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沙漠之鳥
第四十一章:沙漠之鳥
老六死了。
他的屍體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傷,血淋淋的慘不忍睹。最後被按照村裡的習俗火化了,成了一堆難聞的灰燼。
大磊跟小海倆人把他的頭顱埋在村口,跟五爺葬在一起。
而朱姐則被村民五花大綁的架起來,抗到族長家去了。朱姐依舊穿著那身髒兮兮的喜服,她時而哭時而笑,時而唱時而吼,被架走的時候,她扭過頭,沖著大磊拚命喊:「磊子!我要結婚了!你看啊!我今天美不美!嘻嘻嘻嘻.....你快看啊!!」
大磊嘆了一口氣,掏出朱姐給的鐲子,看了又看,翠綠色的玉還透露著絲絲血紅,在陽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芒。自己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好好的一個人,說瘋就瘋了...
「哥,你說這幫人會咋處置她?」小海在一旁問道。
「不知道。」大磊搖搖頭:「估計沒好果子吃。」
「她是不是中邪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小海喃喃道:「不過一開始我就覺得這人腦子不正常,你還記不記得她剛來的時候?暈倒了還是我救的她,結果這大姐醒來后不分青紅皂白,指著我的鼻子嗷嗷喊,弄得我莫名其妙....」
「唉...」大磊再次嘆氣,然後猛的想起了什麼,突然一把拽住小海的手,說道:「你剛剛說什麼?中邪??!」
「...是...是啊。」小海奇怪的看著大磊,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中邪....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大磊自言自語的鬆開小海,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海見他詭異的舉動不禁有點慌,也在大磊邊上坐下,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小心翼翼問道:「哥,你別嚇我啊?到底什麼了?」
大磊四處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了,才緩緩開口:「我跟你說過,我跟老六都是踏進過古墓的人,受到了墓主的詛咒,但誰死誰活,也不是我倆能說的算的,要看墓主的意願....」
小海恍然大悟:「啊,你是說,朱姐突然發瘋,可能跟墓主有關?」
大磊點點頭。
「那也就是說,老六的死,是墓主的意願?」
大磊點點頭。
「那...那那....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出村子,走出沙漠了?」小海的語氣開始激動起來。
「噓....!沒錯。」大磊瞪了小海一眼,示意他別這麼激動,雖然這個結果無疑是對自己最好的,但老六剛走,況且他也曾幫了自己很多,總不能對逝者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那太好了。」小海拍拍胸口,長吁一口氣。
其實大磊心裡還是有點疑慮的,他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想到那晚老六奇怪的舉動,還有他的那句「對不起」,到底是什麼意思?
晚上。
大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小海也被他弄醒了,揉揉眼,問道:「哥,你咋了?」
「沒啥,就是失眠,可能最近睡的有點多。」大磊總覺得胸悶,又嘆氣,想起之前晚上睡不著,總會跟老六齣去轉轉,現在人突然沒了.....不禁又替他難過。
不過難過歸難過,他死了,其實對自己是件好事。
「你該不會還替老六不甘吧?他人都已經沒了!現在咱只能關心關心自己!」小海發覺自己聲音太大,又低聲道:「哥你再等等,我跟加奴剛跑回來,村裡又出了這麼檔子事,咱就算走,也得緩一緩,畢竟水跟糧食都沒有呢。」
大磊點點頭:「我知道。」轉而又問道:「你去沙漠那段時間怎麼樣?一走就是小兩個月,當時頭腦太亂,我都沒來的及問你。」
「挺平靜的。」頓了頓,小海說道:「我一直以為會發生點特別的事,沙塵暴也好,沙流也好,鬼怪也好,蟲子也好,結果什麼都沒碰到,連大風都沒有刮過。有時候困了就隨便找個地兒眯一會兒。哎呀我就一直在沙漠里走啊走的,走到最後都忘了自己出來多少天了,也忘了自己在什麼方向。感覺時間都靜止了!要是說唯一恐懼的,就是怕糧食水都沒了,最後死在沙漠里。」
「那你怎麼找見加奴的?」
「有次我實在太累了,沒日沒夜的趕路,最後倒在沙地上,暈暈乎乎的竟然睡著了,沙子燙的我臉皮都疼,但我實在懶得起來,不信你看,我臉上胳膊上還有腳上,都是一塊一塊的疤。」說著小海把腳丫子往大磊眼前伸。
大磊嫌棄地捂住鼻子,捶了他一拳:「挑正經的說!」
小海笑嘻嘻的把腳縮了回去,接著說道:「過了一會兒,我感覺臉上痒痒的,怕有蟲子鑽耳朵里,就趕緊起來了,結果就看到加奴那小手在我臉上抓啊抓的。」
「也就是說最後不是你找到的加奴,是他找到的你。」
小海無所謂的聳聳肩:「也沒什麼區別,只要平安回來了就行。」
「是啊,只要平安回來了就行。」大磊重複著,又狐疑道:「加奴這孩子真不簡單,竟然在沙漠里呆那麼多天都沒什麼事,也挺稀奇的。」
「嗯,但他畢竟從小在沙漠長大,跟我們肯定不一樣。」小海倒沒有很吃驚。
「可是這次走了二十多天啊,那麼久....那他吃什麼喝什麼?」
「他又不傻,糧食跟水肯定會準備好。況且他就住在族長家,門口就是水井,想弄點太容易了。」
「唉....這孩子跑了這麼多天才回來,估計這次處罰不會輕。」
「村裡的人現在都在朱姐這個殺人犯身上,肯定暫時顧不上加奴。」小海說完后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先睡了,你要是不放心,明早咱再問問加奴。」
第二天
大磊醒來后小海已經不見了,他扭頭看了看旁邊的空位,伸手一摸已經涼了。看來小海醒來很久了。
對面老六的屋子已經空了,旁邊朱姐的屋子也一樣,大磊嘆了一口氣,又開始莫名其妙的傷感起來。
他搖搖頭,人死了就是死了,小海說的對,現在除了自己,誰都顧不上。
大磊抻了一個懶腰走出門,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竟然有點輕鬆。然後一轉頭就看到小海牽著加奴走過來,這孩子明顯活潑不少,跟小海有說有笑的,自己也沒有之前那麼反感他了。
似乎腦海中的美好畫面又浮現在眼前....三個人白天一起去集市上賣煎餅,傍晚找個館子吃一頓...等再安頓下來,送加奴去上學,自己跟小海沒事兒去祥叔家蹭蹭飯,或者公園找大爺們下象棋....
「磊叔叔!」猛地一股重力撲在自己身上,大磊沒有準備,一股屁倒在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等緩過勁來,才看到加奴那張笑嘻嘻的臉。
不知為什麼,自己竟覺得這孩子長的還挺秀氣的。
「加奴!別胡鬧!」小海稍帶嚴肅的批評道,然後扶起大磊說道:「我就說過兩天咱們可以一起離開這地方,他就開心壞了。」
看到大磊疑惑的表情,小海解釋道:「我沒跟他說別的,小孩子嘛,他也什麼都不懂,我就跟他表述了一下沙漠以外的世界,他挺好奇也挺激動的。」
大磊彎腰拍了拍加奴的小腦袋:「過不了幾天,咱就能離開這地方了,你再等等。」然後起身問小海:「朱姐怎麼樣了?」
「我去了族長那兒,沒見到她人,問了族長,他就說他們有自己的方式處理。」小海撓撓頭,然後猛地想起什麼,指著老六的屋子說道:「對了,族長說咱跟老六都是漢人,況且一起在村子里生活這麼久了,也算半個家人,按照這裡的習俗,要拿走一樣他的貼身物品。要不咱去他屋裡看看?」
大磊瞅了一眼老六的屋子,倒不覺有什麼新奇,每戶人家的屋子都差不多,千篇一律的,實在沒啥興趣。唉....不過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大磊低頭看了看加奴,小傢伙也抬頭看著他,笑得滿面春風。
好像...加奴這趟回來,沒有被人訓斥,也沒有被責罰....
是因為出了老六這檔子事兒所以沒人關注這孩子嗎?還是族長年紀大了,責罰不動了?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大磊不是心理變態或者希望加奴被責罰,只是覺得他跑出去這麼多天,這次回來是不是有點太風平浪靜了?
「哥?」小海伸手在大磊眼前晃了晃:「想啥呢?」
「哦,沒什麼。」大磊回過神:「你要是感興趣你就進去看看吧,我去老六墳前,給他上根煙。」
說是墳前,其實連個小鼓包都沒有。
當時大磊把老六的頭埋在地下,用腳踩得平平的,就像那晚埋五爺的頭顱一樣。不過他在倆人土上插了根小木棍,埋了寫騍子米,還灑了水,希望過段時間能長出曼白來,雖不能落葉歸根,但這也算是「落地生花」了吧。
大磊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眼前乾巴巴的小木棍,拿出水袋嘩啦啦地把水灑在地上,說道:「這兒沒酒也沒茶,怕你路上渴,先喝點水吧,兄弟,等我走出去了,酒肯定管夠!現在先欠著。」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咕嚕咕嚕的吼叫。
接著就是一陣短促的撲啦撲啦聲,果然,是那隻禿鷲。
它撲閃著翅膀落在小木棍旁,然後低著頭看著腳下。
大磊不禁心裡發寒,其實禿鷲本就是吃動物的屍體,對於血腥味異常敏感,就算它對老六的頭顱感興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大磊此刻覺得,這畜生肯定認識老六。
禿鷲看了一會兒腳下,然後抬起頭看著大磊,眼神陰冷陰冷的。
大磊也同樣打量著它,禿鷲渾身赤色,脖子上還系著一條紅色的絲帶。
這畜生他之前見過,那還是在沙漠迷路的時候,這絲帶也是從自己衣服上扯下來的。只是它當時明明死了,站在那棵樹的枝叉上,屍體都僵硬了,後來不知怎的,竟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難道說當時只是自己的幻覺?它根本沒死?
不過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其實大磊並不怕它,說到底,就是一隻鳥而已。
想到這兒,大磊突然伸出手,他很想摸摸它,看它到底是不是活的。
誰知還沒等碰到,那禿鷲奮力拍打著翅膀,似乎對大磊很警惕。它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凌厲陰冷,竟然看得大磊在陽光下不寒而慄。
它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然後飛走了。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天上。
「你不該招惹它。」背後傳來陰沉的聲音。
大磊嚇一跳,回頭看到是德魯普,他算是村民中比較年輕的一個,偶爾還能跟大磊聊兩句。大磊趕忙站起來,問道:「什麼意思?」
德魯普瞟了大磊一眼,看著灰濛濛的天,說道:「那是沙漠之鳥,只在天上翱翔,從不與人靠近。除非....」
「除非什麼?」
「是要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