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空氣一瞬間彷彿凝滯了。
「小姐,屬下來吧」
拾錦縮了縮脖子,強行在阮時碧可怖的眼神之下接過了包裹,緊接著遞給他,「我家小姐不勞阮公子費心了」
拾錦畢竟是跟著季寒蟬混跡江湖這麼多年的老人,這點眼色還是能看的,她眼見這時候氣氛越發的奇怪起來,心知若再不做出些舉動,恐怕就要出事了。
阮時碧冷冷一笑,接過了包裹,不看一眼便隨手丟給了身後的靜松。
「過來」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
「過來?」
季寒蟬嘲諷地咧嘴一笑,「我差不多該走了,時候也不早了。阮公子畢竟現在是在西域的人,明天不到皇宮去,晚上可以好好玩玩了。畢竟好人好心,多多去救幾個失足少女,也是勝造七級浮屠啊」
「小姐...」
拾錦在身頭扯了扯季寒蟬腰上的帶子,示意她不要說了,畢竟先是自己理虧,大半夜來別人府中亂搞。
「嗯,走吧」
季寒蟬點頭,朝著阮時碧示意了一下,舉步便要走。
這廂阮時碧臉色是變了又變,他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不過終於還是趁著季寒蟬臨走時候擠出來一句話,「明日當心」
「多謝」
話聲傳來,人已遠。
「少主...」
阮時碧隨即沉默片刻,他看著那棵鬼拍手,眼神之中逐漸又恢復了冷漠的神色,「南陵此心純不純尚未知,你馬上去找南陵,要求他們提前兌現承諾,否則我阮家便不出手了」
「是」
靜松點頭,隨即如一陣黑風一般霎時離開此地。
只餘下黑袍男子靜靜地立在院子正中,月色掩入陰雲,其人同其影一同,也掩入沉寂的黑暗。他看著方才那女子離開的方向,隨即又轉頭看了看府中,面上終究是複雜變換。
片刻之後,他也離開了此地。
楊樹還在陰風之下璨璨地拍著手,月色越黯,他拍得越是歡快。
此刻在季府蟬院,季寒蟬正同拾錦從窗戶翻進去,窗戶開啟一聲「吱嘎」,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尤為明顯。
門口一陣腳步聲,不斷絕。
「小姐,小姐,您回來了?您回來了?」
聽得屋內一聲開窗聲,弄詩伏在門沿上,輕敲著木製的橫欄。
「怎麼了?」
季寒蟬和拾錦本就耳尖,如今在寂靜的屋子中乍然聽到這麼一聲喚聲,兩人都是驚了驚,隨即想到此刻已是凌晨,不由有些訝然。
「小姐,老爺喚您呢,氣頭正大著呢,說您什麼時候醒來了,就什麼時候過去。他特意說了,隨時恭候。說是您要是明早雞鳴前還不去,便叫人砸了咋的門」
「什麼?」
季寒蟬一愣,隨即記憶回溯,這時候才想起前些時候季夫人給她弄到別院去了。
這也由不得季高甫不憂心了,這嫡女如今在別院生死不明也就算了,這當今皇帝的妹妹靖藝禪也混得如今這模樣。況且明日約莫著也就是季暮雪的死期了,他能不著急嗎?
「小姐,去不去啊」
拾錦去給弄詩開了門,隨即弄詩便小心翼翼地進來,又朝外頭望了望,這才關了門。
「季暮雪這次死不了」
季寒蟬倒是沒有回答弄詩的問題,她蹙著眉頭,不知在思考些什麼,「不過我怎麼可能讓她活得這麼舒服?」
弄詩有些不解,倒是拾錦,她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小姐此意是...」
「你派人...」
「是」
弄詩愣愣地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拾錦面上逐漸泛起興奮的紅色,緊接著一陣冷風拂過,她飛身而起,消失不見了。
「小姐...」
她顯然有些發愣。
方才兩人雖然講的是耳邊話,但憑她的耳力還是隱約能聽個大概,但聽是聽了,字也是聽清楚了,就是連在一起,她怎麼就不懂了?
「怎麼了?」
季寒蟬側頭,這時候帶笑的嘴唇才停滯了下來,她皺了皺眉,又問了一次,「怎麼了?」
「無...無事」
弄詩忙搖搖頭。
季寒蟬仔細看她一眼,心中頓時透亮了,「這些事你懂了倒是壓力更大,不如就在我身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更能幫上我大忙,你看,現在我為什麼能這麼自由地進出,不都是因為你嗎?」
弄詩頓時搖頭,「小姐言重了」
隨即她的眼眶便漸漸泛上了絲絲紅色,「奴婢只是覺著...拾錦姐姐又會飛,又能做事,聽說著又是從小跟在小姐身旁,奴婢...」
季寒蟬微微一笑,她能明白這樣的感受。
「但是你能做的也是獨一無二的,拾錦做不到的」
「是」
弄詩猛地一個點頭,隨即揖了個禮便低下頭去了,眼角在窗外透進的月光中,隱約地泛起絲絲晶瑩。
季寒蟬點點頭,隨即轉身去面對窗戶。
她自然是看到了弄詩眼角的那一滴淚水,不過她向來無法去面對一個哭泣的人,無論是感動還是悲傷。
兩人便沉寂了片刻。
「那小姐還要去老爺院子裡頭嗎?」
好一會兒,弄詩帶著淡淡鼻音的聲音才從身後響起,她看著前方立在窗口削瘦的身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出來了。
「不去了」
前方的人搖搖頭。
「那小姐...老爺那頭可如何是好?說的是明日來砸了門,萬一老爺一時氣急,真的來砸了門,可如何是好?府中的丫鬟些嘴碎,恐怕傳到了外邊也不好聽。況且小姐如此怠慢老爺,可是...」
季寒蟬還是搖搖頭,「不去」
她已經累了,需要好好地睡個覺。
「如果明天季高甫真的來砸門,他也能看見,季三小姐是如何的虛弱無力,已經快是是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手上已經捧上了孟婆湯」
季寒蟬說著,突然笑了笑,她眼睛眯起,唇上勾起了半個笑,「事情一傳出去,大家自然會知道,相對比季大小姐的活力充足,可算得上是天壤地別了」
「小姐...」
弄詩愣了愣,顯然,她沒有聽懂此話的含義,不過她很快也便釋懷了,「那小姐,奴婢便假意焦急地守在門口,任憑老爺如何喚,都說小姐喚不醒了」
「好」
窗前的人再次點點頭,片刻后她聽到身後一陣嘈雜傳來,知道是弄詩在收拾火爐床榻,她淡淡一笑,目光所及之處,是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