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聶浮生
「未成年的成年人，是什麼意思？」
席墨沒有料到郎司真竟然一直等在辦公室門口，地上的一次性塑料茶杯里已經塞了好幾個煙頭。
「小李呢？」她沒有回答。
「他去找同學了解情況。」郎司真把煙和茶水一同扔進垃圾桶里，回頭問她：「你那邊如何？」
席墨的神情有些怪異，她道：「邊走邊說吧。」
直至出了教學樓，席墨才開口。
「還是得從那起強=-=奸=未遂案說起，那段時間我正好在局裡，知道一些關於這起案件的細節。」
她皺著眉道：「案件最終判決下來之後，潘瑞因為年紀小，又是一起未遂案件，家裡有些勢力，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處罰。」
「可是郎頭，今天早上那些日記你也看到了，這根本就是既遂案！」
「你能證明那些日記就是潘瑞寫的嗎？」郎司真冷著臉提醒她：「筆跡比對還沒出來。」
「這是第六感！從那個女生看潘瑞的眼神我就能斷定！」席墨忽然停了下來，兩眼緊盯著高她一頭的男人，「郎頭，我知道你覺得用第六感來辦案很可笑，但你得知道第六感是在細緻的觀察和縝密的分析之後得出最佳結果，這和科學計算的本質是一樣的！」
公安局裡潘瑞的得意，葉婧甜的無助和恐懼，她記得清清楚楚。
一個人想要以情緒騙過他人，必須先騙過自己。
騙過自己，無人能辦到。
除非......
「你還知道可笑？」郎司真推開她，繼續往前走：「潘瑞左手掌心裡的畫已經還原出來了，技術科那邊剛才發來圖片，是一個英式的高帽小士兵。」
「小士兵？」席墨跟上他的腳步，「那筆跡呢？」
「你認為潘瑞的家屬會乖乖把他的筆跡給我們嗎？」郎司真敲了敲她的頭，「去找班主任要作業。」
「郎頭......」她拉住郎司真的衣袖，猶豫再三，最終開口道：「孫校長他.....知道潘瑞強=-=奸-了葉婧甜，有學生給他寫了匿名舉報信.....」
三月前的那件事，有目擊者。
......
南柯一回到教室時正好下了早自習，課間十分鐘，他快速抄寫完了手中的十幾份試卷，臨摹潘瑞的筆記寫上了名字，抬頭時瞥見走廊上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心裡發慌。
那人靠在走廊上，不偏不倚正面對著南柯一的方向。
即便知道他只是來等著拿走自己手中做好的卷子，南柯一還是忍不住發抖，骨頭都開始疼痛。
那人忽然低下頭開始把玩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跳躍，南柯一的桌箱里隨之傳來了微信提示音。
他果然等得不耐煩了。
南柯一顫顫巍巍的拿出手機，手機頁面卻沒有顯示任何新的信息。正疑惑時，提示音再次響起。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桌箱里拿出另一部手機，看到微信消息不斷彈出來，他重重舒了口氣。
原來是聶浮生的手機信息。
聶浮生這個馬大哈，竟然把手機忘在了他的包里。
收拾好桌上的試卷，他拿起兩部手機，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路過靠在走廊上的人，他把試卷塞在那人的手裡，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你去哪兒？」蘇塵晨看著手中的卷子，幾步上前拉住了他。
「不舒服。請假回家。」
他還是沒有回頭，也沒有看見蘇塵晨的落魄。
「哦。」蘇塵晨鬆開他的胳膊，看著手中寫著潘瑞二字的試卷，想起潘瑞的死，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又轉。
「那你去吧，注意身體。」
南柯一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頭，卻只看見了蘇塵晨的背影。
這人今天吃錯藥了？
他不知道蘇塵晨今天的反常因何而起，他不知道死的真的是潘瑞，蘇塵晨的表哥潘瑞。
蘇塵晨轉過身，將潘瑞的試卷撕得粉碎，碎片盡數扔進了垃圾桶。
......
南柯一沒有直接回家，他在書店轉了兩圈，最終走到護城河邊的草地上。他和聶浮生就是在這裡遇見的。
其實早在小學奧數比賽上，南柯一就曾見過聶浮生。他那時候已經展現出了他極具活力的一面，像一朵向日葵，好像所有的光都灑在他的身上。
比賽結果，兩人並列第一。
對於這個結果，南柯一很意外。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還有人和自己一樣優秀。
直到再次和聶浮生遇見，他成了二中第一，而聶浮生獨佔實驗三中鰲頭。
他很慶幸，這個對手沒有讓他失望。
這個人成了他的朋友，這個朋友還把手機落在了他這兒。
想到手機，蘇塵晨剛低頭髮信息，聶浮生的手機就響了。這麼巧？
他有些好奇，手中捏著聶浮生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反正也解不了鎖，看看彈出的消息不算侵犯隱私權吧？
好奇心驅使他按下鎖屏鍵，歷史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K：
今天在哪裡見面？
那件事我們得好好談談。
看到信息儘快回我！
我很急，也......很怕。」
K是他的朋友吧？
「看什麼這麼起勁？」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南柯一忙收起手機，做賊心虛的轉移話題。
「你怎麼來了？現在還在上課啊。」
「准你二中第一翹課，不准我三中校草外出？」聶浮生嬉笑著坐在他身邊，朝他伸出手：「拿來吧。」
「什麼？」
「我的手機，新時代青年沒有手機活不下去啊。」
「哦，差點忘了，給。」
「多謝！」聶浮生捧著手機如獲珍寶，興奮的將耳機線插=進聽筒孔，迫不及待的播放音樂。
「一晚上沒聽歌，差點瘋了。」他感嘆。
南柯一扭頭望著聶浮生頭上戴著的大紅色頭戴耳機，小聲嘀咕著：「我就不信你沒有別的電子設備。」
「你說什麼？」他摘下了耳機。
「沒說啥，」南柯一皺著眉頭仔細聽著聽筒里傳出來的音樂，好一會兒問他：「你又聽這首，能換首歌嗎？」
「不能，」聶浮生直接拒絕，「這首歌是我的最愛。」
「全是日語你聽得懂嗎？」
「誒，巧了，前兩天剛過了日語N2，給你來兩段？」
「打住吧，吹牛你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南柯一拍拍聶浮生的肩，「手機還給你了，沒事兒我先走了啊。」
「南柯一！」
聶浮生關掉音樂，仰視著眼前的人，眼裡的擔憂毫不掩飾的全部流露出來。
他頓了頓，重新點擊播放，音樂在耳邊響起，樂聲隨著風傳到護城河的下游，人工河道的水中。
他跟著音樂輕輕哼唱，彷彿瞬間擁有了巨大勇氣般，終於吐出了那句話。
「南柯一，潘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