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我於烈焰中蘇醒II

一個陌生的世界，烈焰支撐天穹，堅硬如石的枯泥一望無際，視野中僅存紅黑兩色。

唐澤有些迷茫，看向雙手，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人類的模樣。

虛幻的人手帶著熒光，他在發怔的瞬間，沉淪魔們的慘死，火焰和鮮血，焦黑的灰燼，深邃的硝煙種種可怕的記憶被塞進腦子裡。

「我死了？」

唐澤用力地甩頭，記憶中的最後片段，就是短髮女刺客提起腕劍的模樣。

「那這裡就是閻王殿？」

他坦然地環視四周，除了熊熊燃燒的天空，無盡的枯泥，什麼也沒有。

這裡寂靜得可怕，聽不見火焰燃燒的滋滋聲，只有他輕微的呼吸和心跳聲。

「管他呢，走走看吧。」

唐澤無奈地撓著後腦勺，隨便選了一個方向開始行走。

不論走到哪一處，燃燒的天空，枯萎的大地，景色都是一致的，唐澤行走之際不覺得勞累，但是心靈開始疲憊了。

前世的工作要求很好的時間感，唐澤可以確定他走了三個小時以上。

一無所獲，他猜測這是否是夢境。

「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大徹大悟，明白世間真理，擺脫六道輪迴之苦的人，所以無需經過閻羅殿，奈何橋？」

「有人嗎，有鬼嗎？」

「閻羅王我是你爸爸？！」

「···」

「什麼鬼地方，連個鳥毛都沒。」

「最蛋疼的是，我還一點都不覺得累，真心酸。」

唐澤嘆氣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在堅硬的地面上，躺了下來。

無窮無盡的烈焰進入眼帘，他立即閉上眼睛。

管他什麼鬼地方呢，要真是想抓我進輪迴，肯定會有牛鬼蛇神來抓的。

要是閻羅王真忘了他這茬，那就在這裡睡到世界毀滅好了。

唐澤彷彿大徹大悟的神僧，裝模作樣地打起了呼嚕。

時間照舊流逝，他的呼吸聲漸漸平穩。

一天，兩天，三天。

一月，兩月，三月。

一年，兩年，三年。

時間的指針停留在十五年後，其實他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因為那不是很重要。

光陰似箭，烈焰天穹如常燃燒，但堅硬的枯泥卻起了變化。

一千多道鋒利的痕迹被劃下，密密麻麻的痕迹旁歪歪斜斜地寫著楷體字，「唐澤計數」，不過早在開始的最三年，他便放棄計算時間，然後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在別的地方。

寂靜的歲月就像一把刀，斬開了他的意志。

唐澤習以為常。

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平靜，按往常的習慣，抬起自己的右手。

狠狠地朝一旁的枯泥地砸下，力量爆炸開來，碎石塊飛濺，堅硬的地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右拳猶如煙般消散，但在唐澤的凝神注視下，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霧氣又凝聚回來，右拳在幾分鐘內徹底恢復，完好如初。

「恢復的速度已經達到極限···我還能做什麼？」

「感覺···奇怪？」

唐澤皺眉，將目光移向烈焰天穹。

靈魂軀體的每一處都經過無數的錘鍊，一路走來的無數道路都有他的可怕拳印，但前方依舊出現嶄新的枯泥。

他曾在一塊枯泥地停留一年之久，確定被毀壞的枯泥地無法再次復原。

走過無數的路，但這裡沒有任何的建築物或是稍微高一些的岩石，沒那麼平整的枯泥永遠都在一個高度下，天空除了火焰就是火焰，燃燒的聲音一次也沒有聽到過。

所以，他自己造了一處高台，硬生生地從枯泥地中拽出岩塊，日復一日地堆砌。

每次醒來錘鍊軀體，練習復原能力后，他都會踏上那親手堆砌的高台，但越是往上，他越覺得烈焰天空遙不可及。

右拳破碎會感受到痛，但站在高台頂端他連熱都察覺不到。

不過這也很正常，光是從地球上習得的科學知識就可以知道，想要觸摸到烈焰天空，起碼得是千米的距離。

「估計這裡沒有什麼大氣層之說，哈哈。」

他自嘲地搖著頭。

僅憑他一人的努力，高台最高也只有28m左右。

但周圍的枯泥地的高度幾乎是下降了1m，唐澤苦於材料和技術的不足，無法抵達更高的地方。

這個世界沒有盡頭，不論是縱向，還是橫向。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感覺到奇怪的根本原因，之所以從沉睡中蘇醒，是因為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悸。

「來了？」

唐澤似有所感，走到高台的一半時，似有所感地望著枯泥地的邊際線，那裡和烈焰融為一體。

直覺告訴他，一切都將在此刻出現變化。

烈焰之中出現細密的影子，就像從陰影里爬出的無數螞蟻，像潮水一樣湧出。

唐澤早在數年前就擁有鷹隼般的視力，黑影在視野中無限放大，其面貌也瞬間清晰起來。

四肢纖細，穿戴著棕灰鎧甲，下半身裹著深紅破布，惡魔般的鐵盔下露出猩紅的眼，手持長刀，長劍，等等鋒銳的武器。

仔細看的話，還有一些微妙的差別，比如說有些傢伙沒有持著武器，雙手卻握著五顏六色的能量團。

唐澤很快地從久遠的記憶中提取到它們的身份。

暗黑破壞神2裡面，來自第四幕「地獄」的不死生物，「遺忘騎士」（OblivionKnight）。

種類三種：厄運騎士，地獄騎士，遺忘騎士，有些是法術怪，有些是近戰怪。

按照遊戲的背景和唐澤本人的遊玩經歷看，這些怪物在「火焰之河」和「混沌避難所」出現的頻率比較高，然後結合現狀，他不由得一拍腦袋。

「這裡和遊戲中的『火焰之河』場景有些相似，沒準我還在暗黑2的世界中。」

「那我算是死後，落入地獄世界了嗎？」

唐澤思索之際，衝鋒的遺忘騎士們很快路經高台之下，紛紛揮動武器毀壞著高台，一時間石屑紛飛。

冰霜和火焰混雜，朝著唐澤的所在射來，這是厄運騎士們催動的魔法。

高台轟然倒塌，幾隻遺忘騎士掙扎著從亂石碓里爬起，而唐澤的身影則是被數道火焰淹沒，冰霜隨即跟上，產生了劇烈的爆炸。

十幾年錘鍊的身軀在頃刻間破碎化煙，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白色煙霧旋轉一陣，在一塊巨石上凝聚成型。

他前幾年試圖自殺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他是不死之身。

「原來如此，我算是過了第一關，接下來進入第二關？」

唐澤活動著完好如初的軀體，搖了搖脖子，恍然大悟地自語。

轟然一聲，他腳下的巨石被幾個遺忘騎士的長刀擊碎，鋒利的斬擊封死路線，冰霜與火球也蓄勢待發。

揮動著足以炸裂巨石的拳頭，唐澤不顧襲來的攻擊，沉穩地打在最近的遺忘騎士的臉上。

看起來薄薄的鐵盔迸發出悶響和火星，它晃了晃腦袋，鐵盔只是略有凹陷。

接下來的攻擊將唐澤砍成碎片，魔法將其化為灰燼，但幾分鐘之後，他又在一處空地上凝聚成型。

「得先搶把武器才行。」

唐澤摸了摸剛剛被斬的幾處地方，痛楚還殘留著。

「一個一個，全都得死。」

望著海浪般衝來的遺忘騎士潮，唐澤露出兇殘的笑容，他揮著拳頭，毫不猶豫地沒入怪物海中。

···

鮮血荒地，某處黑暗角落。

和植株矮小的綠野不同，這裡有著高大的巨樹，穿過交錯的叢林，可以看見一顆巨大的樹木，樹上的藤條細密到陰影相融，周圍一片荒蕪的，更遠處聳立著無名的墓碑。

腐朽的碎石建築有苔蘚生長，外圍的鐵柵欄布滿紅色的銹，連石階都開始褪色。

這裡本是一處墓園，但是在鮮血荒地被惡魔侵佔之後，便隱於角落的叢林而消匿，實際上，這裡埋藏的邪惡比起綠野中的某處洞窟都不遜色。

大藤樹的中心樹榦突然出現金色的眼睛，眼瞳朝下，無數用於遮掩的藤條像活物般移移開，露出巨大的樹坑洞，裡面靜靜地躺著赤紅的軀體。

細密的藤條刺入其肌膚，源源不斷的力量由這顆大藤樹提供，但這隻類似於人類的沉淪魔依舊沒有要蘇醒的樣子。

身高又高了一些，頭頂的尖角幾乎小得看不見，除了鮮紅的膚色，誰也看不出他是一隻沉淪魔。

前方的白色石磚地蒙上陰影，黑影蠕動著鑽出，是數只行動遲緩的殭屍。

但這幾隻殭屍明顯要高大不少，身上的骨架更大，身軀組織也很完善，慘白的瞳孔隱約有些光亮。

它們拜服在金色眼睛的前方，似乎是通過特殊的方式交流，一片寂靜中，金色的眼睛眨了眨。

高大的殭屍們更恭敬地俯下身，重新化為黑暗，融入陰影。

與此同時，這片被叢林掩藏的墓園之外，一隊蘿格走近叢林的入口，她們表情寫滿吃驚。

「鮮血荒地中還有這片叢林，為什麼一直沒人發現···」

「前夜的殭屍群暴動，很可能跟這裡有關。」

「留下幾個姐妹看守，其他的人和我返回營地，通知阿卡拉大人。」

「遵命。」「遵命。」「遵命。」

前段時間「蘿格營地」迎來了新的冒險者，據說在當夜發生過殭屍群暴動一事，營地的大人物們很在意，很快發布命令，讓蘿格們調查線索。

排查數個地點后，一支調查隊循著幾隻殭屍的蹤跡，找到這裡，實在是太幸運了。

雖然留下來很危險，但這次的任務非常重要，她們有這個覺悟。

這是突破性的進展，她們謹慎地討論著，卻沒注意到，一旁的高大樹木的樹榦上，一隻黑色的烏鴉轉動著紅眼，猛然騰飛，漸漸飛向叢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