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五
作者有話要說:鮮花,鮮花,砸給偶吧^^
堂堂海都王居然能在驛館自己的別院里失蹤,那成群的侍女僕從都是瞎子嗎?顏白鳳不屑一顧,繼續優雅的泡她的花瓣茶。
青羽見傲參心急如焚,卻見姐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竟因了白鳳的冷淡對傲參感到一絲愧疚。
商晟與花少鈞卻是因猜出傲參的用意,故而沉默:據說前不久宮中鼎裂東西,傳言是裂土分疆,南北而划的預兆。海都王大概便是因此對玄都、鳳都起了疑心,所以想派人探查此次來京,玄都、鳳都有何異狀,有無不臣之心的蛛絲馬跡可尋。
果然不出所料,傲參懇切道:「四位大王,家父因路途勞頓,到驛館后便歇下了,並吩咐我們不要打擾。方才我去請他老人家,卻現他人不在屋內。詢問過侍衛,才現今夜兩班侍衛換崗時出了疏漏,竟沒人現父親出門。後院花莖與北苑、南苑相通,所以我猜想父親大概是在後院走迷了路。故而,參有不情之請,望玄都王,鳳都王准我到北苑、南苑尋找家父。」說完,拱手再拜。
白鳳眉梢一挑:好嘛,原來海都王失蹤是假,借口要探我們的底才是真,看來宮中鼎裂東西的傳言八成不假,竟真懷疑到我們頭上來了!
白鳳心裡暗罵傲占老狐狸,同時眼睛瞥向商晟,等他表態。
諸王侍衛不得隨意進入其他封王別院,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可如今傲參以尋父為借口,冠冕堂皇,沒有理由拒絕。商晟心知傲占父子把戲,可他著實擔心此事驚嚇了妹妹雪謠,故冷著臉,沒有回應。
顏白鳳、商晟兩人俱不表態,傲參心中沒底,不禁忐忑。游移的目光不期碰到顏青羽愛莫能助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動,趕緊避開。
「我看世子也有必要到西苑瞧瞧。」倒是錦都王花少鈞先開了口。
顏白鳳不滿的低哂一聲,繼而對商晟嬌聲媚氣道:「既然錦都王都話了,我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你說是不是,玄都王?」
商晟橫一眼花少鈞,後者仿若未覺,泰然自若。
商晟抬眼,對傲參道:「世子請便,不過我們都是帝國封王,不是尋常百姓,世子千萬約束好手下,不要壞了規矩,沒了分寸。」
傲參趕忙道:「那是當然,多謝四王,恕我不能久留,尋到家父,再向各位賠罪。」傲參說完,就要離開。
「等等,」顏白鳳叫住傲參,問道,「世子打算怎麼處置那兩班大意的侍衛?這事若是生在我們鳳都,絕對立斬不赦,海都王和世子若是太過仁慈,可是要縱壞了屬下的。」
青羽心知姐姐是絕不吃虧的脾氣,傲參借口要侍衛探查南苑,姐姐也不可能不讓海都付出點代價!只是,這樣做會不會太狠太絕?
「姐姐,」青羽勸道,「當務之急是尋到海都王,況且帝都腳下不宜大開殺戒,我想回到海都,世子殿下定會處置的。」
白鳳一笑,「妹妹,話可不能這麼說,若是世子不處置犯了錯的侍衛,這讓外人怎麼看?哪有看丟了大王,自己還能安然無恙的道理?要我是不知情的,我不說世子殿下仁慈,倒覺得是在演戲呢。」
顏白鳳把話點到這個份上,無論是方才說情的青羽,還是打算幫襯的花少鈞都無話可說了,單看傲參狠不狠得下心處置。
傲參手心攥出一層薄汗,「鳳都王言之有理,自然是該格殺勿論!」
說完,傲參拂袖而去。
不久,夜風裡彷彿遊走著一絲血腥的氣味,這味道,讓青羽覺得噁心。
商晟沒有再說一個字,顏白鳳百無聊賴,改換著各種姿態,卻始終找不到一個令她稱心的;花少鈞與顏青羽面色凝重。
氤氳的茶氣催著三種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空氣,在空中碰撞。
蠟炬成灰,又有僕從端上來新的燈台,顏白鳳打個哈欠,起身道:「海都王要是再不來,恕我們姐妹可不能奉陪了。」
「姐姐……」青羽欲阻,卻聽門外一聲,「誰說要走啊?」
眾人目光轉向說話者,來人一臉和藹的微笑,正是姍姍來遲的海都王,而扶著他的,是身著玄都飛鷹服的侍衛——商晟臉色微變。
眾人趕忙起身,海都王邊笑邊示意大家坐下,「哎呀呀,讓你們久等了,真是怠慢,咦?參兒不在嗎?」
「世子殿下出去尋您了。」答話的是顏青羽。
海都王看著她,十分認真的說道:「你是顏青羽,我知道。」
「您認識我?」青羽不解,她與海都王素未謀面。
「是啊,」海都王大笑,「他們三個我都見過。」
四人都被「逗笑」,卻笑得各有含義:青羽會心,少鈞謙和,商晟附和,白鳳玩味——其實,她對海都王身邊的年輕侍衛更加好奇。
海都王低頭看了看身上的便裝青袍,抱歉道:「諸位稍後,待我回去換件衣裳。」這時早有侍衛上來攙扶。
傲占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回身特別囑咐同來的玄都侍衛:「年輕人,先別走,我要獎賞你。」說完,笑呵呵的轉身走了。
年輕的「玄都侍衛」,商雪謠,被一個人留在了空蕩蕩的大殿中央,尷尬、無助,感覺到周圍的目光彷彿齊齊的射在自己身上,生生把她定住,不能言語,不能動彈,更不敢抬頭看哥哥的臉。
顏白鳳唇角勾起一抹嫵媚——她今夜第一次這麼開心,踱著蓮步,一步三搖的走到雪謠面前,前後左右從頭到腳的仔細打量。
雪謠不住退後,躲避著顏白鳳品頭論足的目光。
最後,白鳳一笑,嘖嘖贊道:「玄都王,你這小侍衛真是生得比女兒家還俊啊。」
商晟沉聲道:「他是左丞相幼子,左將軍幼弟,名喚左冥,第一次陪我出來,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讓各位見笑了。」
又對雪謠厲聲道:「還不快行禮,成何體統!」
雪謠被哥哥提醒,剛要單膝跪地,卻被白鳳一把攙住。白鳳媚笑,「算了吧,這樣的大禮我們可受不起。」
雪謠不知所措,不明白白鳳為什麼這麼說,也不能理解為什麼這位貌美如花的姐姐要如此為難她,求助似的看向哥哥,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商晟心中一軟,對顏白鳳,更是怒火百丈,恨不能作。
「鳳都王何必為難一個小孩子?」說話的是花少鈞。
白鳳聞言,無趣的瞟了他一眼,後者全然沒有理會,走到雪謠跟前,用扇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又指了指玄都王,提醒道:「還不快過去?」
雪謠心領神會,趕緊快步躲到哥哥身旁,果然,一下就安心了許多。她偷偷向花少鈞投去感激的目光,後者報以微笑,這讓雪謠有些神搖——那笑容,非出本意的,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太過迷離……
……
雪謠躺在床上,手指勾著一條黑色絲繩,絲繩下端吊著形似月牙兒的銀色掛墜——這就是海都王賞賜的護身符了,上面雕飾著勾畫奇特的花紋,雪謠看了半天,也參詳不出什麼玄機。無聊的勾動手指,銀色掛墜左右搖晃,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就像是他唇邊若有若無的笑意——想到花少鈞,雪謠不由恍惚。
「雪謠,睡了嗎?」門外是商晟的聲音。
雪謠聽見哥哥來了,趕緊收回自己迷亂的心思,來不及熄燈,只扯過被子胡亂蓋在身上,閉上眼睛裝睡。
商晟聽裡面沒有動靜,輕輕推門而入,放輕了腳步走到妹妹床邊,看她眼皮仍在眨動,知道她還沒睡,卻沒有拆穿,只將雪謠手裡還握著的護身符輕輕取出,掖在枕頭底下,又給她蓋好被子,看一切都妥當了,轉身欲將燈吹熄,卻聽妹妹小聲喚道:「哥哥……」
商晟回身看著雪謠,只見她拽著被子蒙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
坐在雪謠床邊,拉下她遮住臉的被子,商晟輕責:「怎麼還不睡?」
「哥哥,」雪謠怯怯的問道,「我今天是不是做錯事了?」
商晟故做沉思,惹得雪謠心急,皺著小臉,哽咽道:「他們都看出來了是不是?他們會不會為難哥哥?」
商晟看妹妹委屈難過的樣子,後悔不該逗她,心疼道:「傻丫頭,哪裡那麼嚴重。」
雪謠不信,只以為是哥哥安慰她,追問道:「沒有關係嗎?他們看出我是女孩兒也沒有關係嗎?哥哥不是說過不行嗎?」
商晟笑道:「他們不但看得出你是女孩兒,還猜得出你是我妹妹,不過這都沒有關係,因為他們都不會點破。」
「為什麼?」
商晟極力思索,卻找不到能夠簡明的講清四方力量相互牽制,不輕易打破平衡的道理的措辭,因而只玩笑道:「因為他們都害怕哥哥。」
雪謠終於破涕而笑,卻又問道:「可是鳳都王,她好像……」
顏白鳳?商晟眉頭一擰,卻安慰妹妹道:「沒關係,鳳都王只是愛開玩笑,有哥哥在,你不用怕她。」
雪謠終於放心,繼而問道:「那我還能覲見陛下嗎?陛下會不會看出我是女孩兒?」
商晟安慰道:「當然,不過你放心,陛下也不會說穿的。」
雪謠疑惑,「陛下也害怕哥哥嗎?」
商晟表情一滯,沉聲道:「雪謠,這種話以後不許亂說!」
雪謠被哥哥突然的嚴肅嚇了一跳,不由往被子里縮了縮,乖乖點頭。
商晟並不想威嚇雪謠,只是禍從口出,自來君王腳下,是絕對不能講錯話的。見雪謠點頭,商晟略略放心,舒緩了表情,道:「好了,睡吧,明天不用早起。」
「為什麼?明天哥哥不帶我去見陛下?」雪謠掀了被子,就要坐起來——哥哥明明答應她的,怎麼能食言?
商晟按住雪謠,解釋說:「前三日是儀式和述職,你去了也見不到陛下,也無甚趣事,不如在驛館休息;等到遊園狩獵的時候,我一定帶你去的。」
雪謠被哥哥按在床上,起來不得,卻仍是皺著眉頭。
「述職很重要嗎?我們進京不就是朝貢嗎,朝貢不就是給陛下敬獻奇珍異寶嗎?」
商晟一聽,笑道:「陛下坐擁天下,什麼珍寶沒有見過?諸王覲見,貢品只是禮儀,是其次;地方治亂,穀物豐欠,教化得失,民風善惡,一一向陛下上疏條陳,這才是諸王覲見的目的所在。」
「噢。」雪謠終於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商晟看天色不早,對雪謠道:「好了,睡吧。」
「嗯,」雪謠乖乖閉上眼睛,忽又睜開,道,「哥哥也早些睡。」
「好。」商晟會心而笑,看著妹妹閉上眼睛直至呼吸均勻的入睡。
端詳著雪謠,商晟心中感慨:傻丫頭,你縱然生有心目,卻也是靈力未開,我不會讓你知道,剛剛有二十個侍衛無辜受死,可我該怎麼讓你知道,或者我該永遠不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玄都純白的雪原!
作者有話要說:鮮花,鮮花,砸給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