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事

「這個周末發生了太多的事，讓我竟會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照例，蘇檬在燈下，靜靜地寫著，一如往昔。

「其實對於每個人來說，與一個人的疏遠無非是因為彼此之間的陌生和不熟悉。但是往往是踏出了第一步，便是會想著彼此了解，或許這期間的過程，便是別人所說的相識吧。現在看來，不知不覺安安為我做了好多的事。」

自然，蘇檬心裡也很是明白，如若不是安寧一直在很努力的勸導著別人，想必即便他們不怎麼排斥她，卻也不會這般突然的來邀請她。

摯友，其實也便是這樣也就夠了吧。心思比誰都細膩的她，習慣把別人對她的好默默記在心裡，然後加倍對別人好，這便是蘇檬對待友情的方式，雖然再簡單不過，卻是懷著滿滿的真誠呢。

「另外，」似有些不解般，她輕輕將筆一頓，片刻後接著寫道，「那個叫做林檸的男生，為什麼他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於以往接觸過的任意一個男生……」與他相處總是有著一種格外的平靜，這感覺…也就只有和安寧相處時才能感覺到些許。這些話，她自然是不會寫進日記的。只是那一絲疑惑，彷彿一縷煙雲縈繞在她心上，怎樣也揮之不去。

搖了搖頭，似是想要將腦里的胡思亂想甩出去。嘴角掛上一絲苦笑，算了，別去想了，有些事總歸是越想越不明白的，何苦把自己弄得這麼累，明天可還要上課的。

第二日清晨，當蘇母端著剛做好的早餐來到桌前，看到往日一貫早起的蘇檬卻沒有準時坐在座位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看來小蘇偶爾也會有睡過頭啊，來到她的房前，試探性的敲了敲門，「蘇蘇？蘇蘇？還沒醒嗎？早餐已經做好了。」

「來了，馬上就好。」話音剛落不久，房間內便是傳出了回答，似乎是還在洗漱中，聲音還有著些許模糊。

拉開門，蘇檬眼裡的懊惱不加掩飾。都怪昨晚入睡前想這想那的，不知不覺睡著后一覺起來已經比平常晚了不少時間。

坐到桌前，卻發現媽媽還在一直盯著她，「怎麼了嗎？媽媽，難道我的黑眼圈這麼明顯嗎？」她半開玩笑的詢問著。

許是為了方便的原因，蘇檬今日並未像以往一般認認真真的整理頭髮，只是簡單的扎了一個馬尾。這樣一個小小的轉變，卻是讓原本看著安靜的蘇檬精神了不少。而且，今天的蘇檬，精神比起以往要好了很多，蘇母雖說不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轉變，但她只覺得女兒是遇到了開心的事所以心情變好了，她當然很樂意看到蘇檬有這樣的轉變，「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女兒今天格外的漂亮。」

「媽，」蘇檬聽到最後趕緊截住了她的話語，略微有些撒嬌道，「你做的這麼多好吃的都快冷了，快吃早餐吧。」說罷，自己已是搶先吃起來。

飯桌上的氣氛一片其樂融融，不管兒女長到多大，在父母的面前永遠也是孩子。蘇檬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和父母的關係一直都很好，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用完餐后不久，蘇檬便是收拾好到了學校。看了看四周，安寧還未到來，對她這個賴床專業戶來說，星期一的早起便是顯得格外痛苦，想到此處，蘇檬不禁笑了笑，一會可能又會看到她在臨上課前風風火火的衝進來吧…想起每次老師臉上難掩的無奈，她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這樣活潑生動的安寧這才叫安寧啊。

「啊，那不是蘇檬嗎？來的好早啊，早安！」正胡亂想著，突然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抬頭一看，是那位名為呂薇的女生正從前門走進來。

「早啊，你也來的很早吧。」回了對方一個善意的笑容后，便是看到呂薇先是快走幾步把書包擱在座位上，片刻后便是坐到了她的身邊。

「周末玩的開心嗎？回家后休息的怎麼樣？」呂薇笑著搭話，隨意的語氣彷彿他們已經相識很久。

「還不錯，我很少出門的，這一次難得的很開心。」這倒是蘇檬的真話，平常周末她都是只在家看看書聽聽音樂，頂多是飯後去附近逛一逛然後就回到家中。父母不知說了多少次讓她出去多放鬆放鬆，可她就是沒有這個興緻。當蘇母和蘇父看著蘇檬這周難得的打扮出去，心裡不知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在她回家后還盤問了好久。

呂薇聽了卻是一點也不驚訝，還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我就猜是這樣，才女平常一般都在家的，哪會隨便出去。」

自然，蘇檬聽得出來這也是玩笑話，不由得淺笑了一聲，「我說，你們平時都是這麼看我的啊，那也太高看我了。」

「哪有哪有。」呂薇聞言卻是使勁的搖了搖頭，「你說你平常不太出去，可是料理真的很棒唉，至少一大群人裡面就你和李沐烤的最好吃的，你說，這也是天賦問題么？」

「……」蘇檬沉默了，她能說是因為自己喜歡吃烤肉，然後好幾次強制性的被蘇爸爸帶到烤肉店去只為了練手，還美其名曰說「既然喜歡吃最好自己就一定要會做。」不過看著呂薇的眼睛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只是默默的把視線移了移，以表默認。

接下來，在與呂薇交談的時間裡，又有好幾位同學陸陸續續走進來。看到蘇檬時並未像以前的視而不見，而是都友好的打了招呼，蘇檬也禮貌的一一回禮。經過周六之後，她便是明白很多東西都會改變的，所以當很多事不同於以往時，她發現自己竟是比想象的適應的還要快一些。

如此後到了上課前十分鐘。

鄭老師提前帶著書走了進來，還尚有些年輕的他講起語文課來卻是沒有絲毫枯燥感，讓人不知不覺間聽得入迷。再加上平常他總喜歡提前一會到教室和同學們交談，偶爾大家也會老鄭老鄭的叫他，他也是毫不介意，只是樂呵呵的應了，因此所有任課老師中他和同學們的關係最是融洽。

說起來，蘇檬跟他也很是有緣，剛進來時的分班考正好是他改到她的卷子，對她異於常人的好文筆大加讚歎。本來他做事就比較隨性，當即跑到主任辦公室點名要蘇檬到他的班上去，等到開學后更是什麼徵兆都沒有的就丟給她了一個語文課代表的職務。蘇檬當時雖很是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默默的做事，沉穩的作風更是讓他欣賞不已，偶爾和其他老師們閑聊，提起蘇檬都以他的得意弟子稱呼。

話說回來，雖說安寧也一樣喜歡他講課，但是鄭老師有個特別的習慣，就是講的詩詞一般在當堂課就會要求他們默寫出來，據說是為了鍛煉他們的瞬時記憶力。不過這可苦了記性本就不大好的安寧，幾乎每次她都要求助於蘇檬才行，偶爾老師心血來潮來個複查，自然過不了的安寧就會被老師請去「喝茶」，被教導諸如「知識要鞏固才能牢記，語文更是如此。」這樣的話，然後聽得頭昏腦花的安寧回到教室后就會撲到蘇檬身上哭訴，每每都弄的她哭笑不得。

「小蘇啊，周末過的怎麼樣？」由於蘇檬的座位是在第一排的正中間，正對著講台，老師就很自然的和她閑聊起來，言語之間倒是顯得很親切。

蘇檬無奈，怎麼每個人第一句話都是問這個，不過她也還是很平靜的道，「還好啊，和同學一起去棠湖聚會去了，算是很愉快的一個周末。」

「哦？」不出所料的，老師眼裡掠過一抹驚訝，想來深知蘇檬性子的他也因她此舉有些驚訝，正想仔細詢問兩句時，卻又像注意到了什麼，「安寧呢？她難道還沒到？」

蘇檬不由得更無奈，這下終於注意到她旁邊的空座位了嗎？「她…」

話沒說完，一道身影猛然間閃了進來，帶起一陣旋風，一屁股便是坐在蘇檬旁邊，「唉呀好險，還差幾分鐘就上課了，哈哈哈哈蘇蘇你真早啊，我今天是不是又是踩點的很準時…」

待得安寧連珠炮似的說完后卻發現蘇檬並未搭話，不由得有些奇怪，「咦蘇蘇你今天好沉默的，沒休息好嗎？」

此刻蘇檬卻是有些藏不住笑意了，她並未多言，只是抬手，指了指講台上那個因為被忽視良久而滿頭黑線的身影。

安寧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表情頓時如同見鬼了一般。

「鄭…老師」天啊，要是知道老師已經提前到了，打死她也不敢這麼冒失的就衝進來啊，即使現在並沒有上課。

「咳咳。」沉默了好一會，鄭老師才刻意的清了清嗓子，目光略有些嚴肅的盯著安寧，「安寧，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管什麼課都要提前到場的，就算有些小遲到也不能像剛才那樣冒冒失失的闖進來，那多不禮貌啊…」

訓話的開始讓的安寧成功的焉了下去，完了，又回到平時辦公室的狀態了，這次還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臉丟大了。

她認命的抬起頭做乖乖聽講狀，可是聽著聽著不由得小聲的嘀咕了一聲，「這麼小題大做幹嘛，我又沒有真的遲到。」

儘管她聲音很小，可是畢竟是坐在第一排，老師可是正對著她的，聞言頓時眼一瞪，「你還學會頂嘴了是吧？」

「不不不老師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你繼續，你繼續。」或許他真的算是安寧的剋星，對著他平時安寧的伶牙俐齒一句話卻也是說不出來。

聽得他們的互動，後面的同學倒是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語文課前氣氛總是很放鬆的。

上課鈴聲彷彿算好了般響了起來，暫時被老師放過的安寧立刻換了一臉逃過一劫的表情，這下子連一直淡定的蘇檬也沒有忍住，一下子便是笑了出來。

安寧學著她以前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唉，這就是因果循環啊。

不經意間，一上午的課便是悄然而過，午飯時間依舊是只有蘇檬和安寧兩個人。雖然很多人都有來邀請他們，不過這種時候她還是習慣和安寧兩個人。

有些習慣須得改變，有些習慣卻不必刻意適應，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檬的性格在所有人中也算是極有特點的，她始終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正午的食堂最是繁忙的時候，蘇檬對這種嘈雜的環境向來無感，但是安寧卻很是喜歡在熱鬧的地方用餐，她也就陪著她了。

兩人正對著，一邊用餐一邊輕聲談笑著，不得不說安寧組織語言的能力極強，一件小事從她的嘴裡講述出來都變得極為有趣，讓人聽得津津有味。

「吶，我說蘇蘇，」正說著，安寧突然話鋒一轉，換上了一臉神秘兮兮的表情。

「嗯？怎麼了。」蘇檬一時之間還未反應過來，遲鈍了一秒才下意識的反問道。

「我說，周六我們分別後你沒有直接回家對不對？」安寧一臉微笑，蘇檬懂的，每當安寧要開始八卦別人時都是這種表情。

「為什麼這麼說？」她不動聲色，言語之間卻充滿試探。

「因為我之後八點來鐘有事找你，打你電話你沒接，打到你家裡后你媽媽說你還沒回家，據說是在和朋友玩。」安寧一臉你別想欺騙我的表情，「說，到底是和誰去了？還瞞著我。莫非…」

「停停停停停，」聽到此處蘇檬趕緊打斷她，她已經猜到接下來安寧會說出誰的名字了，「趕緊停止你無謂的幻想，我只是一個人在附近隨便逛了一圈，然後去了『拾光』小坐了一會而已。」所謂說七分真三分假，蘇檬也並沒有騙她，只不過刻意的省略掉了和她同去的某人而已。

「別騙我了，明明你媽媽說…」

「唉，」蘇檬長長的嘆了口氣，「你還沒明白么？我早上出去的時候就說去和朋友玩，晚上沒有及時回去，她說的朋友不就是你們嗎？」

「真的嗎？」安寧半信半疑，可仔細一想好像真是這樣，「不過…」

「好了啦，你就別想太多了。」蘇檬伸出筷子，將自己餐盤裡的苦瓜夾起一塊就塞進安寧嘴裡，「你還是給我好好吃飯吧。」

安寧愣了愣，下意識的嚼了嚼，頓時臉也就皺的跟苦瓜似的。好容易咽下去，立馬就去免費湯那裡找水喝了。

見安寧終於把注意力轉移開來，蘇檬輕舒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刻意瞞著安寧，其實讓她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是被念叨幾天就完了。只是內心不停有一個聲音阻止她這般做…想了一小會，她便是暫時放棄了這個有些難解的問題，專心吃飯了。

另一面，路銘有些目光灼灼的看著那個在人群中依舊顯眼的倩影。不過一個周末未見，蘇檬似乎精神了很多，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別樣的感覺。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在路銘的眼裡蘇檬也就自然更有魅力。

「嗯，蘇檬好像變得更漂亮了。」路銘有些自言自語，卻讓旁邊的林檸聽得一清二楚，抬頭略微看了看，定了定，也發現了蘇檬的不同，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麼。不過片刻后便又是不著痕迹的垂下眼眸，專心用餐。

「嘿，」忽然，路銘拍了拍林檸的肩膀，「我打算繼續追她，作為朋友你好歹也幫我一把吧。」雖說有些玩笑的成分，不過語氣有些篤定，顯然是認為林檸肯定是會幫他的。

沒想到，林檸聞言，卻是默默停下了用餐的動作，輕輕把筷子擱置一旁，「我說，你是認真的？」一字一句問的很是認真。

「當然。」路銘不由得笑了，「怎麼？這種事情難道我還會隨便開玩笑？莫非你也喜歡上她了？打算追她？」

「怎麼可能？」否認的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可是想起周六那晚拾光里蘇檬的淺笑，設想如果路銘和蘇檬在一起時如果她也對他露出那種笑容…想到此處，心裡那絲不舒服不由得更甚，可是他甚至不能多說什麼，有些煩躁的點了點頭，態度極為勉強和模糊，連同路銘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下一秒當他再度把視線轉回蘇檬身上時那絲疑惑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要能看著她，他就很滿足了。

人聲鼎沸中，正收拾餐盤的蘇檬突然感覺一道目光正凝望著自己，轉頭看卻是一片人來人往，捕捉不到什麼，心想，或許是自己的錯覺吧，轉身，拉著安寧便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