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亮了。
季寒蟬有心事,昨夜輾轉了許久,好不容易入眠了,早晨也快到了。
屋子不隔音,她是知道,所以用棉被捂住耳朵,企圖明早不被吵醒能多睡一會兒。可惜事與願違了。
「你家小姐呢!?現已快是三更雞鳴了,馬上也得去赴宴,哪有那麼些時間來荒唐?快快把你家小姐喚出來,有什麼事都稍後再說了,現在哪裡是鬧脾氣的時候?快去叫你家小姐!」
是季高甫的聲音。
季寒蟬翻了個身,隨即嘆了口氣。
所以說為什麼一件事有正面就一定有反面呢?比如說她耳力好,也一定有其缺陷。看來是時候著手研究隔音效果了啊。
眼下被吵醒了,也睡不著了,季寒蟬便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背靠在雕漆欄杆上,看著緊閉著的窗戶。
「咚咚咚」
季寒蟬一愣。
因為門口呼聲吵鬧聲並未停歇,況且這聲音也並不是從門那頭傳來的,反而是從正對面的窗戶...
「進來吧」
她霎時反應了過來,應該是拾錦或者清歡來了。
「小姐」
果不其然,進來的是拾錦,她左手提了些吃食,右手則是幾個牛皮口袋。食物還未涼,帶著冷風一同朝著季寒蟬撲面而來。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季寒蟬點點頭,隨即拉開鋪蓋站起身來。
拾錦見她穿得單薄,又忙用著手肘子把窗戶「砰」的一聲關上了。
「辦好了,只是今早還要跟著小姐進宮,便沒敢太忙,把瑣事都丟給了清歡,讓他做去了」
季寒蟬點點頭,「好,趕快吃完飯給我化妝吧」
「是」
約莫個兩柱香的時間之後,雞鳴了。
門口的人也坐不住了,眼見不多時便要趕往皇宮去了,他猛地站起身來。
「你家小姐還未出來?」
「是...是!」
弄詩硬著頭皮,點點頭。
要知道,老爺可是一家之主,整個季府都是他說了算。弄詩雖明面上主子是季寒蟬,賣身契也在季寒蟬手中,可真真正正管著她的卻是季高甫。畢竟祖上三代幾近都是在季府做活的,這要是真正得罪了季高甫,吃不了兜著走的那可不是她自己么?
弄詩低著頭,不太敢正面直視老爺的面色,她偷偷拿眼去瞟,只覺其又青又綠,變化非凡。
小姐啊,奴婢要抵不住了!
「來人!給我把門撞開!」
門上是有鎖的,而面前這丫頭非說自己沒鑰匙,這可如何是好?豈不是只有撞開這麼單單一個法子了?
季高甫冷笑一聲,一拂手推開弄詩用勁非凡,只覺得袖子都快起破風聲了。
只聽「啊」的一聲乍起。
弄詩一個不慎直接摔在了地上,咚的一聲重重地撞在地面,屁股差點摔出幾瓣來。
旁人倒是沒注意到弄詩如何如何了,聽了老爺這話,蟬院的丫鬟小廝們是面上又驚又怕。而別的被吵得過來瞧熱鬧嗑瓜子的則是面上帶起了笑,畢竟平日里高人半截的小姐,今天卻突然落入此境,由不得人不幸災樂禍了。
當然,其中也不免有憂心之色,例如抱書。
季暮雪一染病被送到別院,隨著的還有常日里作福作威的書情,她可就輕鬆多了。
話說這頭,來人兩字剛剛落下,便有幾個嬤嬤合抱著幾手臂粗的長木樁進來了,看來是早有了準備。
「既然不出來便撞這門吧」
季高甫別過身去,也不再說話了。
早有人攔住了弄詩,只留弄詩大吼一句,「小姐!要砸門了!」
幾人先前便一直在季寒蟬的門前吵來吵去,如今鬧許久也不見季寒蟬露面,想來不是真昏迷了便是不想出來,季高甫自覺話已道完,無話可說,只得撞門了。
「老爺」
幾個嬤嬤在示意了。
旁的吃瓜群眾眼睛紛紛亮了起來,皆是眼睛不轉地看著那頭。
「撞!」
此一聲頓如驚雷乍起,驚的不僅僅是這寂靜的房間,更是一眾人的心。
弄詩聽此一字,心尖頓時一顫,她雖知道小姐是不怕的,可不免還是有些的憂心。
「這三小姐今兒個是死定了」
旁的一個丫鬟似是大小姐院子的,此刻壓低聲音,正對著身旁的女友說話。
「那可不是嗎?傳聞是好幾次了,都是老爺來了竟還有不讓人進門的理!你說她憑什麼啊!要不是憑著老爺的寵愛,能安安穩穩地做著季三小姐?要我說,這種小姐,還不如廢了罷!」
「那可不是...」
兩人說著,目光則是結結實實地透過穿堂窗的一個雕花縫隙,緊緊地盯著裡頭的狀況。
只見那幾個嬤嬤動了。
旁人皆是停下來了動作。
人先前還那麼幾個湊著看,如今都停了動靜,來打聽的打聽,來看熱鬧的看熱鬧,一時間彷彿絡繹不絕,車水馬龍。
不過無論是誰,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皆是緊緊地盯著撞門的那一根柱子。
「起!」
只聽得幾個嬤嬤齊齊喚一聲,抬著那木樁子便往後退了幾步。
「走!」
又是一聲,只見那幾個嬤嬤腳點地,身體重心緩緩向前移,腿上擺出了跑步的姿態。
動了,一剎時木樁頂端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朝前衝去,眼見就要撞上門了,現在喊停來不及了。
屋子安靜得聽得見針動。
那門卻仍是靜靜地,彷彿是整間屋子唯一不受影響的事物。
撞上了!
好幾人膽子小,閉了眼,料想之中「咚」的一聲卻並沒有傳來,倒是一陣連連的「啊啊」聲。
怎麼了?
眾人皆是又聚集目光看去。
只見那門不知何時開了,幾個嬤嬤此刻正合著那木樁子,一同倒在地面上。正對門的是老爺,幾個丫頭,幾個小廝,面上皆是掩飾不住的啞然,好不滑稽。
「怎麼了?」
一個虛弱的聲音這時候傳來。
只見一個穿著擔單薄的女子,漆黑的長發此刻有些雜亂,似乎是方才才睡醒。女子著著件素衣,面色極其蒼白削瘦,尤其顯得她一雙眼睛極大。
她四處掃了一眼,看到了正對面的季高甫和弄詩,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嬤嬤們和那根樁子,以及窗外門口幾個湊出來的腦袋。
「怎麼了?父親」
她虛弱地彎了彎膝蓋,面色又蒼白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