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井

長大以後，我發現自己笑的更多了，只是笑的沒有以前那麼單純的。或許這就是書上寫的皮笑肉不笑，可能我演技不錯，肉笑心不笑。

木匠回過身子把躺在地上的父親的扶了起來，婦人掩著後面的孩子。大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對年輕的夫婦，應該就是這個婦人的女兒和女婿。這對夫婦沒有搞懂眼前的景象，被嚇了一跳跑到了自己兒子的身邊。婦人抹了把眼淚看著木匠：

「是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

木匠笑著撫摸著自己父親的臉龐：

「還不都是因為你，我想弄死你！都是因為你，爸爸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恨你阿，我恨到上吊自殺要變成厲鬼來索你的命！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只能附身在這個木匠的身上這麼多年，這麼多年我都在到處打聽你的消息，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婦人的女兒驚叫著看著木匠：

「你是誰阿！你怎麼在我家裡，你要幹嘛！」

木匠拿著刀在自己手上劃了道口子，低下頭舔舐了一口：

「呵，我是誰？你可以問問你旁邊那個女人我是誰，你現在的生活本來是我應該有的你知道嗎！等一會兒，我就連著你和那該死的媽媽一起送到下面去。留你兒子和你老公兩個人活在這個世界，讓他們也感受一下我當年的感覺！」

婦人低頭抽泣著，跪在了木匠的面前：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把我一個殺了就行了，這件事情跟他們都沒有關係，我求求你放過他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木匠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給了她一巴掌：

「呵，現在知道求我了。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拋棄我和爸爸，你當初怎麼不想想你離開我們以後會有這一天呢。我等了這麼多年，就是想看看你現在跪在我面前求我的樣子。你覺得你所做的一切是你今天那麼一跪就行了嗎，你也太幼稚了吧你？」

婦人起身抬起手給自己臉上來了一巴掌，然後接著又是一巴掌，婦人的女兒和女婿攔著她可是怎麼也攔不住，她的孫子在後面哭著問我為什麼奶奶要打自己。木匠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他蹲下身子坐在自己父親的旁邊：

「爸，你看看這個女人，她過的比咱們好這麼多。當初如果不是她離開了我們，咱們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你看看你看看，這屋子，這衣服，這小日子過的可真滋潤……」

他還沒把話說完，婦人的女婿就拿起棍子突然打在了他的腦袋上。木匠當即躺了過去，整個人躺在地上，腦袋裡的血流了一地都是。那個女兒趕緊帶著自己的孩子進了屋子躲起來，婦人上前用腳踹了踹地上的屍體：

「這……這是死了吧……」

婦人的女婿點了點頭：

「應該是死了，但是我這犯法嗎？」

婦人笑了笑：

「犯什麼法，這是死有應得，咱們到時候把監控錄像給警察看不就行了。把這個坐在輪椅上的老東西一塊扔出去，真是髒了這地兒了。回頭讓你爸趕緊再買個房子，這個房子死了人就趕緊賣了吧。」

她女婿推著輪椅把女孩的父親推到了門外，就在兩人正要處理地上屍體的時候。屍體突然動了一下，鮮血流了不少，木匠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半邊臉上都是鮮血。他站起身的那一刻，眼珠子已經完全消失了，瞪著婦人和她女婿的是一雙眼白。他手裡拿著刀子，朝著婦人和女婿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木棍敲打地面的聲音，亥踱步走了進來：

「時間到了，跟我走吧。」

木匠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往前沖，可是剛要捅到婦人身體的時候，那刀子死活就是捅不進去。他回過頭看向身後一個半透明的男人，是他攔住了他。這個半透明的身體是木匠的靈魂，他抓住了自己的手看著自己：

「這麼多年了，我的身體一直被你佔據著，我沒有怨你。我知道你心中的怒火，也明白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在這個身體的心裡感受著你的怒火，這麼多年都沒有消退，你一定特別恨吧。可是你殺了他們也無濟於事，你父親和你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你殺了他們只會平添更多的痛苦，那孩子是無辜的。你難道已經忘了自己曾經沒有母親的感覺了嗎，你想讓那個孩子也和你一樣嗎？」

木匠的白眼下流出了一滴淚水，可是瞬間臉色又變得兇狠起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他用力地握著刀子往前推進，婦人閉上了雙眼，女婿早就嚇得暈倒在地。亥走上前，把刀子輕輕地拿了過來：

「行了，你們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請你們別干擾我的公務，我說了時間到了就是到了。你們兩個，都跟我走吧。」

他從兜里拿出了一台手機，在上面錄入了兩個人的信息，然後女孩的靈魂就從木匠的身體里被強行剝離了出來。她穿著紅衣服，頭髮遮住了面部，她的怨氣讓整個房子的電器都發出了異響。兩個靈魂跟著亥走出了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亥看見角落裡站著一個老年的亡魂，門口的輪椅旁邊躺著一具屍體。紅衣女鬼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可是那個老年亡魂卻把她的手掙開了，他朝著亥嗑了一個響頭：

「大人，我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

亥點了點頭，老鬼走了進去，走到了嚇得不輕的婦人身邊蹲下，摸了摸她的臉頰：

「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當初我們家是很窮，你離開那是應該的。只是女兒不懂，你有自己尋求幸福的資格。我不怪你，我要把她帶走了，下輩子有緣咱們再做夫妻吧，要是我還是沒錢那就算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門口，亥已經錄入好了信息，三個亡魂跟著他坐上了公交車。

……

自從木匠離開了村子之後，街上新開了一家五金店，沒人在無聊的時候會想到他，只是村上的人有時候家裡缺了螺絲刀就比較麻煩罷了。

……

我們幾個人從學校離開之後就再也不想在太陽底下呆著了，就算在李黔家裡尬聊也不要呆在街上了。於是我們就朝著李黔家的方向走著，可是正當我們要到家的時候，幾個小孩跑了出來。其中有一個是朱天寶的表弟，他們邀請我們一起到他同學家裡去玩。我們反正也是無聊就跟著去了。

那小朋友家裡還挺大的，有個院子，裡面啥也沒有就一口井。幾個小朋友就在井旁邊玩了起來，李黔和朱天寶是比較喜歡和小孩兒玩的，我不怎麼喜歡小孩。所以就一個人坐在井邊看著他們做著一些幼稚的遊戲，可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不是少了點什麼，而是感覺好像多了點什麼。

沒過多久，這些孩子的家長就把他們都叫走了，我們三個人也差不多要回去準備準備晚飯了。

……

那戶人家的孩子看著自己的小夥伴一個一個都走了，無聊地自己在井邊兒玩了起來。大人們都在忙碌了，也沒管這個小孩自己玩自己的。只是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提醒他不要到井口去玩，可是每次去的時候，這個孩子好像都在井邊兒自言自語著什麼。小孩子的世界總歸是大人無法理解的，所以也沒人管他，沒什麼事兒不就行了。

可是沒過幾天，大人們就發現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個孩子最近老是把自己喜歡的玩具往井裡面丟。雖然說家裡不是什麼貧困家庭，但是一個玩具也得好幾十，這麼丟下去什麼這錢跟打水漂完全就是一模一樣嘛。這個孩子幾次因為丟玩具被打了之後就不再丟了，大人們也就放心了。

……

這是一天晚上，朱天寶的弟弟突然走到了李黔家裡，看見我和李黔正在這裡吃飯。他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走到了我們的旁邊：

「哥哥們，我沒辦法了，只好來找你們了。」

李黔摸了摸他的頭：

「怎麼了，有事兒就說，是不是買零食沒錢了？」

他搖了搖頭：

「上次我帶你們去我同學家裡你們還記得嗎，我剛剛去他家裡了。」

說道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裡面露出了一絲恐懼，我和李黔當時就覺得事情不太對。我把他拉到身邊：

「你別害怕，繼續說。」

他咽了口口水：

「我剛剛走到他家裡去，看見他正在一個人自言自語好像在跟誰說話。我就走到了他跟前問他，他說他在跟一個朋友講話，可是當時那個院子裡面誰也沒有！」

李黔聽到這，趕緊拉著我上樓翻箱倒櫃地好像在找點什麼東西：

「我告訴你阿，要是真跟朱天寶他弟說的那樣，要麼就是這個孩子得了臆想症，要麼就是這井裡頭有東西。其實很多井裡頭都有東西，你想這井大的那麼深，地底下的東西那多了去了。越深一厘，就離陰間近一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年他們挖井的時候要麼就是挖深了要麼就是挖到東西了。這個小孩多半是被井裡的東西迷住了，咱得趕緊過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咱也不是道士，咱去有什麼用阿？」

李黔笑了笑：

「我們李家很久之前也是干過這一行的，只不過當我們這手藝就失傳了。我記得上次我把我們家的桃木劍放在這了，不知道去哪了。」

我從床底下找到了一個斷掉的木劍柄走到他跟前：

「你說的是這玩意兒嗎？」

李黔抬起頭看了一眼，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這下尷尬了。」

他拉著我趕緊跑到了樓下，在米袋裡抓了一把大米放到兜里。朱天寶的弟弟帶著我們來到了那家院子裡面，我們剛進門就聽見一個大人在對小孩兒說話：

「林林，為什麼小朋友們都走光了，你還一個人大晚上的在這裡玩呀。」

「因為井裡頭還有一個小朋友。」

這句話入耳我渾身打了個冷戰，李黔拉著我跑了進去，那個大人已經害怕地抱著自己的孩子躲得遠遠的。李黔朝井裡撒了一把米然後給在場的所有人手裡放了點米：

「趕快用大米捂住自己的耳朵！」

幾個人都照做了，只有那個大人，因為要照顧小孩，捂住了孩子的耳朵，卻沒法捂住自己的。

井裡傳出來一陣小孩兒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咯，跟我一起玩呀，咯咯咯，咯咯咯……」

我聽了心裡難受極了，我學著李黔閉上眼背對著井口，好了許多。可是當這個笑聲消失的時候，那個大人的神情已經完全不對了。他鬆開了捂住孩子的手，走到了我和李黔的面前，李黔力氣大，他頂住了面前這個一米七幾的男人。那個男人臉上露著笑容：

「跟我一起玩兒呀……咯咯咯……」

我害怕地拉著朱天寶的弟弟就往外跑，可是剛跑了沒多久我就覺得腦子暈暈的。失去意識之前，我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李黔把我的早餐放在了我的面前：

「醒了，起來吃早飯吧。」

我看著他，撓了撓有些頭疼的腦袋：

「昨天那事兒怎麼樣了，解決了沒有。我暈倒的時候，好像看見了你爸。」

他點了點頭：

「昨天，你暈倒之前，我爸聽我媽說了這件事兒趕緊跑了過來。那個中了鬼迷的大人已經好了，那口井也被我爸用我們家的秘術封掉了。那家人決定填了這口井，事情也算是解決的不錯。那家人當年挖井的時候，確實是挖到過東西，本來取水的口子是挖在了西邊，可是挖到了一口棺材。填上了換了一遍取水就覺得沒事兒了，可是他們沒想到挖到了就等於打擾了人家，打擾人家你覺得人家會樂意嗎。」

我咬了口包子：

「原來是這樣，那我明明用米捂住了耳朵，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暈倒了。」

李黔摸了摸鼻子：

「這事兒我也打算跟你聊聊。」

我一口包子都噴了出來：

「我去，我不會是被鬼迷了有什麼終身後遺症吧！」

他搖了搖頭：

「不是的，其實昨天真正的事情過程。不是我爸封住了那個鬼，而是你把它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