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荊軻刺秦（十）
「宣燕國使節荊軻上卿覲見。」
隨著趙高的一聲傳諭，沿途的傳訊官傳遞，文武百官，咸陽各處的人們都聽到這道命令。
燕國驛館，荊軻總算等到了嬴政的接見。
荊軻整理著服飾，手持使節節杖，大踏步地出了門。秦舞陽手托兩個玉盒，跟隨在後，一同向章台宮趕去。
朝見秦王，荊軻表現出一副使節本分，氣宇軒昂，目光一直朝正前方，不看咸陽街道兩旁秦人們的指指點點，以及各處傳來的各種議論聲。
為了這一天，荊軻準備了很多年。特別是在昨天見過敏代以後，荊軻根本不敢拖延，生怕那位厲害的君夫人警覺，回過神來將自己給殺掉。
荊軻入秦，實為刺秦，其他人或許不清楚，但是荊軻心裡很清楚，君夫人敏代肯定看了出來。敏代學習的是陰陽家的武藝，她已經達到聖級境界，肯定學會了讀心術。這個秘密，他沒時間對其他說，免得節外生枝。
使計調開了鍾離，這個計劃是荊軻設計的，可荊軻也沒想到，秦國皇子胡亥居然會迎合他的計劃，以墨家的人傳遞消息，展開了對嬴成的刺殺。嬴成雖沒死，但是成功地騙走了鍾離，讓嬴政落了單。
胡亥是什麼樣的人呢？荊軻根本推測不了。這位嬴政的兒子，還很年幼，秦國有那麼多位皇子公主，他哪裡有時間一一地探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胡亥的身後必定有位足智多謀之輩，不然小小年紀，豈會謀害自己的父親？
如果嬴政死了，秦王之位該有誰繼承呢？按照收集來的情報，只能是遠在楚國項家軍訓練的太子扶蘇，也不可能輪到胡亥。難道胡亥還有能力，在嬴政死後，還能令扶蘇死去嗎？唯有這樣，胡亥才有繼位的可能。
那麼在這個其中，有個人的身影就忽略不了，那就是嬴冉太后。只有嬴冉有能力，讓太子扶蘇死去。而這個前提，必須要等嬴政死後，嬴政不死，殺不殺扶蘇真的無關大局。
難道嬴冉不在楚國，已經來到秦國驪山阿房宮了嗎？荊軻越想，這個可能性就越大。倘若真的如此，那麼嬴冉所謀之事，比他還要大。荊軻只想殺死嬴政，而嬴冉已經做好在嬴政死後，進行後續的籌謀。
同為權謀者，彼此之間都不可能成為真正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與嬴冉的聯合，無異於與虎謀皮，特別是兩者的身份完全不同。嬴冉是嬴氏嫡系皇族，荊軻是民間勢力首領，兩者的眼光完全不在同一點上。
想到這裡，荊軻心裡只剩下苦笑。誆騙嬴政舉行九儐之禮的規格接待，人已經走在章台宮的路上，開弓之箭，就沒有回頭的道理。無論嬴冉想要做什麼，荊軻都不能在說什麼，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有活命的可能，在這個前提下，如果還殺不死嬴政，想再多都沒有用。
調開了鍾離，這還不夠，荊軻頭腦里不斷地尋思。安茹、丁香回了頤陵殿，千葵回了血凡樓，胡姬、林葉、晨曦都在終南山，鍾離也在戍衛軍營坐鎮，在這個時候，能保護嬴政的人只剩下羋潤郡主。
可入宮見了敏代以後，荊軻覺得不可能。鍾殿需要人管理，敏代不理俗務，羋潤根本脫不開身，她不可能還跟在嬴政的身邊。除此之外，還有何人呢？
當走到章台宮的台階前，荊軻猛然驚醒，還有一個人忽略了，那就是釋家首領魔算先生。嬴政身邊沒有高手，身為秦王，豈會看不到這一點？可嬴政依然放心地讓胡姬、林葉去終南山，還在鍾離不在身邊的時候接見他，難道他就那麼自信？
能成為君王者，有哪位是好相與的，聽說嬴政手裡有兩支秘密部隊。一是禁衛軍，那是他是嫡系王牌；二是密衛，那是他監視民間勢力的力量。禁衛軍都是有西步、零羽在控制，那麼控制密衛的人，很可能就是魔算。
想到了這裡，荊軻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嬴政不好殺，哪怕當面一對一，也必須在刺殺距離之類。自己只有一次機會，必須要與嬴政近身，最好是能達到攜手的距離，三招之內才有機會殺死。可怎麼達成這個目的呢？
眾目睽睽之下，身為秦王的嬴政，豈會與某國使節走那麼近？看來還需進行一番合理的說辭，方能打消嬴政的懷疑。特別是晨曦的預言，如果說嬴政一點也不相信的話，根本不可能。當年成蟜兵敗屯留、邯鄲之戰，嬴政就是信了晨曦的預言，成功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掃所有人阻礙，創建了咸陽學宮。
荊軻知道，打消嬴政的疑慮，才有近身的機會，不然根本不能出手，出手必敗。咸陽高手如雲，荊軻可沒有信心一人與那麼多人打鬥，萬一鍾離回過神來，提前回到嬴政的身邊，就再也沒有刺殺的機會了。
計劃已經全部鋪開，就等著最後一擊，越到這個時候，越要保持冷靜。看了看身後的秦舞陽，這個人雖然不怎麼聽話，但也不失武勇，只要能夠直面死亡，就不會出亂子。剩下的，只能看自己，能不能走到嬴政的身邊。
荊軻和秦舞陽，從容地接受侍衛們搜身，今天的朝議，不可能讓任何攜帶兵器進入，他們也是知道的。搜身完畢，兩人當著眾侍衛的面，迎著周圍人的目光，大踏步地走進了章台宮。
這一場宿命之戰，即將上演。
而在戍衛軍營，鍾離還在與李信整頓軍務，對咸陽發生的事情還不知道。對於嬴政舉行的九儐之禮，鍾離才不會過問，她就跟秦國的臣屬們想的一樣，以秦國如今的地位，早該表露出稱帝的決心，那樣大家才能好的做事。
在這樣的場合下，荊軻不可能進行刺殺，那些臣子們難道都是擺設？一人一口塗抹，就可以把荊軻淹死，他哪裡敢有其他的動作。
可就在這時，魔算派來的人，經過軍營各處關卡的詢問，總算到了鍾離的面前。
「請侍劍女大人馬上回到大王的身邊，這是我家首領說的話。」
鍾離看了看這位黑衣蒙面的人，淡淡地言道：「你是密衛，以你們的情報，應該知道嬴成被刺，這個時候，我怎麼能離開？」
黑衣人言道：「首領說了，荊軻入秦，就是來刺殺大王的。戍衛軍再重要，也沒有大王的性命重要。現在大王身邊沒有高手保護，如果荊軻真的要行刺，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鍾離冷聲道：「荊軻不敢那麼做，章台宮有那麼多大臣在，就算換做是我，也不敢出手。」
黑衣人急聲道：「果然不出首領所料，大人也是這麼說。人人都認為荊軻不敢出手，可萬一他真的出手了呢？因為有了九儐之禮，現在章台宮所有人都不許攜帶兵器入殿，整個大殿除了大秦天子劍，就再也沒有一把兵器。」
「以大王的實力，根本無法發揮出天子劍的威力，如果荊軻真的行刺，別人想要阻止就遲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不能賭。」
鍾離想了想，問道：「有多少密衛在章台宮？」
黑衣人苦澀地答道：「密衛人數本就不多，一部分被胡姬公主帶去了終南山，一部分被冰女大人帶去了雍城，其他的都在秦宮，連首領身邊只剩下兩人。我們事先都不清楚大王會舉行這樣的儀式，再想調派人手趕去，都進不了章台宮的殿門。」
鍾離再也淡定不下來了，猛地起身，厲聲道：「也就是說，沒有人在保護公子？這樣怎麼行，哪怕是在公子的寢殿，都有鍾殿和密衛的人在。」
黑衣人急得直點頭，道：「沒錯，還請大人速速趕去，現在除了你，沒人敢擅闖章台宮。」
一旁的李信聽出了問題，焦急地言道：「請殿主大人趕快回到大王的身邊，我向你保證，在此期間，軍中不會出現任何亂子。哪怕是擅闖朝堂，也比不上大王的安全重要。」
鍾離隨口吩咐道：「李信，軍營暫時交給你，隨時聽候我的命令。與此同時，給我將燕國驛館包圍起來，如果逃脫一人，唯你是問。誰敢阻你，當場斬殺。」
李信恭敬地答道：「喏。」
鍾離急匆匆地出了戍衛軍營，騎上一匹快馬，快到城門之際，就有手下的人前來稟告。荊軻已經進了章台宮，其他的事情，他們就不清楚了，還需要時間去探查。
鍾離皺緊了眉頭，大秦第一次舉行九儐之禮，時間上太過倉促，果然顯出了其弊端。所有人都不許攜帶兵器，任何人都不許走進，裡面發生了何事，外人根本不知道，只能等朝議結束才能知道答案。
這怎麼行？鍾離一刻也等不了，騎著快馬衝進了城門，一路向章台宮趕去。
自從咸陽發生過幾次政變以後，城內治安更是嚴謹，已經很少有人敢騎馬在街道上飛奔了。今天有人騎馬飛奔，還賓士的這麼急，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城衛兵一點準備都沒有。
當有人想要阻攔時，卻看清鍾離的模樣，都嚇得不敢阻止。那位騎馬的人，正是大家懼怕的侍劍女，她想要做什麼，下面人哪敢過問？就算她要衝進城衛府，將所有當值官員都殺了，也只能怪那些人倒霉，更不要說下面的小兵了。
鍾離確實很急，從軍營出發，趕去章台宮，起碼需要半個時辰。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如果荊軻真的刺殺嬴政，沒有人能阻止。
在鍾離的記憶里，嬴政從來沒有單獨與人對陣過，大家都認為嬴政的實力夠了，荊軻一對一殺不了。可鍾離心裡依然焦急，嬴政平時訓練，誰敢真的與他生死相拼，他根本沒有多少打鬥經驗，現在讓他獨自面對荊軻，太過兇險了。
鍾離很急，荊軻比她更急。
走進章台宮的那一刻，荊軻傻了眼，足足愣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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