帝都賦 六

帝都賦 六

作者有話要說:對這個預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哦哈哈哈哈~~~

一句話:命運豈是凡人可以堪透?興衰怎能憑它三兩讖語?

「姐姐肯定那個侍衛就是玄都王的妹妹商雪謠?」青羽側卧在床上,看著正在卸妝的姐姐。

白鳳一邊除下耳璫,一邊答道:「還能是誰?且不說眉宇間與商晟的神似,你覺得還有哪個女人能讓商晟冒險帶她覲見陛下?」

青羽搖頭,「姐姐不是說玄都王向來行事謹慎嗎?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

白鳳眉梢一挑,「那是因為比起謹慎,玄都王更寵他的妹妹。」

青羽慧黠一笑,「那姐姐呢?」

白鳳微微側頭,白一眼妹妹,「我不疼你嗎?沒良心的丫頭。」

青羽坐起身來,半嘆半怨道:「姐姐要是真疼我,就別總讓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比如今天姐姐為什麼非要跟玄都王言語不合,又比如為什麼非要海都世子處死那二十個侍衛,這不是招人怨恨嗎?」

白鳳無所謂的笑了笑,「終於說出心裡話了。」

青羽癟了癟嘴——她確實不滿,尤其是姐姐對海都侍衛的做法。

白鳳沒有生氣,而是似詠似嘆的說道:「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總是這麼強硬,這麼蠻橫,可你想沒想過如果我像你一樣溫柔貞靜,清心寡欲,別人會怎麼欺負我們鳳都?青羽,你要知道,政治從來都是男人的遊戲。為什麼今晚的坐席,你我北向坐,玄都王、錦都王南向坐?因為這世道,從來都是男尊女卑。我們鳳都的女人要想在一場不公平的戰爭中佔得一席之地,只能比他們更無情,更冷酷,否者,這世上將不再會有我們的聲音。你只知道招人怨恨不好,可你不知道,如果連招人怨恨的價值都沒有的時候,鳳都,就不存在了……」

白鳳起身,走到床邊坐下,回憶道:「十年前,我隨母親來京朝貢,在璞苑,鳳都進貢的孔雀因為受驚突然變得性情暴戾。先帝命母親處置,母親又問我該怎麼辦,我狠了很心說把它處死。可母親說這樣還不夠,她教我,要讓在場的武士比試箭法,看誰能射中孔雀的眼睛……,呵,我照做了,最後那隻孔雀活生生成了箭靶,可是……」

白鳳自嘲而絕艷的笑了笑,「可是那時候我現自己竟不覺得難過,反而覺得……有趣,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自信,我可以有一個人站住的能力……」

青羽聽完,神色黯然,不禁想起姐姐初繼位的那些風雨如晦的日子:她只能在夜裡吹熄了所有宮燈抱著妹妹蜷縮在床角哭泣,第二天就又要面對那些既覬覦王位,又覬覦她容貌的男人們,不錯,政治從來都是男人的遊戲,女人想要有聲音,就必須出十倍的聲音。想到這些,青羽覺得心底彷彿濕了一片,冰涼冰涼。

青羽自責,「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該……」

白鳳握住妹妹的肩,「青羽,你沒有什麼『不該』,因為這世上只有你能對我講真心話,我愛聽。」

青羽強忍著眼淚,問道:「是嗎?那我可以再說一句真心話嗎?」

白鳳眼神里滿是寵溺,「當然,說多少句都可以。」

青羽笑道:「姐姐,我還是喜歡你不施脂粉的樣子。」

不施脂粉的樣子?白鳳不由抬手摸了摸洗去鉛華的臉,突然想起今夜被她刁難的商雪謠:十年前的顏白鳳,何嘗不是另一個商雪謠?

「姐姐,我們有好久沒說悄悄話了。」青羽頑皮的眨了眨眼,白鳳不及反應,便被青羽掀起的被子蒙住了頭臉。姐妹兩人趴在床上,蒙著頭,露著腳。

「姐姐,我要先講清規矩,悄悄話可是不準說謊的。」

白鳳無奈的翻白眼,可惜青羽看不見。

「你不說話,那我當你默認了。」

「隨你。」

「姐姐,我有一個問題,你……是不是還喜歡商晟?」

「我一直喜歡他,那又怎樣?」

「可是……,姐姐會為他放棄王位嗎?」

「你要知道,如果我放棄,那我放棄的不只是王位,還有王國。」

「我們現在不談責任,只談感情,你會為他放棄王位嗎?」

「不會。」

「那你們的身份便永遠不容許你們在一起。」

「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也許我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什麼辦法?」

「現在還不知道。」

「可我還聽說,商晟跟他的王妃季嫵琴瑟和諧,伉儷情深。」

「青羽,你到底想說什麼?」

「姐姐……我想說……你放手吧。」

「為什麼?」

「第一你不可能放棄王位;第二你不可能委屈自己做偏房妾室,那又何必糾纏下去?……不會有結果的……」

「……」

「姐姐?」

「青羽,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我……還沒有。」

「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你會放棄王位,會不介意做偏房妾室嗎?」

「我會,我想我肯定會。」

「你會放棄王位,那麼你也會離開我了?」

「不,姐姐,我可以放棄王位,但我不會離開你。」

「真的?」

「真的,永不離棄。」

……

華燭已滅,光明散盡,夜沉浸在無邊的黑暗裡,找不到方向,看不到終點,白鳳抱著妹妹,哭泣……

……

傲參仔細詢問過前往三苑查探的侍衛,來向父親回報,卻見父親躺在搖椅上,似是睡著了,於是他拾起滑落的錦被,搭在父親腿上。

海都王悠悠睜開眼,「參兒。」

「父親,您還沒睡?」

海都王笑笑,面容慈祥,「來,坐到我身邊來。」

傲參搬了凳子,坐在父親身邊:「父親,我已查問過了,三王謹守臣禮,恪盡臣恭,儀仗食宿皆無僭越之處。其實……」傲參欲言又止。

「說下去。」海都王道。

「是。其實以孩兒之見,第一,無論是誰,即便有心不臣,也還不至於明目張胆,暴露野心;第二,僅憑宮中寶鼎斷裂,就懷疑邊疆封王,帝國天柱,非但不能使人信服,也會令人心寒,失去人心。」

海都王微笑:「參兒,你說的有道理,但事情不是你想得這麼簡單。」

傲參不解,虛心道:「請父親賜教。」

「今夜探查無果,實是意料之中,你說的不錯,他們誰都不笨,怎麼可能在此時此地挑戰天威?但我要知道的不是侍衛看到了什麼,而是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的?」傲參若有領悟,道,「父親是指三王對此事的態度。」

海都王微笑頷:「對。」

傲參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道:「玄都王、鳳都王都十分不悅,尤其是鳳都王,只有錦都王平和坦蕩。可是……,父王僅此判斷仍嫌武斷,玄都王素來陰沉,鳳都王蠻橫驕縱,而錦都王性稟溫謙,他們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性格使然,並不說明什麼。」

海都王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你想得很周到,但一個人坐到封王的位置上,他的好惡喜怒是可以決定很多事情的。有易怒好戰者,有淡泊平易者,前者嗜殺伐,後者主安定,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父親的意思是,同樣一件事,玄都鳳都會反,錦都卻不會?」

海都王遙遙頭,「那也未必。」

傲參,是真的糊塗了。

「參兒,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對你說,但今晚,我要告訴你!」海都王年邁渾濁的眼神突然溢出犀利的神采,清澈無比。

傲參知有要事,亦鄭重道:「父親請講。」

「我們海都自帝國開基創業,主祭祀,達神旨,幾百年來,天災**皆有預言,因而被歷代君王倚重。我們之所以能預知災禍,除了海都傲氏天賦異稟,具有不同於常人的能力,我們靠的是什麼?」

「是『枕青』。」傲參答道。

「對,是『枕青』。它外表無奇,與普通青石無異,但每六十年,海都都要舉行最盛大的祭祀,然後由現任海都王禱告上天,祈求神明賜予先知。我們枕青石而眠,夢中所見便是上天的啟示。」

海都王回憶道:「我一生中參加過兩次這樣的慶典,第一次還是在我的爺爺,你的老爺爺在位的時候。我的父親,你的爺爺在世的時候並沒有機會主持這樣的祭祀,而第二次,就輪到我自己了。參兒,你知道為什麼每六十年才有一次嗎?」

「不知道。」傲參心中一緊:與神明勾通是嚴肅而謹慎的事情,像這樣的秘密,即便是海都的世子,未來的海都王,不在老海都王彌留之際通常是不會託付的,而父親現在卻要告訴他,必然事關重大。

海都王嘆道:「窺測天機,有違天道,無論是人還是『枕青』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預言到的災難越大,消耗的能量也越大。」

「能量?」傲參不能理解。

「對,能量。沒有人能理解,也沒有人知道『枕青』的能量來自何處,只是先祖告訴我們可以這樣做,我們就一直這樣做。」

「父親,我知道了,您是不是夢到了什麼不詳的徵兆?」

海都王悵然,「何止是不詳啊,災難之大以至『枕青』崩裂。」

「『枕青』毀了?」傲參的表情已經不能用吃驚來形容,「父親,您究竟夢到了什麼?」

海都王沉默良久,彷彿連燭光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答案。

……

「『養鷹颺去,鳳鳴其下,百羽鎩盡,花開連城』。」

傲參倒抽一口涼氣——這夢的含義,太明顯了!

「鷹雖為猛禽,鳳卻乃百鳥之王,而夢中,連南方的神鳥鳳凰都要向雄鷹屈服,溫順的在他翼下梳理羽毛。」

傲參擰眉,「這句是說,玄都王有反心,而鳳都王會配合響應。」

「可最後,鷹和鳳凰都不見了,鈺京被鮮花淹沒,無邊無際。」

「這句的意思是……」傲參猶豫,試探著問父親,「難道說這句的意思是說最終得到天下的卻是……錦都王?」

「或許吧……」海都王卻又立即搖頭,像是非常不情願接受這樣的結局,喃喃自語,「錦都王?花少鈞?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這樣的事情,如果不說,或者還可相安無事,一旦說出,那就必定是驚天動地,或許自此將帝國陷入腥風血雨。

「一個人坐到封王的位置上,他的好惡喜怒是可以決定很多事情的」——誰能保證,預言本身不是激矛盾、實現預言的導線?

「父親,這件事情,您會向陛下奏明嗎?」

「……」

「父親?」

海都王睡意朦朧,「你說什麼?我的朝服?明天……明天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對這個預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哦哈哈哈哈~~~

一句話:命運豈是凡人可以堪透?興衰怎能憑它三兩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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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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