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被子外面很危險(七)
金珉錫來得太晚,趕不上小團體的行程。自己睡醒了以後節目組給他準備了VR設備,金珉錫自得其樂地戴上眼鏡玩,對外界情況一無所知,結果被節目組特邀宅男趙正治圍觀了手舞足蹈的樣子,成為這期節目的一大看點。
與此同時,出門的四個人正在夏季的陽光下慢慢悠悠地沿著軌道騎自行車。
要是按出演者的個人意願,誰也不想在鏡頭前問鄭智雍的身體情況,但節目組的指令是這樣,最後李尚禹只能配合節目組對節目看點的渴求,以及鄭智雍那顆「讓大家對傷殘人士的生活有正確認知」的心,硬著頭皮開了口:「thinker你還好嗎?」
「挺好的,這樣的速度和阻力,用不了太多力量,哥是不是也很輕鬆?」鄭智雍說。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李尚禹當然很輕鬆,如果太陽能夠溫柔點,這次出行幾乎可以說是兜風了:「你平時能騎自行車嗎?」
「能,有時會在公園裡騎一騎,還有在小區里,但是有事情的時候不會用,也不會用它來日常出行」,鄭智雍說,「遇到上坡的時候有些費力,緊急的情況也難以做出及時的反應,不安全」。
從別人是「XX街」「XX路」韓國是「XX洞」就可以看出韓國這地方有多少坡了,騎自行車出行會比較費力,一旦有什麼事情,鄭智雍也不好靠自己的腿人肉制動。同樣是為了「安全」這個理由,鄭智雍受傷以後,就與開車無緣了。平時的操作不是問題,真正有什麼緊急情況,他那條左腿真得能把剎車踩穩嗎?即使沒有規定,鄭智雍也不敢去賭那點可能性。
基本上能夠自由行動的鄭智雍相比重殘人士自然算不上慘,但他也確實失去了很多東西。具體到了什麼程度,還是觀眾們自己來評判吧。
這一次的出行台本的痕迹處處可見,無論是李尚禹的提問、鄭智雍的回答、時不時往鄭智雍的腿上瞄的鏡頭焦點,還是他們騎完了自行車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出現在知名貓奴丹尼爾身邊的貓。其他人對貓興趣不大,都是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烈日之下鄭智雍的食慾很不旺盛,補充完水分后就偃旗息鼓,放下了筷子,他看著夏季陽光下樹葉斑駁的投影,斷斷續續地哼著不成調的旋律。
龍俊亨露出了微笑:「你難道要寫有夏天感覺的歌了?」
「不太擅長啊」,鄭智雍說,「夏天的夜晚還可以,白天……」
龍俊亨:「我什麼時候能聽到?」
「在哥寫出來之前。」鄭智雍笑道。
龍俊亨:「不許再嘲笑我只會寫被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總結我寫的歌的!我已經不是只會寫「你離開了我我還忘不了你」的龍俊亨了,都給我刮目相看!
鄭智雍一挑眉毛:「對,《別愁眉苦臉》,『不要不開心,baby你笑起來更好看——』」
龍俊亨:「別對著我唱!」
李尚禹一臉的慈父微笑:「也可能正是因為對面是你。」
完蛋,和這幫年輕人混一塊,老幹部也變壞了。
鄭智雍(小聲):「對面是哥的話不太唱得出口……」
李尚禹看著自己對面專註逗貓的姜丹尼爾:「那對面是丹尼爾呢?」
姜丹尼爾:「啊?」
鄭智雍:……
龍俊亨:「噗呲。」
他和李尚禹一樣,都覺得鄭智雍與姜丹尼爾之間這種「相敬如賓」的模式挺好玩的。
《被子外面很危險》總共錄不了幾天,龍俊亨還不能從頭錄到尾,因為highlight的行程緣故,這次回去以後龍俊亨就要撤退了。
「沒有完,我還要做視頻說感悟。」離開鏡頭以後,龍俊亨幽怨地說。
「想好了嗎?」鄭智雍問。
龍俊亨:「正在想。」
「沒事,時間是充足的」,鄭智雍安慰道,「這和學生時代寫作文一樣,總要說出點什麼」。
還不知道何為感動的時候,就要寫種種感動的事,等真正明白這世上什麼是可貴的,也基本上告別那種小作文了。
「感想是有的,不好說出來。」龍俊亨說。
他轉過來看著鄭智雍:「我們很久沒見面了。」
「嗯。」鄭智雍有點彆扭地說。
「他怎麼樣?」
「啊?」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龍俊亨說,「半年前他公開否決了cube再弄個beast的計劃,這半年又沒什麼活動……處得很不好?」
「就那樣吧」,鄭智雍嘆了口氣,說,「賢勝哥也不是那麼在意了」。
「我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龍俊亨說完這句話,又沉默了一會兒,beast剛出道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和張賢勝都不喜歡說話,又都比較頑固,是相似的人,後來他才知道,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會道歉這件事,我也完全沒想到,去年在官咖的那一次算不得數……你好像做到了我們七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啊,智雍」。
在鏡頭之外,他都記不清張賢勝什麼時候說過「對不起」了,何況是公開的道歉。
「這和時間沒有關係。」
「那是和人有關係嗎?」
「人,或者說……身份。」張賢勝有時候會站隊不站對,對親近的人不那麼講究正義感,不過一個清心寡欲又對親友掏心掏肺的人,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而他那性格各異的前隊友們雖然不像張賢勝那樣容易取信於人,反過來說,他們要體貼得多,在過社會生活時既能照顧好自己,又不給身邊的人帶來太多不適。不能說誰是壞人,但最後漸行漸遠,張賢勝離隊以後更是形同陌路,也是不爭的事實。
鄭智雍不執著於尋求原因,現在只是隨口和龍俊亨說一下自己的想法:「隊友和朋友是不一樣的,在我離開cube以後,我和賢勝哥,就徹底影響不到彼此了。」所以鄭智雍與張賢勝雖然經常相顧無言,可是事實上,無論是擔憂、認可還是否定,他們產生想法的時候,都能夠直接地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對方。就算他們意見相左互不相讓,吵到天翻地覆,反目成仇,也不會對對方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也就有重歸於好的餘地,這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但如果在一個組合里,「同事」的屬性其實要強於「朋友」,他們的利益綁在一起,又在特定的時刻存在衝突,無話不談其實是不合適的。
像現在的highlight一樣,平時習慣妥協,在生活中保持一定距離,重要的事情試探商洽,執行的時候同進同退,才是組合的相處之道。
不需要鄭智雍全部說清楚,龍俊亨已經領會到了他的未盡之意:「我不知道斗俊說過些什麼,我到後面,有些話已經不敢說了。之前上節目說XING時期被代表威脅的事,回公司以後公司罵我的話,放在張賢勝身上才是最合適的,他才是脾氣上來了不知道會做什麼。」
「一開始的時候你們沒有吵過架?」鄭智雍也八卦了起來,「或者打架?」
「有過的,後來年齡慢慢大了,爭執過後打一架還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你相信嗎?」
鄭智雍說不出「相信」:「看情況。」
「我原來覺得我挺了解張賢勝的,藏不住喜惡,又不提需求,認定了事情以後軟硬不吃,無論威逼利誘還是擺事實講道理,都不會回頭。現在我覺得,我好像沒那麼了解他。」
「『如果』。」鄭智雍突然開口說道。
「嗯?」
「如果當時做了不同的選擇,結果會不會不一樣?」鄭智雍說,「哥是這樣想的嗎?不過現在highlight的發展也很好……」
龍俊亨打斷了鄭智雍的話:「這一年發的歌,有一些你以前也見過,我給六個人安排了part。」
雖然做不了知交好友,到後來甚至連同事都沒能做好,這不等同於在退隊這件事發生之前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想把對方踢到泥潭裡。鄭智雍剛剛有一點「反正你現在過得不錯何必在乎從前」的意思,龍俊亨便激烈地表達了否定。
「我記得」,鄭智雍說,「哥希望組合能平穩地活動下去」。
「年齡大了以後,不喜歡有太多變動」,龍俊亨的口氣和緩下來,說,「也正因為這樣,都不夠坦率,不夠信任」。他們對能夠改變張賢勝的想法已經喪失了信心,也無法一起坦承需要和不滿,尋求更好的折衷方法,只達成了「好聚好散」的共識。這並不是錯誤,只是成年人常有的保守和謹慎,也沒有多麼值得後悔,但在遇見依然有著強烈的理想主義作風的鄭智雍的時候,同樣有著藝術家一面的龍俊亨也會情不自禁地開始想,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就算過去的想法出現了偏差,結果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我知道」,龍俊亨說,他話鋒一轉,「我們很久沒有說這麼多了」。
「是。」
「你還沒有告訴我,他現在忙什麼呢?」
「幫我運營YouTube的賬號,等兵役。」
龍俊亨聽出了鄭智雍的保留,他看了鄭智雍一眼:「想不到要找你問他的事。」
「過了很久了。」鄭智雍也說。
「不過大家都過得不壞,那就好。」
鄭智雍笑著點了點頭。
過去是利益糾葛遠大於志趣相投的同事,直到如今,無論是鄭智雍還是龍俊亨,都不能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所有感情。但是在疏遠許久以後還能坐下來說這麼多,他們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提防對方。
只是各有各的心事,之間的信任又不足,到現在他們只能承認,能夠一路同行的人太少太少了。
「那我可能是註定要早早和你分開的」,臨走之前,龍俊亨說,「你們好好折騰,我先走了」。
李尚禹:「thinker還不夠安靜嗎?」
龍俊亨和鄭智雍笑而不語。
他們都知道那聲「你們」指的是誰。
「回見。」鄭智雍揮了揮手。
龍俊亨提前撤退,回到別墅的李尚禹、鄭智雍和姜丹尼爾輪番玩了一下VR,然後就又要陷入無事可做的狀態了。
——沒辦法,加上沉迷曬太陽的趙正治也就五個宅男,玩殺人遊戲都不方便。
鄭智雍在VR遊戲里體驗了一把上天入地風馳電掣的快感,然後就癱在了沙發上奉獻了一個新的笑點:「我明明用電腦玩遊戲不暈的,為什麼用VR這麼暈呢?」
姜丹尼爾一邊笑,一邊把正在從沙發上緩緩地往地板滑的老闆撈起來,重新放在了沙發上。
「謝謝。」鄭智雍有氣無力地說。
李尚禹也只是笑,連動彈都省了。
節目組終於忍耐不住,暫停了錄製:「你們接下來有什麼可以做的嗎?」
之前那堆尷尬的沉默已經夠消耗後期的腦細胞了,要是錄下大段大段的無聊鏡頭,剪輯也會有撞牆的衝動的。
鄭智雍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有點暈頭轉向的他舉起了手:「有人跑過團嗎?」
李尚禹:「那是什麼?」
姜丹尼爾和金珉錫也搖了搖頭。
「下棋呢?」
不好意思,現在大家都更習慣玩手機,而且不管是棋牌還是打遊戲,要讓幾個人都有事可做也是挺難的。
嘉賓們想不出頭緒,好在節目組多少有點準備:「過一會兒做啤酒瑜伽,都可以喝酒嗎?」
這個問題不大,除了鄭智雍:「我做瑜伽好像不太行。」
可是到時候他也必須要有個事情做。
「換成『雞尾酒瑜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