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夙願
大磊只覺得自己一直在黑暗中墜落,不知落了多久,就聽「撲通」一聲自己摔在一灘軟綿綿的物體上。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瞬間一股巨烈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他不禁乾嘔,差點吐出來。
這裡沒有光,無盡黑暗。
「小海...?小.....嘔....」大磊剛喊出聲胃裡的東西就要翻出來了。
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只能感到自己渾身都粘著軟黏黏的液體,無比難受。
大磊甩甩手,五指張開,但手上還是沾滿了這些不知名的液體,他強忍著噁心去翻包。
背包已經浸濕了。
大磊憑感覺在裡面摸索著。
還好,手電筒沒壞。
手電筒打開后大磊先適應了下光線,然後就看到小海用手擋著臉仰躺在自己眼前。
過了一會兒小海似乎也適應光線了,慢慢放下手,剛開口喊了句:「哥我...」後面話還沒說完呢,就被這股濃烈的氣味熏回去了。
大磊注意到小海手上,臉上,衣服上都是血淋淋的液體,不對...自己身上也是....等等...是他們掉落的地方!掉落的是個大血池!
小海似乎也發現了,他膽子小,被嚇得不行,慌張的四處看著,然後瞪著大眼對大磊「嗯嗯!!!」地怪哼,手還不停地指著亂晃。
大磊將手電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移去,看到那邊是個石階。
倆人會意地點點頭,朝那邊涌去。
這裡頭並不深,可是血很粘稠,稠如泥漿。還混著不知名的雜質,它們貼在自己的手上,腿上,胳膊上,伴隨著難聞的氣味一直洶湧地鑽進鼻腔......雖然倆人距離石岸上並不遠,可是這血水裡噁心人的觸感卻讓他們步屢維艱。
好不容易到石岸上了,小海第一件事就是快速地脫衣服,然後跟個泥鰍一樣爬在石階上蹭來蹭去。
大磊也脫了衣服,但沒像小海那樣誇張,他拿著手電筒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這攤血淋淋的池子若有所思。
為什麼會這麼稠?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粘著的碎渣,恍然。
這裡不僅是血。
應該至少是幾百人被絞死後混成的血池。
可能被絞死的是屍體,也可能是活人。
這裡有他們的血,肉,骨頭,內臟.....此刻都變成了碎渣子。
難怪.....
大磊知道這是哪了。
他們來到了另一處墓。
曼珠沙華,寓意詛咒的公主的葬處。
這裡跟八角大樓那座墓一樣,都有萬年不腐,永葆青春的魔力。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如果說第一次踏入八角大樓是個意外,那麼這一次一定是冥冥中被安排的。
那個五彩繽紛的夢...
夢裡那座雪白雪白的棺木....
醒來自己就被指引到這裡。
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
等等!
難道說.....?
大磊猛地想起了什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東西。
小海似乎蹭得差不多了,他起身走過來,拍拍大磊的肩膀,指了指身後,那邊是個黑漆漆的洞口,裡面似乎是個甬道,感覺還挺長的。
大磊也想趕緊離開這個噁心的地方,跟著小海走了。
甬道里很黑很靜,兩壁跟頭頂都刻滿了耐人尋味的畫像。
畫上有男有女,就跟遺像一樣鋪滿整個甬道。
大磊用手電筒大概地掃視了兩圈,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這些畫像上的人應該都變成了那灘血池裡的一堆碎肉。
雖然這裡看起來陰森森的,但跟之前那灘血池比起來也不算什麼。
「哥,這裡面到底多長啊....咱都走了這麼久了。」
「走出去不就知道了。」
「要不咱返回去吧,反正是從那兒進來的。除了那灘血淋淋的池子,再看看有沒有別的機關什麼的能不能出去。」
「有件事情沒完成前,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了也還會再回來。這不是巧合,是命中注定的。」
「完成什麼事?」
「咱們現在在寓意詛咒的公主墓中,而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墓主,給她套上鐲子。」大磊晃了晃他手腕上的白玉鐲子,這鐲子雖剛沾染了血池,但在昏暗的視線下依舊晶瑩透亮。
「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著迷迷糊糊的.....」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雪白的巨大的棺木,跟咱們跳進來的那個黑色無花紋的棺木很是相似。兩個棺木除了顏色不一樣以外幾乎沒有區別。所以我猜測墓主一定躺在白色的棺床內,給她戴上鐲子,還了夙願,咱也就能離開了。」
「可是你怎麼確定她等的是這個鐲子?這鐲子有什麼來頭?你這些想法都是哪來的啊?」小海一頭霧水,不禁伸手抓住大磊問道,
「其實,那位寓意吉祥的公主的墓,我去過。」
小海一愣。
倆人停下腳步,大磊一五一十地將在八角大樓里發生的事告訴了小海,包括五爺與那個神秘的黑衣人影。
講完后,大磊嘆了一口氣,對小海說道:「我知道你記掛著加奴,可事已至此,即便你現在想出去也出不去...事情怪我,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加奴。」
小海搖搖頭:「你也不想的。」
氣氛格外凝重。
倆人沉默了一會,小海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哥,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啥?」大磊一愣。
「你好歹還記得那時候我們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可我呢?只能斷斷續續地想起一些......少的可憐。」
「想不起來也不見得是壞事,反正也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嗯......」
「走吧。」
這甬道長的驚人,倆人一直走啊走,別說小海了,就連大磊都快沒了耐心。
「啪!」的一聲,手電筒滅了,瞬間他們墜入無盡的黑暗。
真是諷刺啊,人在黑暗中適應光亮需要一定的時間,但在光亮中適應黑暗卻是瞬間的。
「媽的..!」大磊咒罵一聲。
「怎麼了哥?」
「竟然沒電了!」
漆黑的道里,只有倆人的腳步聲。
走著走著,大磊伸出手晃了晃,然後又放下。他嘴裡喃喃道:「奇怪...」
「咋了?」
「不管是之前在家那邊,還是來到沙漠后,在黑暗的地方無論呆多久,眼睛適應了光線后總會看清一些黑暗裡某些東西的輪廓。可是在這裡,咱倆都走多長時間了,我依舊看不清你的身影,也看不清自己的手。伸手不見五指...還真是看不見啊....」
「那又咋了,挺正常的啊,沒有光嘛!」
「對,哪怕有極其微弱的光源,我們都能看清一些輪廓。可這裡呢...說明我們即便走了這麼久,也沒有走到出口,哪怕是這甬道的一半都沒有。」
天....
「哥...」小海說道:「這裡...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獄橋-?」
大磊渾身一顫。
想起老家後院的齊大爺,他生前最喜歡給他們哥倆講故事。
有一次,齊大爺說道:「天黑切勿過橋。這一不小心啊,就會被鬼捉了去。」
「為什麼?」那時候小海年紀還小,仰著頭一臉天真地問道。
「橋通棺,棺通亡。正所謂-天黑鬼門開,過橋到獄來-。」齊大爺捋了捋鬍子,聽到有人買菜經過,他咳了咳,待腳步聲走遠后,壓低了聲音說道:「天黑時,有些橋會變成-獄橋-,連接著地獄,獄橋又黑又長,抬頭不見天,遠看不見岸。這倒霉的人啊,很有可能就被捉了去。所以娃娃們啊,老祖宗留下來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該避諱的就要避諱!」
.........
不管是真是假,每次過橋的時候,大磊都會想起齊大爺的話,他也盡量避免晚上走。
.........
「哥?」小海問道:「你咋不說話了?」
「啊..」大磊回過神:「沒啥,你別瞎想。咱倆都到這兒了,管他呢,先走吧。」
倆人在黑暗中行走,小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會不會餓啊....沒糧食沒水的。」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本來想緩和氣氛換個話題的。結果說了一個更壓抑更現實的。
「沒事。」大磊冷靜道:「在這裡,不腐不滅,不老不死,不渴不餓。」
大磊緊緊拽著小海,生怕再次分開。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逐漸看清了小海背影的輪廓,心裡一喜:「快走出去了!」
「哥。」小海停下來,指著前面:「你看,前面有光了!」
果然,前面是一團模糊的微弱的黃光。
看到希望就會渾身充滿力氣,倆人加快了腳步最後幾乎是跑過去的。
甬道出來后竟然是間密室。
一個巨大的白瓷娃娃在密室中央,笑眯眯地看著倆人。
小海跟大磊從甬道里走出來,看著密室一臉茫然。
除了身後的甬道沒有別的出口,石頭壘成的密室配合著兩壁下兩台微弱的燭光,顯得格外壓抑。
尤其是這個大白瓷娃娃....
幾乎跟大磊一般高大。
怎麼說呢..
瓷娃娃白胖白胖的,扎著兩個牛角辮,盤坐在地上穿著紅肚兜,筆墨鉤勒出來的眉眼笑態可愛活潑。
但就是....少了點什麼。
似乎發現了,似乎又沒發現。
「哥...」小海往後退了退,拉著大磊小聲說道:「你覺不覺得這玩應怪怪的...」
「嗯。」大磊點點頭,打量著瓷娃娃還在思考。
「眼...眼睛...」小海的聲音更小了,幾乎是顫抖著再說:「你看那眼睛笑眯眯的,彎成條...可是...可是沒有眼珠子啊....」
「唰」地一下,大磊頭皮發麻。
....對啊!眼珠子!!這玩應竟然沒有畫上眼珠子!!
只有兩條彎彎的細白條!!
難怪看起來那麼詭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
「誰?!」倆人回頭看著身後黑漆漆的甬道,最後發現聲音不在那裡。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聲音還在繼續。
小海渾身都在發抖。
大磊回過頭,看著瓷娃娃。
聲音是她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