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147-丟失的記憶ⅩⅣ
……
就這樣在八坂本丸留了下來。
綱吉無法狠下心來漠視鶴丸眼睛里雀躍的期許,以及深處隱忍的難過。好不容易再次相見,無論是沢田綱吉還是鶴丸國永,都無法像十年前那樣,輕易再將「永別了」說出口了。
好在其它十座本靈本丸的預防工作都已完成,接下來綱吉要做的事情也不過是等待。如果真有不測,本靈本丸被其從屬的普通本丸的暗墮反向侵蝕,死氣之火會有所攔截,也會令綱吉有所知曉,能夠第一時間趕去幫忙凈化。再聰明些、一勞永逸的方法,綱吉現在無能為力,只能依仗著他開發最為嫻熟強大的死氣之火,為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們略盡綿薄之力。
「綱吉……辛苦了。」
鶴丸知道了綱吉在與自己分開,潛入時之政府後所經歷的一切,和綱吉目前在做的事情。與其說感動,不如說被震撼。刀劍付喪神陪他坐在月下萬葉櫻的樹梢,扭過臉,凝視著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偉大之事的少年的笑臉。
雖然歲數已過年少,但礙於是靈魂經歷了額外長久光陰的緣故,模樣與初見沒有丁點變化的沢田綱吉依然有著少年時期的稚嫩青澀。一團孩子氣的,沒有多少城府的,天真單純的臉龐。狡黠與世故和純粹的善良糅雜在一起,也只是讓他那雙暖褐色的瞳眸變得深邃也許,睿智些許。待他揚唇微微一笑,仍舊有無與倫比的光從他靈魂中流瀉,垂落四野。
「其實……你沒有義務和責任去做這些的。」
鶴丸悄然對他這樣說,金瞳柔軟的一塌糊塗,溢出能將綱吉溺斃的溫柔。而正沐浴月光,努力吸取力量的綱吉則毫無所覺,他此時此刻無比愜意安逸。懶洋洋的,一下沒以下的晃著如鹿般纖瘦的小腿,整個人縮在鶴丸給他的溫暖斗篷里,仰臉望著漆黑的天幕,閃爍的星子。
「其實我沒有鶴丸先生想象的那麼無私,只是因為在眼前發生了……沒有辦法坐視不理。」他眯了眯眼睛,「Reborn……就是教導我戰鬥的家庭教師,他以前也說過我做不了英雄的。」
「我救不了所有人,也沒想過現在所做的事情能完全消除反向暗墮,保證沒有人因此受害和犧牲……」他聲音很輕,言辭有多麼的輕描淡寫,心裡就有多少沉重。「想到如果什麼都不做,鶴丸先生也會被波及……就沒有辦法再當作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無動於衷。」
「我啊,或許是那種率先保護了夥伴,才會考慮其他人的自私傢伙。」綱吉說到這裡,一本正經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下去,噗的一聲,自嘲的笑了起來。「跟鶴丸先生你們這些為了維護歷史而戰鬥的英雄不一樣。對我來說,如果改變歷史能讓重要的人活下來。」
「我絕對會那樣做的,毫不猶豫。」
已經學會自省,對自己有再明確不過認知,不會迷茫也不會猶豫不決的沢田綱吉如是道。他這十年來的成長,在這一席話語間盡然呈現。至少,十年前的沢田綱吉是絕對不會理智到冷酷的說——「遠水是救不了近火。這個世界最終會變成什麼樣,還是要看時之政府。」
「個體所能做的再多,也不過杯水車薪。」
鶴丸微微動容。在沒有他參與的十年裡,綱吉成長到讓人難以移言的高度。回想起那個走路都會摔跤,容易受到驚嚇而炸毛,沒有自信而慫嘰嘰的沢田綱吉,簡直判若兩人。
「那個啊……」被戳到痛楚的綱吉有些不好意思,超小聲的坦白,「現在也偶爾會平地摔。」自曝短處的綱吉滿臉無奈,吐槽起自己來也毫不手軟。
他比十年前更能夠坦率誠實的看待自己了。
鶴丸聞此哈哈大笑起來,覺得在綱吉身上,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異常可愛與甜蜜。
*
夜裡宿在萬葉櫻,日間陪著綱吉四處遊盪。這樣的日子太過懶散無度,有些得意忘形的鶴丸國永最終還是被本丸的付喪神捉住了馬腳。
他和綱吉倚在庭園的小橋邊,低頭看池塘錦鯉。閑談間,也不知道誰先提起了有關吃食的話題,鶴丸忍不住吹噓起光坊(燭台切光忠)的牡丹餅如何好吃美味。綱吉聽得口水泛濫,巴巴的央著鶴丸下次留一塊給他嘗嘗,鶴丸則爽快地拍著胸脯直說讓光坊今天就做一份給他。
路過的粟田口短刀們聽到了鶴丸國永大半的自言自語。
「鶴丸殿在這裡做什麼?」
與鶴丸關係頗為親近要好的五虎退好奇的問。
跟在五虎退身邊的,是外出遊歷(極化)過後,便由五隻小奶白虎進階為威風凜凜的大白虎。大白虎對付喪神和審神者都沒有敵意,甚至在本丸里還保留著幼年期的黏人撒嬌習慣,一點也不兇猛,反而非常惹人憐愛。
「啊哈哈哈,是退你們啊。」正跟綱吉眉飛色舞說著話的鶴丸被五虎退的搭訕嚇了一跳,猛然抬頭,他有些心虛的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子,眼神虛瞟,隨便捏了個借口。「沒什麼事,就、就閑來無事看池塘的鯉魚啊……似乎又長大了許多,到時候燒成菜,想必會很是肥美吧。」
簇擁著白虎的則是五虎退的兄弟們——愛穿小裙子的亂藤四郎、財迷愛金的博多藤四郎、人|妻控的包丁藤四郎、以及粟田口家的秘藏子,信濃藤四郎。也不知道五刃結伴要去做什麼,各自手裡都拎著一大堆東西。五虎退仰著小臉,同鶴丸說話的時候,四刃就在旁邊專註看著他們,聽兩人的談話,偶爾還會插上一句,為五虎退進行補充。
「鶴丸殿……長谷部殿不是說,池塘里的都是觀賞魚?不能吃的嗎?」粟田口家的秘藏子許是作為刀劍一直被珍藏著,性格里多些不諳世事的單純。「大將上次還因為您和鯰尾哥哥撈它們而生氣,罰了你們兩個月的零用……您不會又……」
信濃一副「您還是千萬別再這樣」的欲言又止表情,他的兄弟們附和著,立即七嘴八舌地數落起舊事來。鶴丸聽得頭大臉綠,他沒跟綱吉提過這些,雖然浪的時候很開心,但他也是要臉的!想在綱吉面前樹立起高大勇猛,穩重可靠的男子漢形象來!
信濃藤四郎倒是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
「沒沒沒,誤會了!我就是看看,不撈不吃的。」鶴丸連連擺手,「上次也是意外,我跟鯰尾是在練習撈魚,為盂蘭盆節的慶典做準備!不是有那個嗎……撈金魚的攤販!」
綱吉一點也不相信鶴丸的說辭,在旁邊忍不住偷笑。
粟田口家短刀們也不相信,對鶴丸的解釋皆是一臉狐疑。他們看不到綱吉,但他們繼續待在這裡,鶴丸也無法同綱吉說話。心裡有些急躁,卻又不得不穩重,尋一個沒有破綻的由頭將短刀們打發走,鶴丸可不想再被迫曝出更多黑歷史了,於是言語間難免敷衍催促起來。
「……包丁剛剛聽到鶴丸殿提到牡丹餅,燭台切殿今天也要做點心嗎?」喜歡點心和人|妻的包丁藤四郎一點也沒感知到鶴丸的真實想法,他咬著手指,忍不住期待的,語氣歡快的問。「燭台切殿的點心可好吃了!包丁能吃好多!吶吶,鶴丸殿,什麼時候能有點心啊?」
「不如去催催光坊?怎麼樣。」鶴丸不斷將短刀們向別處攆。
「欸!好呀,我們一起去吧!」沒搞懂太刀付喪神是讓他們自己去,包丁在聽到鶴丸的提議后,立刻喜形於色,歡歡喜喜地跑去拉住了太刀付喪神的手。「點心~點心~點心~」
「……」
鶴丸面對嗜愛甜點到連護甲都是糖果色的包丁藤四郎也是沒辦法,他還存著再掙扎一番的念頭,但在緊接著又被短刀們以甜言蜜語連番轟炸。
五虎退:「吃、吃完點心后,鶴丸殿和我們一起來玩吧……」
亂藤四郎:「一期尼遠征好幾天了!鶴丸殿最近也一直找不到人!」
博多藤四郎:「現在好了!跟鶴丸殿一起拜託燭台切殿多做些點心吧哈哈!」
信濃藤四郎:「把今天在本丸的兄弟都喊來吧!」
包丁藤四郎:「哇啊!這是要開宴會嗎!好期待!好棒!」、
面對短刀們如此高漲的熱情,鶴丸完敗,無論如何也再說不出拒絕來。
「呃…………」
無力招架纏著自己的粟田口短刀們,鶴丸因為和粟田口大家長一期一振同屋,又一直與五虎退額外親厚的緣故,對粟田口一直多有照顧。因此在粟田口家短刀們心中,是僅次於一期尼之外的兄長。雖然不是同刀派的付喪神,但鶴丸性格活潑,與粟田口大家相處十分愉快。
詞窮的鶴丸困窘的向綱吉求助,然而沒良心,只顧著看鶴丸熱鬧的綱吉完全不理會。似笑非笑地向鶴丸表達了自己的愛莫能助后,便專心致志繞著大白虎打轉了。
他飄到五虎退的伴生大老虎身邊,好奇的摸摸毛。或許是動物更為敏銳的緣故,五虎退的大白虎雖然也看不到碰不到綱吉,卻皺著鼻子,四處嗅聞。它似乎察覺到了綱吉的存在,卻無法捕捉到絲毫跡象,因而顯得有些煩躁。綱吉玩心大起,飄在大白虎的上方,時不時逗弄它一下。這使得通識人性,擁有智慧的白虎尾巴都搖了起來。
「好乖啊。」
綱吉心滿意足地擼著大白虎,這讓他想起自己那可靠又可愛的彭哥列匣兵器,天空之獅·納茲來。納茲被順毛的時候也是一副饜足的滿足表情,會蜷在柔軟又溫暖的地方(比如草叢,比如他的腦袋上),漫不經心地甩著尾巴曬太陽。不過納茲十分嬌小,身量不過他巴掌大,不能長大到像五虎退的白虎。這隻大虎其實更接近XanXus的獅虎匣兵器。
想到彭哥列,綱吉就會想起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去這件事來。
唉。
綱吉心裡長長嘆了口氣,面上卻不顯跡。他彎著眼睛,向被熱情的粟田口短刀們拽走的鶴丸招了招手。自從重逢之後,鶴丸先生就一直在陪著他,難免冷落本丸交好的付喪神們。自己也只是鶴丸先生世界的一小部分,綱吉對此心態良好,他對鶴丸並沒有太過強烈的佔有慾,也不會因為鶴丸去陪付喪神們玩耍而吃醋。
「鶴丸先生今天就和夥伴們在一起吧!」綱吉大聲朝鶴丸喊道,「正好我也有點事情要外出,我們晚上再見吧。」
目送著被短刀付喪神們扯遠的,不斷回頭望向他的鶴丸先生,綱吉唇邊翹起一弧笑意來。總跟他在一起,本丸的其他付喪神和審神者怕不會以為鶴丸先生精神錯亂,產生幻覺吧?
綱吉覺得好笑。想起在別人看來,鶴丸先生行為古怪,總愛自言自語,便覺得更加有趣了。這樣下去可不好,綱吉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影響到鶴丸先生在八坂本丸的生活,使得鶴丸先生身上發生風評被害的事情來。
*
在本丸待的時間長了,未免有些無聊。
即使在鶴丸出陣和遠征的時候,綱吉會隨同前後,沒事也會去萬屋閑逛。但時之政府的勢力範圍再大,綱吉待了十年也覺得小了。生活日復一日,工作繁重卻刻板,實在無趣的很。在照例巡視完十一座本靈本丸,綱吉不請自來的在循聿君那裡蹭了一杯熱茶。
耷著腦袋,綱吉指尖把玩著一枚綉著展翅白鶴的藍色御守。這是循聿本丸剛剛買來給刀劍付喪神們用的御守里的其中一個,因為綉著鶴的紋樣,覺得很適合鶴丸先生的綱吉便忍不住拿在手裡。每半年都會購入許多御守給刀劍付喪神的循聿看了一眼,大方的將之贈予了綱吉。
「喜歡的話就拿走吧,我這裡還有好多。」循聿擠眉弄眼,語氣曖昧,「送給你家鶴丸先生咯~」知曉沢田綱吉與鶴丸國永往事的黑髮審神者戲謔道。
循聿本丸的鶴丸國永已經有一枚平安御守了。萬屋販賣的這種平安御守,佩戴在刀劍付喪神身上,能夠在緊要關頭救付喪神一命,抵消一次致命傷害。因此在萬屋定價極高,有些財力又體恤付喪神的審神者都會購入。循聿本丸也是如此。
不過他的本丸財大氣粗,會定期購買許多,以便刀劍付喪神們隨時替換。平安御守雖然力量強大,卻是一次性的昂貴消耗品,在救助付喪神一次后便會失效。像循聿這樣,工作量繁重還兼顧暗墮處理的本靈本丸,平安御守更是嚴重消耗品,本丸需要大量囤貨。
「還是不了……鶴丸先生他已經有一個了。」
綱吉謝絕了友人的好意。
「這你就不懂了吧,綱吉。」循聿振振有詞,「別人送的跟你送的怎麼能一樣!送之前再把死氣輸入御守裡面,到時候不止抗傷害,連暗墮都能抵禦住……」
「嘖,還有比這更實用的定情信物嗎?」
明明循聿君跟自己本丸的刀劍付喪神都不會太過親密接觸,卻在教導他的時候,總擺出一副很有經驗的姿態。綱吉心中忍不住腹誹黑髮審神者。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循聿說的有些道理,無視「定情信物」的措辭,綱吉認為在嚴峻事態下,自己確實應當送鶴丸先生一枚御守。
就如循聿君所說的那樣,將自己的死氣之火灌輸入其中。
幽靈形態的綱吉無法在萬屋進行交易,他身上也沒有錢財。最終,綱吉只能厚著臉皮從循聿那裡帶走了那枚,他認為很適合鶴丸先生的平安御守。富有的黑髮審神者毫不在乎,再過昂貴的御守在他眼裡也不過廉價之物,只是支著臉,勾著笑,說:自己上輩子欠他太多,就當是還債了,讓他別放在心上……綱吉心裡感動友人的慷慨,嘴上順著他接了句玩笑——
「你這些年幫我這麼多,是以前欠了我多少?」
和循聿之間的這些年情分已非常深厚,對方不計較這些,也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回報。綱吉知道,他也不矯情,接受了友人的好意和幫助后,所有感謝感動都深深記在心裡。如果有一天,循聿君需要他的幫助,綱吉也會萬死不辭,義無反顧的赴湯蹈火。
「這我可算不清的。」黑髮審神者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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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吉將那御守作為禮物,放在鶴丸手心裡的那一刻,看到了鶴丸先生驚喜又開心的笑顏。想想他們相識這麼多年,竟然都沒有互相贈予過什麼禮物,也是有些疏忽和遺憾了。
循聿君果然沒有說錯,這是一份很好的禮物。鶴丸先生確實很喜歡。注視著鶴丸先生將這枚平安御守放進貼身衣物的口袋裡,綱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心意被鶴丸先生如此珍重。
「這樣一來,就不擔心被反向暗墮污染神格了。」坐在瓦片錯落的屋頂,曬著月亮的綱吉看著並肩而坐的鶴丸微笑。「循聿君說,中樞的研究有了很大進展,或許可以完全避免反向暗墮的問題……真是太好了,一切都在向美好的未來發展著。」
「一定是因為綱吉為了我們,那麼努力的關係。」
鶴丸抵住他的額頭,說著讓人心跳加速的甜言蜜語。
綱吉忍不住推嘴巴甜的太刀付喪神的肩膀,「我只是加強了本靈本丸的防禦系統,可不是我的功勞哇。」有些哭笑不得鶴丸的邏輯。鶴丸先生對他的濾鏡太深了。
鶴丸不以為意,只是看著他溫柔地笑。
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話題天南海北。
「審神者的未婚夫明天要來本丸了。」說起這座本丸的事宜來,「明天輪到我和三日月殿做內番……唉讓刀劍去餵養馬匹什麼的,真是苦惱。還要幫著光坊他們準備宴席,可能沒什麼時間待在一起了。」鶴丸對內番真的喜歡不來,態度顯而易見的抗拒。
「工作就好好完成啊!」
綱吉低笑,抬手揉亂了向他抱怨的鶴丸的頭髮。
璀璨星幕下,他們親密無間的連影子都依偎在一起。幽靈和付喪神都不需要睡眠,可他們仍然會按照人類的的生活習慣,在夜露深重的後半夜小睡片刻,縮在同一張柔軟溫暖的毛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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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坂家大小姐終於鬆口,定下了婚期。就在來年春分,粉櫻開遍本丸之時。鶴丸跟綱吉說的時候,綱吉有些驚訝,他還以為八坂青溪仍然不會答應的。
「這是她所選擇的道路。」
審神者的未婚夫離開之後,鶴丸和審神者聊了一會兒。八坂青溪主動找的鶴丸國永,他們私交甚篤,鶴丸國永又對八坂青溪的感情生活十分了解。在婚約這件事上,他們談過太多次了,這一次也不過是老話常談。只是微妙的,八坂青溪在面對他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
「不過她看起來很傷心也很憤怒,似哭似笑的……」
鶴丸嘆了口氣,綱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這種事情太過私密,無論是他還是鶴丸,其實都沒有過多置喙的餘地,只希望八坂青溪作出的選擇,自己不後悔就好。
綱吉並不知道,鶴丸向他隱瞞了許多細節。
比如審神者不願訂下婚期,同未婚夫完成婚禮的根本原因,不是審神者對未婚夫的感情並非愛情而是親情。一直以來,審神者心裡都深深愛慕著另外一個人。
至於那個人是誰,在綱吉送給鶴丸的那枚平安御守被審神者看到,並察覺那御守里蓄滿了綱吉的力量之後,審神者的反應和所作所為已經作為線索,被鶴丸知曉真相了。在同審神者結契之前,鶴丸所藉助的力量與平安御守里的力量如初一轍。聰慧過人的審神者瞬間就明白了何為現實殘忍,愛而不得。淚水忍了又忍,只殘存星點在眼角。
鶴丸也曾痛失所愛,他見過和綱吉分別後的自己有著怎樣的眼神。四面八方湧來的酸楚和凝澀使人哽咽,隱掉口不擇言的衝動和求而不得的失意,眼底仍然會透出不甘和絕望。
這種程度,已經是矜貴優雅的世家大小姐的極限了。
她決計不會允許自己對一個愛著別人的男人告白,哪怕她苦戀,暗戀這個男人許多許多年。愛情再過重要,最終也不如她對自身驕傲的堅守。就連一滴眼淚,她都不會允許自己當面流下來的。如果不這樣倔強,她未免在這份感情里也太過狼狽,太過悲慘了。
「……」
對審神者對自己的所抱有的感情,遲鈍了七年的鶴丸國永從未想過會是如此。他的目光一直都在綱吉身上,綱吉離開后,也痴痴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沒有挪開過一秒。他對審神者愛情感到驚訝,甚至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唯有沉默。
良久無聲的鶴丸國永最終目送了審神者的離開。他心裡很清楚,這將是最後一次,他們這樣獨處,以友人的名義推心置腹了。從此他們再不是摯友,也非密友,只是付喪神與審神者了。
「中樞一定會趕在年前完成研究的。」
什麼都不知道的沢田綱吉仍然天真的以為,一如鶴丸曾對他說過的那樣,八坂本丸的審神者憂心同時間溯回軍的戰況和內部暗墮情況,事業心太重才不願意現在結婚的。
*
六月,芒種。
時之政府對反向暗墮的研究還未成功,綱吉和中樞一直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即便有多次疏導,普通本丸的暗墮仍然來勢洶洶的反噬了本靈本丸。不過是一夜之間,本靈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便被迫失格,出現了各種暗墮跡象——
肌膚上浮現黑色獠紋,身體生長出森白骨刺。
疼痛不停歇的,終日折磨著他們的意志。
本靈本丸的強大審神者們很快進行凈化工作,可是第二天,暗墮的噩夢仍然會再度降臨在刀劍付喪神身上。此消彼長,這成了一場暗墮與凈化的持久拉鋸戰。
本靈本丸的強大審神者們不得休息,如果他們不能及時凈化刀劍付喪神,導致刀劍付喪神徹底暗墮為鬼,那麼其本靈本丸之下的未暗墮本丸的同一振刀劍都會暗墮。綱吉的死氣之火能做的,也不過延緩這些刀劍付喪神的暗墮速度,亦或者加速他們的被凈化速度。
如果能永恆的凈化就好了,免受反向污染之害。
不約而同的,在面對暗墮災厄的糟糕情形下,所有審神者產生這樣的期望來。這是中樞在出現反向暗墮問題后,就致力研究的課題,只可惜至今仍然沒有技術成熟,取得重大突破。就像人類社會的流行傳染病,最終會被疫苗根治和預防那樣,在刀劍付喪神身上也種下這樣的疫苗呢?不止一位,當時包括八坂青溪在內的「審神者互助委員會」的大家都這樣想。
七月,小暑。
八坂青溪從本靈本丸同僚兼友人的藏書閣中,找到了自認能夠「永恆守護付喪神的神格與靈魂」的上古方法。書中並未記載這永恆凈化之術的成功案例,可八坂青溪仍然想試一試。這時,反向暗墮在本丸間的危害,已經到達無法再拖下去更多一天的嚴重地步了。
「就讓我試試吧。」
八坂青溪目光安靜,唇邊帶笑,誰也無法說服她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