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決擇(一)
不知這是第幾日了,水月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只記得每當她要漸漸清醒時子淵便會給她服下一顆藥丸,這樣反覆了幾次才停了下來。
清醒時她正躺在一張華麗的大床上,紫紅的床幔低垂,明黃流蘇點綴其間。屋裡熏著淡雅好聞的檀香,諾大的房間雅緻清爽,窗檯前站著一身深青長袍的男子,他正在挑選著不知名的草葉,然後放在一盞燈爐上烤制。
聽見身後有了輕微的響動,他放下手中的草葉轉過身來,還是一臉溫和淡定的笑容:「休息的可好?需要什麼可不用客氣,我都會滿足姑娘的。」
就算是他笑容溫和澄澈,可水月仍是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她看著他,那眼裡偶爾浮現的陰寒讓她忍不住脫口道:「我認得你,你就是黑衣!」
唇邊笑容更深,他溫文而雅緩緩道:「水月姑娘好記性,不過我不叫黑衣,而叫白嬰。姑娘忘記了,已前我們見過面的!」他的聲音很好聽,笑容動人,可水月卻不自覺退了兩步,這樣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二皇子怕是要白費心思了,」她的頭還有些混亂,靠著床沿坐了下來,臉色有些蒼白,只是話語間仍是淡淡的,沒有恐懼也沒有害怕。她總是相信她的子堯,因為那個男子說過,再不會放開她的手。想到此處竟有一絲溫暖湧出,唇邊揚起淡淡的笑容。「水月並沒有殿下想像中的能耐,如果殿下是太子的話,他可願意為了一個風塵女子放棄儲君的位置?更何況皇上還在位,他更不可能容許這樣的事生。」
白嬰無所謂一笑,從身旁不輕意拿起他一直擺弄的藥草,自語道:「這草名為噬,無香無味,用火烤制后成白色晶體,就像鹽。把它灑在各種菜肴與湯水裡就算用銀針也查不到毒性,這是一種慢性毒藥,而皇上,他已經服用很久了。」
原本從容的臉猛得一變,她豁然起身驚駭道:「二皇子怎可做出這種忤逆之事?那可是他的父皇啊,這麼做,簡直禽獸不如!」
『啪』!一巴掌清脆打在她瑩白的臉上,因為力道太大,將她整個人摔在地上,唇齒間頓時溢出一絲血腥。
「記住,本皇子可不是子堯或是子沐,我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你若再敢出言不遜,就不只是一個巴掌!」軒轅子淵不知何時已來到水月面前,臉色如千年玄冰般陰寒,眼神冷厲地鎖在她的臉上:「忤逆?你怕是不知道吧,其實最不想讓父皇活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心心念念的軒轅子堯!就算禽獸不如,也是他軒轅子堯那個禽獸!哦,我忘了,他的母妃本就是個野獸,狼女?那他就是個狼崽子!」
他惡毒殘忍的話讓她心中怒到極點,緩緩站起身來,眸中異常清澈。他看著這個男人,忽得露齒淡然輕笑:「就運算元堯對自己的父皇有恨,他也斷做不出勾結異族與倭人而謀害自己國家的事來,而你身為皇子卻連民族大義都拋棄了,我看你才像極了豺狼!也許皇上早就看出你的殘忍心性才不會將太子之位傳於你,因為,你根本不配!更不配擁有皇室血脈!」
「你、、、」袖袍猛得無風自動,子淵盛怒中殺機突現。白嬰眉峰一皺及時攔住子淵,好言道:「殿下不要中了她的激將法,她就是在逼你殺了她,她若死了,太子還有什麼顧忌?殿下不要衝動,現在已到了關鍵時刻,一步錯便萬劫不復!」
白嬰的話起了作用,子淵胸脯急劇起伏,鐵青的臉上全是暴虐之色,他猛得上前揪起她的衣襟,看她略顯痛苦的掙扎,唇邊溢出殘忍的笑意,狠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親眼看到他們是怎樣跪倒在我的腳下!看他們生、不、如、死!」
手一松,水月跌跌撞撞往前撲,卻又被他猛得摟在懷裡,陌生男子的氣息縈繞鼻端,淡泊的臉卻終是變了。女子天生的本能讓她嗅出了危險,子淵幽沉的黑眸讓她猛得僵硬了身體,而當那雙灼熱的手掌毫無預兆撕破胸前衣襟,她更是驚恐大喊出聲:「不,不要、、、」
輕蔑的冷哼響在耳畔,子淵臉上湧起嘲諷之色,他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竟十分滿意,冷笑道:「剛才不是還一副臨危不懼的樣子么?怎麼,怕了?你以為我要幹什麼?無論你擺上怎樣的臉孔,骨子裡還不是個賤貨!等一會兒你知道,什麼叫痛苦、、、你就會求我了!」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只剩下白嬰一臉慈悲的看著她。白嬰憐惜地蹲在她身旁,細緻梳理著她散亂的絲。他從懷裡摸出一顆白色的小丸放在她唇邊,耐心道:「何必要激怒殿下呢?這樣只有自己吃虧不是,來,把這個吞下去,乖乖聽殿下的話。」他極溫柔摩挲著她抖的唇,在她絕望而悲涼的眼眸中死死撬開她的齒列,嘴裡仍是緩緩說道:「就憑你的姿色,只要聽話,今後等殿下登上皇位說不定會封你為妃,一生榮華富貴還不是近在眼前!」
見她沉默不語只是兀自流著淚,白嬰蹙了蹙眉站起身來,他猶豫著在她後背輕輕一點,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冷聲道:「來人,給姑娘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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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玄武大殿。
『啪、啪』、、、沉悶的響聲極有規律,中間夾雜著極低的悶哼和血腥味道。粗壯銅柱上捆綁著的男子正咬牙苦撐,沾了鹽水的皮鞭一落下就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端坐在上的男子一身白色銹金龍長袍,他正用小指挑著茶碗里白色的茉莉花瓣,俊逸無雙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緩緩抿了口沁人心脾的暖茶,他這才掀起黑曜石般濃密的黑眸緩緩道:「暮風,你可知罪了?」
那讓人膽寒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白暮風慘白的臉上一片木然,乾裂的唇角淺淺半彎,他艱難地嚅動了下,無力道:「臣的罪都在殿下的一念間,若殿下認為臣錯了,臣便錯了。不過,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殿下,並無私心。」
「好,很好!」緩緩站起,修長挺拔的身姿忍不住抖了抖。他一步步走近,伸手奪過執法士兵手中長鞭,大手一揮就是一陣脆響。「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是誰給了你權力放他們離開?你當真以為本太子就捨不得殺了你么?你寧可看我承受一世的孤獨和寂寞嗎?暮風,你告訴我,為什麼?」
一鞭下去深可及骨,子沐痛楚的臉上有了淡淡的落寞。
「殿下,帝王,本、本就孤獨、寂、寞,」白暮風血淚混合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他看著他,心中的痛比身體上的痛更讓他難受:「臣,臣不悔、、、」
「好,好個不悔!」凄涼的笑在唇邊一閃而逝,子沐轉身冷聲道:「既然不悔就要有受苦的覺悟,任何付出都是有代價的。」蕭瑟的身影被刺目的光線拉得很長,他緩緩閉上,似乎這樣便可以不去想。
「太子,二皇子請你去赴宴!」青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子沐有些意外地睜開雙眼,深遂的黑眸里是讓人費解的笑意。
「龍魂說得若是不錯,那二哥必是有了把握,他若真敢謀朝串位,我定不會容他!」無比倦怠地眯著眼,他對青武緩緩道:「吩咐下去,今夜便行動吧!父皇身體不好,讓青文調齊四門禁軍,沒有本太子璽印,任何人不得入宮!」
迴轉身默默望著血肉模糊的白暮風,他輕嘆一聲緩緩離開。暮風,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你卻還是不了解我!若貴為天子都不能擁有此生最愛,那我拚命得來的帝位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