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日子,又回復了平靜。盡在水月每日都做著她該做的事情:唱歌,跳舞。曉月閣因為她而生意火紅,她從不單獨陪任何男子,即便如此,那些聞名而來的王孫公子仍然趨之若鶩。
月兒圓了,灑落在秦淮河邊,水月孤寂的影子在圓月下越拉越長,坐在窗前,她獃獃的望著那一輪皎潔,心中苦澀。黑夜中燭光微微一動,兩道黑影無聲無息閃過。水月驀然轉身,只覺得頸后微痛,失去意識的剎那,只看見一雙清澈的大眼。看見懷中昏過去的女子,黑影轉身對另一個人影說道:「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快走!」隨即緊擁了嬌小的水月,眼中閃過淡淡的溫柔:「真是個可人兒啊,就不知是禍還是福。」四下一看,便如鬼魅般隱入黑夜中。
夢裡片黑暗,頸后的痛不時傳來,讓水月不禁呻吟出聲。「你醒了嗎?」好聽的男子聲音在耳邊響起,輕輕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而又俊逸的臉,一股好聞的清新香味讓她回復了意識,怔怔的看著他,「子沐?」
子沐輕輕的笑,他用修長的手指輕劃過她臉上的青絲,另一隻手緊緊擁住了她,「暮風手重,弄痛你了,是嗎?」水月幾乎跳似的從他懷裡坐了起來,不安的望了望四周:這是一輛馬車,強烈的顛簸讓她極不舒服,子沐斜靠在一張小几上,正懶懶的看著她。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我怎麼會在這兒?」水月狐疑的垂著眉,一臉的詫異。子沐見她又驚又呆的樣子實在可愛,忍不住又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裡,寵愛的說道:「我把你拐跑了啊,別驚訝嘛。」他忍住想要捏她小臉的衝動,盡量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別這麼看著我,我只是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不比你的那位故人差,所以同意你的意見,帶你離開那個地方。不過還是比較報歉,沒有正大光明的贖你,這一點,還請你諒解,因為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說的那麼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樣,水月的心裡卻仍舊無法平靜,她認真的看他,遲疑著開口:「媽媽知道了怎麼辦?她會去報官的,到時有人抓你,你不是成了犯人?你不是不幫我嗎?我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在這個世上,我什麼也沒有。()」
「你不要總有那麼的問題好不好?」子沐好笑的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我即然要幫你,就知道後果,你說的那些事情,請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的。至於報答嘛,」他轉了轉漆黑的眸子,彎了彎唇角:「我更沒想過,以後常給我唱唱歌就行了,好嗎?」
用了好長的時間,水月才確定這一切原來都是真的,她的賭博是真得成功了,這個男人,不管他與子沐有什麼樣的關係,至少,他還是放不下她。心中湧起那掩的感動,她真得自由了,淚水,不受控制的在眼裡打著轉,微側開臉,她低低的開口:「謝謝你,子沐,謝謝!」
輕輕撫掉就要落下的淚痕,子沐心中的憐惜更甚,他做得其實一點也不輕鬆,青武一直就很反對,他現在的處境已經很糟糕,如果被三個皇兄抓到了把柄,他會非常被動。但,他還是忍不住,沒有什麼理由,他就是無法拒絕。輕輕嘆惜著,他不由摟緊了懷中的人兒,彷彿一件珍愛的珠寶,細細的摸索著。
水月微紅了臉,雖然這張臉如此熟悉,讓她忍不住想要親近,可她又不敢,這必竟不是她的子沐。有些費力的掙扎著,想從他懷中離開,無奈他實在摟的太緊,根本讓她無法動彈。
「子、、、子沐、、、可以,可以放開我嗎?」她垂著頭,欺欺艾艾的吶吶道。
「啊,這個,你不舒服嗎?」子沐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甘願的鬆開了手。看著他的臉居然紅了,水月盪開了一絲笑容,使這個男人又是一呆。ち
「沒怎麼坐過馬車,有些不習慣。」心中也不忍他太過尷尬,水月扶著車上的小几,拉開了車簾:「這是去哪兒呢?」她找著話題:「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家?」她水瀲瀲的眸子跳躍著,對著他的黑眸。
彷彿終於回到了現實,子沐的臉沉了下來,他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見他一臉為難的樣子,水月淡淡的笑:「不好說,就不說吧,反正知道你叫子沐就行了。」她偷偷瞄了他一眼,有些落莫的輕嘆:「我,我一定給你帶來了麻煩,你,很為難吧。」
子沐回復一臉淡漠的笑:「你不是麻煩,知道嗎?我現在帶你會帝都,放心,我會好好安排的,我會給你想要的生活。其他的嘛,我就是子沐,雖然不是你所說的那個人,但我願意做的和他一樣。」他似乎不想再談起這樣的話題,不經意的望了一眼窗外:「天就快黑了,我們在這裡休息吧。」
他抬起手臂敲了敲車板,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門帘一動,一張陽光般剛毅的面龐便閃了進來:「子沐,有事嗎?」
「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在這兒休息吧!」他淡淡的說道。
白暮風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水月,揚了揚嘴角:「好吧,我讓青武選一個好地方,再等一會兒。」他轉身離開,馬車又顛簸了一段時間,終於是停了下來。
從來沒有這樣做過馬車,水月小臉煞白的從車上破不及待的跳下來,長長的伸展了一下手臂。天啊,這裡真是美麗呢。天空是那麼的澄澈,黃昏時的紅霞將天空染成橙色,淡淡的雲彩在天邊流淌著,高峰入雲,青鳥亂鳴,近處一條蜿蜒小河,清流見底。
「真美!」水月情不自禁驚呼出聲,心底的鬱結一掃而空,及時行樂吧,她開心的想,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蹦跳著來到河邊,也不顧河水的冰涼,脫了鞋就跳到了水裡。
「河水很涼的,」白暮風大聲喊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她就能這麼開心?還光著腳?這像個什麼樣子,不過嘛,白暮風有些著迷的望著那張動人的俏臉,望著那完全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純真,竟不忍心打斷她的快樂。
「由她吧,」子沐負手站在白暮風的身旁,一臉的溫柔笑容,看著她的笑,心中就不覺柔軟,這樣的感覺,讓他不捨得去破壞。
「我們這樣做,太瘋狂了些吧!」白暮風嘆息著,卻始終望著那碧水寒潭之中,出塵如仙,傲世而立的女子。
子沐沒有回應,他只是眯了眯好看的細長眼眸,瘋狂?是有些瘋狂,但他一點也沒有後悔過,他本可以在見到她的第二日就離去的,但他猶豫了,他知道這樣做會付出代價,但心,卻沒來由的柔軟著,捨不得放棄,一想到那失望的眼眸,就會心痛。所以,他做了,用了他可以用到的勢力,沒有考慮後果。
「爺,我在林子里支了個帳篷,今晚將就著息吧。」青武微垂著頭,沒有什麼表情。
子沐收回眼眸,卻沒有看他:「還在怪我吧?青武,」
「主子的事,做奴才的本不該過問,」他嘆息著,卻忍不住開口說道:「這次回去,本就不知有什麼麻煩,偏偏又帶回一個青樓女子,爺可是有妻室的人,定國候更是難纏的人物,還有皇上、、、、、」
「夠了,青武。」子沐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沒有了笑容:「我自有分寸的,你不必再說了。」他握緊了衣袖中的手:「你只需要辦好我交待的事就好。」青武住了口,心中卻仍舊擔心,他無奈的轉身,準備生火。
最後一抹夕陽也落在了山的那一邊,水月從河裡戀戀不捨的走了出來,青武早已烤好了魚,子沐瞥了一眼她**的雙足,淡淡笑道:「這可是山裡的積雪融化的水,非常冷,快擦乾吧,否則是會生病的。」
水月滿足的坐在子沐身邊,卻望了望一旁的白暮風和青武,白暮風一臉無所謂的輕笑,青武低垂著頭,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她遲疑著,有些拘謹的望向子沐,低聲說道:「子沐,他們,他們不喜歡我嗎?還是,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不等子沐回答,一旁的白暮風就『噗嗤』一聲,拿著魚的手不停的亂抖,水月大窘,無措的縮了縮腳,一臉茫然。白暮風笑得更開心了,竟捂住了肚子。
見水月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子沐抿抿唇,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白暮風:「行了吧,暮風,有什麼值得你笑的?還讓不讓人吃東西?」白暮風止住笑,漲紅了臉:「不笑,不笑,我只是覺得,哪有要別人都喜歡自己的人啊,這不是,這不是讓我們青武為難嗎?」青武一怔,狠狠瞪了一眼白暮風,這個傢伙,什麼時候都不忘扯上自己,真是可恨。「我沒說討厭誰啊,你別說我。」他嘀咕著,臉色有些白。
「吃東西吧,真奇怪,怎麼堵不住你們的嘴。」子沐無奈的嘆口氣,白暮風的性子就是這樣,常常捉弄的青武面紅耳赤的,真沒辦法。
夜色如墨,雄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臉色通紅,白暮風第一個站起來,淡淡的開口:「我去睡了,明天還要趕路呢。」便一個人悠閑的走到馬車旁,懶懶的靠在車板上。青武沒有理他,只是默默站起來,對子沐恭謹的垂了頭:「爺,你也息了吧!」他轉過身,獨自走到不遠的樹下閉目打坐。
水月有些不安的動了動,卻被子沐一把扯了起來,拉到了青武搭好的帳蓬里。「呀!你做什麼。」水月回過神來時,已跌坐在鬆軟的毛毯里,剛想坐起身來,卻被子沐擁住了。
「你不累嗎?還不睡覺!」他墨晶般的黑眸輕輕眨了眨,根本不去看她通紅的幾欲滴出水的臉。
「我、、、、你,你這樣,我,我睡不著」,水月強忍住撲撲亂跳的心臟,垂下了細密的睫毛。子沐細長的眼睛彎彎的,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他慵懶的支起頭,另一支手卻緊緊摟住那可愛的小人兒,微閉了眼,輕輕說道:「夜裡涼,當然一起睡才不會冷,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他輕撫著她有些僵硬的背脊,在她的額頭落下濕潤的吻。
水月有些顫抖的在他懷裡揚起了頭,正對著他那櫻花般的薄唇。是錯覺吧,這樣的擁抱,讓她恍惚覺得是在前世子沐的懷中一樣,那種貪戀的感覺爬上心頭,竟讓她摸索著摟住了他的腰,滿足的將小臉埋在他的胸前,她喃喃的低語著:「子沐,子沐啊,是你嗎?如果這是你,那該多好。」她深深的嘆息著,在他懷裡孩子氣的蹭著額頭。子沐愕然的愣了愣,半眯的的眸清冽而恣意,「是我啊,月兒,一直都是我!」他托起她的腮,深深的望向她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些掙扎,有些無措:「你到底是誰呢?為什麼我會對你這麼情不自禁?告訴我,告訴我!」他的手有些用力的緊了緊,卻讓水月忍不住噙滿了淚。
「我也想知道,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她失控的咬了咬唇,哽咽著:「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好,不好,沒有親人,沒有家,卻還要讓我遇見你,明知不可能是他,卻擁有相同的一切,這,這是為什麼?我也想知道,想知道!」她埋在他的懷裡,抽泣起來:「我,我一個人,要怎麼辦?」
子沐微蹙眉頭低看了看懷中抽泣的人兒,心中五味俱全。這個讓他莫名牽挂的女子,讓他總是不能自己的女子,這麼做,就真得是對的?把心中那份強烈的顫動深深壓入心底,子沐纖細的手指溫柔撫過她烏黑的長,語氣中是難得的輕柔:「月兒,你不會寂寞的,安心睡吧,你有我,有我。」他黑眸中閃過一抹宛若星塵的精亮,卻在心底深深嘆息:別騙我,月兒,求你千萬不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