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色陰沉。
烏黑的雲遮在空中,把明亮盡數掩在後面,在大地上投下灰沉暗影。
行刑官面容冷肅。在寒風中,人們不時地望向行刑官,不時地掃視著場內劊子手,脊背上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驚懼敬畏之下,噤若寒蟬。
長燈帶著人到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半時辰后。
一行人策馬而來,馬蹄踏地聲起,揚起塵土一片。不多時,眾人來到行刑官身前,齊齊勒馬。
他們翻身下馬,各自從自己馬背上拎下一個或者兩個犯人。
長燈拋下的那人,滿頭烏髮,身穿黑衣。衣裳已經褶皺得厲害,一層層蜷在身上。
被丟到地上時,他悶聲哼了哼。
行刑官和他身邊不少人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低頭仔細看了過去。
長燈身邊一名親衛上前,將此人黑衣猛然拽下,露出裡面沾染了點點血花的白色囚服。而後在他頭上小心揭下一層,露出了滿頭白髮。
「趙太保?」行刑官詫然說著,眉目低垂,又道:「果然是你。」
趙岳雙手被繩索綁在背後,趴伏在地面上,不停地晃動著身子,口中大罵:「你們這些無知小兒!竟然敢污衊朝中重臣。當心我誅你九族!」
滿場靜默。
就連場中低聲驚詫著交談的人們也止住了話題,朝他這邊看過來。
眾目睽睽下,趙岳恨聲道:「你們不會猖狂太久!我告訴你們——」
他話沒說完,突然破空聲響起。
嗖地一聲,一支利箭從遠方射來,恰好落在了他的臉頰側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趙岳大驚失色,兩頰泛著不自然的蒼白,嘴唇開合抖動不停。
「告訴我們什麼?」卿則一手持弓一手握著韁繩,唇邊帶著淡笑,語氣愈發冷然,「你且和本王說說看。想要怎樣。」
趙岳冷哼一聲剛要開口,忽地嗖嗖嗖接連三箭快速射來。
一箭到他脖子左側,一箭到他脖子右側,還有一箭到他頭頂。
每一個都插入地中半寸,只留了小半個箭頭在外面。
被卡在幾支箭中的趙岳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露出的箭頭邊給刮蹭到,劃破臉。瞬間,冷汗從全身快速冒了出來。
有人在刑場上扯著嗓子高喊:「堂堂王爺居然騙人!你明明說了讓祖父回答的!」
開口之人乃是趙家二少爺趙寧武。
因為嘴裡被塞了東西,趙寧武的聲音很模糊,但是隱隱約約的可以辨出他正恨聲說道:「這樣說話不算話的人我可沒見過!」
卿則朝他瞥了一眼。
行刑官正要呵斥,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出一陣大笑:「你說王爺說話不算話?那你們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忠臣,結果呢?」
這話一出來,圍觀的人們忍不住就跟著笑了起來。
笑聲充溢在刑場四周。
趙寧武身後的劊子手把大刀捧著放在一旁,然後粗壯的手臂用力,把他口上再勒了一道粗繩。
趙寧武掙扎著想要脫開這束縛。誰料這時又有兩人一馬快速馳來。
前面馬上的是個武將,他前頭橫著一個人。隱約有些眼熟。
後面馬上的,在場稍微有點身份的人都認識他,正是清王爺身邊的蔣先生蔣輝。
蔣輝雖在後面,卻是早早的就勒住韁繩,停在了清王爺身邊。
為首的武將策馬一直到了行刑官員跟前方才止住,下馬把馬上橫著的那個人給丟了下來。
……居然是久不見人影的趙家大公子,趙寧文。
看到他后,圍觀的人群里傳來竊竊私語聲。
倒也不是有那麼多人認出他來。趙家人,尋常百姓等閑看不到。大家之所以對這人這麼關注,是因他穿了一身女子的衣裳。
趙寧文本就容貌清秀,平日里做儒雅裝扮,很有書生氣,溫文爾雅。
可是仔細去看的話,他身量不算矮,肩寬腰窄的穿著女人衣裳,還是很有點違和的。
男人許是看不出什麼來,姑娘和婦人們卻都認得出是個男人在扮作女子。
這樣的消息最是能引起人的好奇心。有幾個人開始這般提起了,周圍的人紛紛去問個明白,大傢伙兒就將話給說了個透。
一時間,趙寧文成了眾人的笑柄。
趙寧武看著被所有人奚落的趙寧文,看到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擒住,他終是沒了囂張氣焰,蔫蔫地沒有再開口。
此時行刑官向清王行禮。
卿則朝趙家人看了一眼,道:「時辰不可耽擱太久。」
「那其餘人……」行刑官請示道。
此次事情,皇上交給清王爺全權處理。雖然他是刑部的人,聽命於刑部尚書程利。但,就算程利在此,也要問過清王爺的意見。
如今身邊的幾位大理寺官員亦是如此。
卿則道:「今日是趙家人審判之人。其餘人押后再審。」
「是。」諸位官員連同衙役齊齊應聲。
當劊子手再次舉起了手中巨刀時,卿則卻拉著韁繩調轉方向。高高的「斬」字響起,他已經策馬揚鞭,朝著王府疾速馳去。
派的人出府後,君蘭的心就一直提著。一是不知九叔叔會不會和那些人正面衝突上,二是怕自己發現得太晚,沒能幫上忙。那樣的話,可能很多人都會有危險。
君蘭坐立難安。
不知是否因了心緒不寧的關係,她隱隱地覺得頭暈頭痛。加上有身孕,更是覺得不太舒服。
畢竟懷著孩子,生怕這樣的身體狀況下對孩子不好,君蘭不敢大意,把事情與五皇子妃說了。
五皇子妃趕緊扶了她在旁邊坐下,又讓人給她拿了溫帕子擦拭頭上的汗珠。
「可得當心著些。」五皇子妃道:「倘若你一個人就罷了。如今兩個,若是小傢伙有個一丁半點的不妥當。你該怎麼辦。」
君蘭正是擔心這樣,抿著嘴不說話不反駁。只是原本輕蹙的眉心越擰越緊,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
五皇子妃原本還在念叨著,轉頭一看她泛著不正常潮紅的臉色,不敢大意了,忙喊了蔣夫人來幫忙。
呼喚了幾聲都不見蔣夫人的蹤影。
盛媽媽進屋來,小聲說道;「蔣媽媽剛才去了廚房幫忙。許是擔心蔣輝,蔣媽媽一直心神不寧的。有甚事情就都和婢子說吧。」
五皇子妃忽地記起來,盛嬤嬤和蔣夫人都做了清王妃屋裡的管事媽媽。於是道:「你來幫忙扶著君蘭。我們一起小心點扶著她躺下。」
盛媽媽這才注意到王妃的臉色不太對。那般的潮紅,便是平日里王妃最羞窘臉紅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一聲「壞了」原本已經到了嘴邊上,盛媽媽到底是宮裡待了幾十年的,忙憋住話沒有說出口。
兩人一人一側攙著君蘭到了裡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到榻上。又拖床被子來給她蓋好,這朝憂心忡忡地坐在屋內守著。
沒多久,有人匆匆來稟:「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說話的是五皇子妃帶來的一名婢女。
五皇子妃忙問:「人到哪裡了?還多久能夠進屋?」
她的問話剛剛落下丫鬟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高大人影腳步匆匆地邁步而入。
五皇子妃看到他的剎那頓了一頓,而後反應過來,趕緊問安:「九皇叔好。」
卿則連點頭示意都來不及,幾步跨到了榻邊,握住了君蘭的手問:「怎麼了這是?可是哪兒不舒服?」
他進屋時候神色冷肅,五皇子妃原本還在緊張中,結果下一瞬就聽到了他那溫和的聲音。
五皇子妃十分明顯的怔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榻邊。
卿則俯身靠在榻邊上,雙目凝視著床上的女子,視線半點也不錯開。
而君蘭,則是微笑著回望他,輕聲說道:「王爺回來了。」
她這句剛剛落下,卿則已然溫聲說道:「是。你可還好?若是哪裡不舒服,儘管與我說。」
聽了這話后,五皇子妃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剛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兒了。
……此時此刻的清王爺,竟是奇異的十分的溫柔。
和他平日里的冷淡模樣大相徑庭。
原來她只是聽說過清王爺待清王妃極好,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以前還不太相信這事兒,現下她親眼見了,方才知道傳言還算是說輕了的。
王爺待王妃哪裡是極好?那簡直是到了骨子裡的好。
五皇子妃正思量著和王爺說一說王妃的病情,哪知道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王爺俯身而下,探手把君蘭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王爺,她身子弱,您——」
五皇子妃還沒說完,就見君蘭雙手慢慢垂下。竟是一被王爺抱住,心中放鬆,暈了過去。
君蘭昏昏沉沉地,覺得自己應該醒來,卻好似被個網給籠在了裡面,掙脫不出。
她拚命地掙扎著想要掙脫那種束縛。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努力有了結果,感覺掙扎了有幾個春秋那麼久,她終於忽然睜開了雙開。
獃獃地望著帳頂許久,她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上午了。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到屋裡,帶著燦爛的光輝,給周圍的世界都增添了融融暖意。
君蘭出神地看著投在地面上的金色,愣了許久,直到聽見房門聲響方才慢慢收回視線。
屋外的人因為要放輕聲音所以把門開的很緩慢。等到屋門打開一大半能進入的時候,君蘭已經朝著那邊望了過去。
而走進來的高大男人,正憂心地朝床上看。
四目相對,一個怔住了。一個則是面帶微笑。
「醒了?」卿則喃喃說著,黝黑的雙眼已經帶了點點紅血絲,緊盯著床上,一瞬也不錯開的道:「真的醒了。」
他的聲音里透著沙啞,顯然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熬得疲憊所致。
「是。」君蘭心疼地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努力想讓他放心下來,微笑著道:「我沒事。你放心。」
因著忽然放鬆下來,卿則閉了眼,猛地卸開力氣,頹然倚靠在了門板上。
門板和牆壁相撞,發出猛然的「咚」的一聲。
他緩了緩,輕舒了口氣,慢慢道:「醒了就好。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是怎麼過的。」
他素來心志堅定,就算心裡有緊張的時候,也基本上不會這樣坦然地說出來。
現下忍不住說出口,顯然就是擔憂到了極點后心情驟然放鬆,所以不由自主就這樣做了。
君蘭心裡難過,輕輕點了點頭,很輕地「嗯」了聲。
她的應聲讓他驟然清醒。
下一刻,卿則三兩步跨到了床邊,握著她的手問:「如何?可還頭暈?你想吃什麼?我讓人立刻去做。三日沒吃東西,怕是身體會熬壞。我每日里都讓備了清粥。要不然先用一點?」
君蘭也是這個時候方才曉得,原來自己睡了那麼久。可是她真的一點都沒覺得餓,故而道:「不用那麼麻煩。我等會兒再說。」
即便如此,卿則依然堅持著讓人端了清粥過來。
先前沒有感覺,待到食物到了跟前,君蘭就感受到了腹中的飢餓感。剛好這個時候備好的洗漱用的水已經端了來,她就在九叔叔的攙扶下下了床,仔細梳洗。
幾日的功夫,雖然看著有些可怕,睡過去后好似沒有了直覺。但是這一次可能睡眠充足養好了精神,所以此時此刻瞧上去倒是更為光彩照人了些。
君蘭心情愉悅,看卿則一再問起,就道:「我知道自己不該思慮過重。只是惦記著王爺,就不由自主想多了點。」說罷,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所以我只希望這天底下都太太平平的,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早知我就和你說說那一日的安排了。」卿則放下手中的梳子,彎身半攬著她,愧疚地嘆了口氣,「若你能知道我安然無恙,並不會出現在那裡,恐怕能夠思慮少些罷。」
君蘭笑了笑,沒有接話。
如果繼續說下去的話,少不得就是他更多的自責。
可這事兒也和她自己有關係。
「往後我每日里多多走動,多多鍛煉身子,把身子養好了強壯些,想必遇到事情后就不必出現這樣的狀況了。」
卿則聽聞后,攬著她的雙臂僵了一下。
君蘭甚是了解他,發覺後下意識地回頭看過來。
卿則似是不介意地說道:「你也不用多鍛煉了。這樣子就很好。」他抿了抿唇,半晌后催促:「快些用膳吧。免得等會兒都涼了。」
君蘭察覺出來不太對勁。但是,這個時候氣氛不錯,好像問什麼事情就有些太過了。於是閉口不言。
等到一碗粥吃完,卿則讓蔣媽媽進屋來撤去碗碟時,君蘭方才不經意般問道:「大夫怎麼說?」
卿則面上的微笑差點維持不住。
他一向都知道她是聰慧的,卻沒料到她有時候敏銳到這個地步。
仔細想了想,這丫頭素來都不愛遮著掩著的,有什麼話都要直接講出來,不喜彎彎繞。
於是卿則沉吟片刻后,慢慢地一字一句開了口。
「大夫說,孩子保起來怕是有些困難。」
聽聞君蘭醒了,丁淑眉開心地直接落了淚。
這三天以來,她一直都在自責著。
君蘭病倒前的那段時間裡,最關心的就是她。噓寒問暖的事兒是其一,再者,她那奇怪的「病症」就是君蘭找人治療好的。
倘若沒有君蘭傾盡全力的幫忙,倘若沒有君蘭幫助尋來了付建郎中。那麼,行刑那日她到底會做下何等的可怕惡事,當真難說。
所以丁淑眉一聽說君蘭醒了,就打算立刻飛奔過去探望她。
只不過在那之前需要和母親慧成郡主說一聲。
丁淑眉來到廳堂里尋人,沒有尋到。再去花園,走到半路都還沒碰見。
不過,雖然沒有碰見母親,倒是碰見了父親。
丁淑眉喜出望外,上前和丁灝說道:「爹,您怎麼回來了?早上不是去了大理寺?怎的回來那麼早。」
因為趕路趕得急,丁灝的額頭上起了密密的一層細汗。見到丁淑眉在這兒,他有些急,也有些惱,說道:「你怎的還在這兒玩著。清王妃醒了。你趕緊去瞧瞧。順便問下他們需要什麼,然後回來拿。」
丁淑眉怔了下方才明白過來,爹爹也是因為太過開心了所以在當值時間內回來找她,讓她去探望君蘭。
付建的事情,丁淑眉這兩日和父親說了。
只因她擔心君蘭的身體而日日落淚,丁灝看到后安慰了幾句。她忍不住,哭泣著把事情告訴了疼愛她的爹爹。
丁灝感激清王妃的一片用心,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答謝才好。去見清王爺,清王爺憂心著王妃的身體,拒不見客。甚至於連皇上召見都沒有去。
丁灝的心裡好像堵著什麼,難受得緊。
如今一聽說王妃醒了,他下意識就想要過去看望。後來一琢磨,自己一個大男人過去不像話。就來尋丁淑眉,催促女兒過去。
丁淑眉沒料到父親是這個意思,趕忙安撫道:「您放心。我正要過去。只不過想著先和母親說聲,免得她事後才知道,不高興。」
丁灝這才鬆了口氣,再次催促她過去。
「家裡你放心。如果你母親不高興,就讓她來見我。」丁灝道。
有了父親的保證,丁淑眉的心放下了些,趕緊讓人備了車子往清王府趕。
送上拜帖,讓人通稟。等了足足一炷香時間方才得以進入。
其實,依著卿則的意思,是不同意讓外人在這個時候過來打擾君蘭的。
只不過君蘭現在的身體著實虛弱了些,讓友人來探望,或許能夠讓她心情愉快,從而身體也更舒服一些。
丁淑眉去到院子里的時候,清王爺正在院中劈柴。
叮叮噹噹的動靜不算小。
丁淑眉輕聲問引了她進門的盛媽媽:「王爺這是作甚?」
「好像是在做撥浪鼓。」盛媽媽也壓低了聲音,「反正是給小孩子玩的小東西。」
丁淑眉點點頭,「王爺真是有心了。」
盛媽媽欲言又止。
到了屋門口,盛媽媽終是按捺不住,喚了聲「丁姑娘」,把人悄悄叫到了屋外的一角,快速把事情告訴了丁淑眉。
丁淑眉怔了怔。
她怎麼也沒想到,君蘭現下一直躺著,並非是卧病在床,而是為了保住腹中孩子。
「怎麼就那麼嚴重了?」丁淑眉又擔心又急,語速不由加快:「不是昏睡著的時候還好,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也不是突然的。」盛媽媽道:「昏迷的時候鐘太醫就過來把脈過,提起這事兒。還說王妃若是多昏迷一陣子,怕是孩子就直接保不住了。幸好醒來及時,這才有機會努力一把,試試看這孩子能否熬得住。」
丁淑眉再也聽不進去了,奪門而入,撲到君蘭的床邊,泣聲道:「蘭姐兒,蘭姐兒。你怎麼搞得,身體那麼差。」
尋常的保胎何至於一直躺著?
一定是胎兒極其危險了!
「你這可是錯怪我了。我也不想啊。」君蘭微笑著打趣,「可是碰到了,我就只好這樣了。」
丁淑眉想要安慰她,一開口,沒來得及說話,又是一陣哭泣。
「怕什麼。」君蘭抬手輕輕地溫和地拂去了她臉上帶著的淚珠,「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
「可是——」
丁淑眉想說,覺得這事兒錯在自己。若不是因為她的病情,她也不用在孕中那麼勞累。還想說,八妹妹對誰都很好,唯獨時常忘了顧及自己。往後還是先顧及著自己身體才是重要。
不過,丁淑眉這些話都沒能說出口。
她的話只來得及說了兩個字,就被君蘭握住了手。
「我真的不緊張。」君蘭笑著和她說,又指了指窗戶,「不信你看看。」
丁淑眉下意識地就朝著君蘭指著的那個窗戶走過去,輕輕推開。
外頭的男人身姿挺拔,正挽起衣袖,用刻刀仔細地在一截木頭上雕著花紋。
他神色專註,很認真很用心。
這時候君蘭的聲音從床上悠悠然飄過來。
「王爺在給寶寶做玩具。你看,王爺待我那樣好,待寶寶那樣好。我想,寶寶一定能夠感覺到我們很喜歡他。他一定也捨不得我們。我們一家一定能好好的、非常開心的在一起。你說,是不是?」
君蘭淺淺笑著,似是安慰丁淑眉,又似是安慰自己,低聲說道:「所以,真的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