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恐懼的深淵
潘瑞......死了?
「你怎麼知道?」南柯一情緒激動,一把拽住聶浮生的衣領,看見聶浮生漸漸皺起的眉頭,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失態。
「我表叔是警察,吃飯的時候聽他說的。」聶浮生拉下南柯一的手,「自己當心點,你那件事......估計很快會被查到。」
那件在陰暗角落滋生繁衍的屈辱的事,就要暴露在烈日下了嗎?
南柯一點頭,拉扯出一抹苦笑。
當心點?最後要當心點的居然是自己......這個世界的黑白,早已顛倒了吧?
一路渾渾噩噩的回到家,心裡早已說不清是興奮還是害怕。
潘瑞死了。如他所願,潘瑞死了。
三年來欺辱自己的人死了。報應!
報應!報應不爽!
可是......為什麼從被欺辱的恐懼中解脫出來,掉進的反而是更恐懼的深淵?
他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蹲在家門口瑟瑟發抖。
比起被人欺負到遍體鱗傷,每一寸傷痛都烙在自己身上,他更加害怕這份屈辱傳得人盡皆知。
他害怕聽見那些震驚,感嘆,惺惺作態的聲音......
「南柯一你知道吧?二中第一啊,保送的那個,居然被人弄成那副樣子......還拍了那種照片,好可憐啊......」
「成績好也玩不過社會人啊......」
「簡直不可思議!原來人可以壞到這種地步!」
這件事若是人人皆知,他們會怎樣戳著自己的脊梁骨指指點點?所有的嘲笑和同情,都是不懷好意......
他在門口蹲了很久,獨棟的別墅前行人來來往往,走了一波又一波,他終於起身開門。
父母離婚後,他成為一件商品,被判給了父親。父親的房子很大,屬於他的卻只有二樓那間六平米的儲物間,以及一樓書房裡母親留下的鋼琴。
有多久沒彈琴了?
或者說,不敢彈琴,有多久了?
他緩步走到書房門邊,望著裡面積了灰的三角鋼琴,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走進去」、「走進去」!就放肆一回,慶祝潘瑞的死,慶祝自己的解脫!
手指顫抖著覆上黑白琴鍵,他終於奏響了五年來的第一個樂音。
雜亂的節奏,一個個的錯音,巴赫變作為命運怒吼的貝多芬。他用力的彈奏,渾身的力氣都砸在琴鍵上,每一個黑白塊都成為他宣洩的出口。
這種情感說不清道不明,但他此刻已經達致快樂的巔峰。快意被放大,恐懼也被放大,他就像一頭深陷沼澤的鹿,在死亡和害怕之間掙扎。
潘瑞死了。
可是欺辱還在繼續啊......
「你在幹什麼?」
南柯一的手霎時停了下來,額頭冒出冷汗,怔怔的回頭望著門邊衣衫不整的男人。
「爸......我......」
「你希望我把你和這破爛玩意兒一起扔出去?」男人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張煞白的臉。
「以後別動這架琴了,嗯?」他拍拍南柯一的頭,擠出一個慈祥的笑。
目光從男人的頸部穿過,南柯一看見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站在客廳里朝著書房張望的又一個陌生女人。
「別讓我想起你媽那張臉......」男人親昵的湊近他,「還有,滾回樓上去。」
「我知道了。」
......
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指紋,案發現場沒有任何監控,同樣沒有任何痕迹。兇手的手法既然能達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還要在潘瑞的手心留下刺青?
難道他不懂得手法越豐富,越容易留下破綻?
郎司真很頭疼。
從學校回來的路上,席墨喋喋不休的介紹關於潘瑞的強=奸=案,聽得他耳朵長繭。
他明白席墨的意思。兇手把那些密封完好的日記放在死者身上,目的就是引導人將注意力放在三月前的案件上。如果事實真是潘瑞犯了事還逍遙在外,那麼這起案件最大的動機就是報復。
問題在於,誰會報復潘瑞?受害者葉婧甜?或者是她的父母?
郎司真手中拿著那張小士兵照片,眉頭緊鎖。
「郎頭!」席墨得意的搖了搖手裡的報告,「知道打臉是什麼聲音嗎?」
「有屁快放。」
「喏,筆跡鑒定書。日記就是潘瑞寫的。」她把報告扔給郎司真,「第六感準不準?」
「拿到鑒定有時間在這裡炫耀,不去找葉婧甜談談?」
「找不到了。」席墨聳聳肩,「問過孫校了,她退學搬家了。我已經拜託小李去查她搬到哪兒了,不過一時半會兒可能拿不到結果。」
「還有呢?」
「小李讓我告訴你,學生那邊一無所獲。二中學生太多,多的是書獃子,大多數人知道潘瑞這個人,還是因為三個月的那件事。不過有些學生說......潘瑞好像和有個學生走得挺近,叫什麼......柯南......南柯一。」
「對,南柯一。不過小李去找他的時候,他剛好請了假,沒找著人。」
「南柯一?」郎司真頗感驚訝。
二中第一名竟然和潘瑞認識?
「先去查清楚葉婧甜的住址,對了,千萬看住潘瑞的屍體,別又被人搶了。」郎司真說完,將報告遞還給她,順手拿起了桌上的卷宗。
「郎頭,你怎麼還在看馬嫣的案卷啊,人家屬都作罷了,你還上趕著找事兒做。」
吃多了撐的吧?手頭的事都夠讓人抓狂了。
「我只是在想二中的這三起案件里會不會存在某種聯繫,一個月三起,頻率會不會太快了點。」
席墨表示贊同:「是快了點,所以才說二中中了邪。」
看見郎司真給了自己一記眼刀,席墨笑開了,隨即想到什麼,表情變得凝重。
「不過馬嫣這個案子的確很奇怪,出事的時候家屬哭著吵著恨不得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要我們立即找出兇手,才過了一天就急匆匆跑到殯儀館一把火把人給火化了,叫我們別插手這事,他們不查了。好笑,當我們出警是鬧著玩兒呢?」
「這一點確實奇怪,不過我說的是這個。」郎司真說著將三本卷宗放在一起,「第一本是許言的,第二本是馬嫣的,第三本是潘瑞的。你看看時間。」
「時間?」席墨接過三本卷宗,「許言,死亡時間十月七日......馬嫣,死亡時間十月十四日......潘瑞,十月二十八日......七、十四、二十八......你是說?!」
「嗯,很規律的犯罪冷靜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