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強出頭
呼倫王子傾慕姜采美貌,不遠千里入朝求娶,卻在京郊遭人刺殺一事,一時間被廣為流傳。更有說書人將這添油加醋寫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每天在茶館酒樓,勾欄瓦肆不停上演。
雖然把姜采和呼倫的名字都換了化名,可當朝無人不知說的就是他們倆。
德聚樓內,一樓戲台下面一片人聲鼎沸。台上的說書人,正全情投入的講著故事。
二樓開著門的天字型大小雅間內,一隻白瓷底繪彩茶杯被扔了出來,摔了個稀碎。就砸在了守在店門口隨侍的店小二腳邊,小二被唬了一跳,驚叫一聲跳開了。
剛要進門去瞧瞧裡頭的客人出了什麼事,就被從裡面走出來的錦衣少年一把推開。
「真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編排當朝郡主。去,把你們老闆叫來!」少年劍眉緊蹙,薄唇一抿,一臉的怒氣。不是別人,正是鎮國公府二公子,顧桓。
小二被推的一個踉蹌,扶著木棧欄杆堪堪站好,忙作揖陪著不是。茶樓的老闆很是乖覺,早就聞聲趕了過來。
一面擺手示意嚇慌了神的小二退下,一面一臉賠笑的對顧桓道。「顧二爺,快請息怒。這話本子原也不過是虛構的人和事,實在是沒想到會觸了貴人的霉頭。小的若是知道與郡主有關,就算給小的十個腦袋也小的也不敢讓先生在這裡胡說八道吖。」
顧桓斜睨了這油嘴滑舌的老傢伙,瞧著他腦滿腸肥的樣子便覺得心煩。沒一點好氣兒道,「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你二爺我就是聽著不舒服,給我叫停嘍!」
「是是是,這就去,這就去。顧二爺還請息怒,莫要和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民一般見識。」那老闆很是圓滑,一張肉臉上堆的全是笑容,忙推了跟在身邊的小夥計,叫去樓下安排。一面又揮手讓一直端著茶水等在後面的小二上前,自己接過對方手裡的托盤,低聲下氣道,「這是小的孝敬二爺的,今年新制的大紅袍。二爺喝杯茶,消消氣。」
顧桓沒瞧他,也沒出聲,目光緊緊盯著台下。
小老闆被嚇的滿頭是汗,卻不敢擦,只好手裡舉著托盤,一直躬身站在顧桓身側。
一直坐在裡面悠哉喝茶的梁奕,此時看夠了戲,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走出來,一面示意老闆把東西放進去,一面將手搭在顧桓肩上,摟著他道,「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這宮裡頭和英國府都不管,你著哪門子急?」
顧桓肩膀一抖,將梁奕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抖了下去。橫了他一眼,「看不慣不行嗎?」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怎麼突然對我表妹這麼關心了?」梁奕雙手環胸,一副探究表情看著顧桓。
「她不是你表妹!」顧桓見樓下的說書已經停了,圍著的人群雖發出了幾聲抗議,但漸漸也都散去后,便轉身又重新回到雅間內坐下。
梁奕追進來,「郡主不是我表妹,是誰?」
顧桓將屋內伺候的人哄了出去,降低聲音對梁奕道,「是我姐姐。」
梁奕挑眉,明顯沒跟上顧桓的思路。「采兒比你小。」
「她是姜采沒錯,但也是顧昭。」顧桓鄭重道。「你可知清風山上的清風宗?」
「知道,」梁奕點頭,「是延續了百年的修仙門派,幼時常聽長輩說些奇聞趣事,聽過他們斬妖除魔、保家衛國的故事。」
「那不是傳說。」顧桓道,「二姐病故之後,我曾花了一年的時間去尋找清風宗。機緣巧合之下,和下山歷練的清風宗主無塵子結識。他體恤我對亡姐的一片追思之情,答應幫我二姐還魂。可,卻發現,早已找不到我二姐亡魂。她早就被人復活了。」
梁奕聽的脊背發涼,「復活后成了我表妹?」
「嗯。」顧桓點頭。「桃槐有種秘術,可使人借屍還魂。無塵子猜測,一定是有人知道我二姐命不久矣,所以一早就選中了姜二姑娘,才能使她復活。」
梁奕是相信這無稽之談的,因為他此生本就是個無稽之談。先前姜採的變化,現下完全都解釋通了。他漸漸對姜採的感情有了變化,是因為,姜采根本就不是姜采了,他也沒什麼好懷疑自己的。只是,他重獲這一世的時間,終究是又和摯愛錯過了。
「那我表妹呢?」梁奕仍抱著一線希望,追問。「按你的意思,我表妹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與姜二姑娘的緣分已盡,但我與二姐的姐弟情緣未盡。」顧桓見梁奕身體微微顫抖,以為他是難以接受,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是至交好友,我才將此事告知與你。一是不想你真心錯付,二也是不想你誤會我,你我兄弟徒增嫌隙。」
梁奕皺眉,「你說的話,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你若不信,大可去打聽。」顧恆揚眉,「我二姐生前,曾有術士說過,她有母儀天下的命數。知道的人,皆以為娶了我二姐便能得天下,於是那貪心的寧遠侯便不顧兄弟情義,拆散了二姐和阿演哥。你表妹曾經大病一場,也是方外高人救治的,也說……」
「別說了,我信。」梁奕打斷顧桓的話。姜采病重之事,他是知道的。一切都已經很明確的證明了,姜采就是顧昭。
「桃槐早有不臣之心,這件事也一定和桃槐國主有關。如今,這局勢也一定和他們有關。」顧恆將手握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你今日公然替郡主出頭,恐怕也會被有心人利用。」梁奕嘆氣,「我知道你和令姐的感情深厚,可如今她既然已成了另外一個人,也有了另一種人生,你還是不要貿然與她相認。再說,到底是些玄學之說,真實性還是有待商榷的。」
「不,她肯定是我二姐。」顧桓很是認真,「郡主在英國府時曾一手栽培姜慶為她打理生意,一步一步盤下了所有二姐生前經營的錢莊。挪空了寧遠侯府的金庫。而且,我看見過她寫給姜慶的信,和我二姐的筆跡是一模一樣的。寧遠侯那廝辜負了我姐姐,害得她英年早逝。我姐姐最是嫉惡如仇,如何肯放過他,寧遠侯貪財好色,對他最好的打擊報復就是讓他變成窮光蛋。這種做事悄無聲息,又下手穩准狠的做派,和我姐姐如出一轍。況且,她若不是我二姐,如何會知道哪個庄鋪是我姐姐曾經經營的?又怎麼會對每家鋪子的掌柜了如指掌,能又快又準的將他們收買呢。」
姜採的心機和城府,令人佩服。
這不是他那個柔弱不懂俗世的小表妹能做到的,梁奕心中一片悲涼。
「我知道,我不能與姐姐相認了。但我要默默守護她,就像小時候她守護我那樣。你說,我如何能看的了這些宵小鼠輩如此編排我的姐姐。還有那昏君,竟要拿我姐姐和親!」顧桓一臉怒色。
梁奕被他這一句昏君嚇了一跳,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仔細隔牆有耳。心中有數便是了。」
顧桓扒拉開梁奕的手,仍是氣憤難平。「也不知道是誰派人刺殺的呼倫,真是大快人心。」
「京中盛傳,是祁王世子。」梁奕聳了聳肩。
大齊亂了……
……
不過片刻,顧桓大鬧茶樓替姜采出頭的消息便傳進了宮裡。
皇帝正手中握筆,躬身在桌案前替自己才畫好的一副花鳥畫著色。聽完萬福安的話后,一手拂袖將手中的筆放下。饒有興緻的看向萬福安,「真是越來有有意思了,想不到采姐兒比她母親當年還要受歡迎。鎮國府素來治家嚴謹,且顧氏子孫多端方無趣,這竟出了個情種。」
顧氏百年氏族,興久不衰,原因就在於治家嚴謹,子孫政治覺悟頗高,行事十分謹慎。多年來,從未聽說過顧氏子孫為哪個女子爭風吃醋,更不可能有這種明知參雜了政治因素卻仍毫無顧忌強出頭的事情。
皇帝覺得事態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真是給了他不少驚喜。
萬福安對京中各家瑣事了如指掌,於是便道,「這位顧家的二少爺,原也不是老國公所出。是皇後娘娘那位早年嫁給寧遠侯做夫人的嫡親妹妹,未出閣時在街上撿的孤兒。國公爺慈悲,認做了弟弟。」
「怪不得~」皇帝點頭,「不是老顧家的種,難怪做出這樣的事。」
「老奴也打探過,這位顧二爺其實與郡主卻無私交,當算是並不相識。只是從前,姜府老太太為孩子們尋親的時候,曾將其作為候選人而已。但最終兩家也未接觸。」萬福安見皇帝從桌案旁踱步走開,忙幾步跟上。
皇帝負手,在堂內緩慢踱步。「有點意思,原本不過是想引一人出動,沒想到的來這麼多意外驚喜。朕可真是小看了咱們這位郡主的魅力。」
萬福安扶額,這事兒明顯和郡主的魅力不搭嘎。這位皇帝真是,眼下最要緊的是去抓刺殺呼倫王子的人,他老盯著姜采小姑娘的花邊新聞是幾個意思呢。
那明顯不可能是誰為情所困,不想姜採去和親和出手刺殺的事兒啊。那姜采她也沒那麼大魅力,讓人命都不要啊。這滿朝的貴族子弟,哪個是能為了情不要命的?那都是利益至上的啊!
皇帝可不這麼想,「最不想我大齊與蒙古聯姻的當屬桃槐,這暗殺一事,既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不是桃槐所做。那定是我朝有人出手了。還是要盯緊嘍,朕總覺得此事絕對與采姐兒有關。」
萬福安並不知道皇帝已經把桃槐查了個底兒掉,一聽這話,忙對自己方才的輕忽之心感到羞愧。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皇帝自然也沒想聽他說什麼,顧自負手走出了大殿。
……
被刺殺的呼倫王子是在七日之後醒的,皇帝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大臣去探望慰問。一面是打探呼倫的病情,一面也是安撫蒙古來使的情緒。
待到又過了七日後,呼倫王子痊癒,那場早就該舉辦的迎賓宴,開場了。
一大早姜采便就被拉了起來,皇后早就派了兩個穩重的管事姑姑和兩個利索的宮女來,伺候姜采梳妝打扮。
碧絲和碧柳則被隔離在了外頭,不得插手。
碧柳趴在門口,透過珠簾向暖閣裡頭瞧。兩個姑姑和兩個宮女將姜采團團圍住,全然叫她瞧不見姜採的樣子。她不滿的嘟嘴,對身邊碧絲抱怨。「不過是個迎賓宴,你我怎麼就不能伺候好姑娘梳妝打扮了。偏要這麼興師動眾的派了四個人來。」
碧絲站在一旁,也是一臉憂鬱之色往姜采所在方向瞧著。嘆了一口氣,「宮中盛傳,呼倫王子是因姑娘美貌慕名而來。誰願意遠嫁他鄉去和親啊,皇後娘娘怕是擔心姑娘會故意扮丑,讓聖上顏面不保吧。」
「哼,姑娘是什麼家教人品?會做出那樣的事兒?皇後娘娘也忒小心眼了。」碧柳冷哼一聲,一臉輕蔑。這皇后的度量不及她們姑娘萬一,真是枉擔著國母重任不配。皇帝也真是個昏君,什麼事情非得讓個小姑娘和親來解決。大齊英勇男兒無數,就算戰死沙場又如何?男子本就是保護女子的,憑什麼讓她們姑娘犧牲了自己去換什麼和平。再說,蒙古又沒跟大齊打架。
碧絲被碧柳這句小心眼唬了一跳,忙拉她示意她噤聲,「皇後娘娘也著實不容易,要打理這碩大的後宮,除了要平衡各家娘娘的關係,每逢這樣的盛事,還得把後宮和前朝的關係處理好。今日姑娘參加的宴席,可不是代表姑娘自己,代表的是咱們大齊。在皇後娘娘眼裡,姑娘到底還是個孩子。萬一一時想左了,那咱們大齊可就顏面盡失了。唉,這宮裡都是可憐人。」
碧柳癟嘴,碧絲就是太有同情心。「咱們做奴才的本分就是一心向著主子,你別老沒事兒同情別人。擺正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