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第七十幕 掙扎I
在利奧，索尼雅離開黑森林，將黑暗和陰影拋之身後，順利返回城鎮的深夜。
「晚安，尊敬的先生。」
索尼雅緩緩推閉旅館房間的木門，咔嚓，從屋窗溢出廊外的月輝如搖曳的火光，微弱至絲而消失。
走廊安靜而昏暗，腳步輕聲傳開。
利奧琢磨著她那別有用心的敬稱，不知不覺回到隔壁房間，坐在桌邊，盯著某處，用指肚扶揉太陽穴。
淡淡的睏倦像是微風，滲進木牆的間隙，瀰漫整個房間，他打了個哈欠，準備小憩一會。
很快，深沉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
好像一場漫長而曲折，沒有終點的旅程。
「...」
許久，利奧慢慢睜開眼，接受外面的光線。
在陌生的王室房間內，一對銀白刺劍懸挂於深黑人像身後的熏黃木牆，周圍飾物高貴華麗。
他睜大眼睛，環顧四周，並未找到熟悉的事物。
「夢境？」
利奧喃喃自語。
刺人的火星從噼里啪啦的壁爐中散出，彷彿橘黃色的精靈，在半空中雀躍歡呼，最後落在他的鼻尖。
溫暖而舒適，這令他產生某種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的違和感。
「如果你屬於神系，而非凡人，我也許會重新考慮你我之間的契約內容。」
悅耳動聽的嗓音響起，彷彿黃鸝在歌唱。
紅葉遮目的女神出現在利奧身後，仔細看，她的面容又變得模糊，如同凜冬的風雪，深林的迷霧。
「有什麼事？」
利奧隨意地找了把椅子就坐，但沒有面對洛絲，他環顧四周，彷彿做客的來賓。
「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們之間的遊戲即將結束。」
洛絲伸出食指，輕輕點在利奧前方的空氣中，過去的無數畫面飛速閃爍，有他曾在森林的亂戰，貴族大宅的死斗，太多太多對抗污蝕的畫面。
「你明白嗎？」
「我從未將這些當成一場遊戲。」
利奧搖搖頭，以平靜的口吻繼續道：「你告訴我污蝕控制了神系，你也深陷其中...我本以為我們不得不對抗，但自湖岩城到現今的洛雷里，你給予我不小的幫助，莎莎，海納，神力，一切這些，你只當作遊戲？」
「注意你的措辭，人類。」
洛絲流露出神明特有的冷淡氣息，「你應該認清你自己，一條在漩渦中掙扎的可憐蟲。是我給予你幫助，你才活到了現在。」
「所以這是施捨遊戲嗎，還是讓我活下去，欣賞我繼續掙扎的遊戲？」
利奧盯著洛絲，他本以為這位異神可以成為同伴。
洛絲沒有回答，她開口道：「對神明而言，你在大陸的所作所為是微不足道的。同樣的，不論你付出多少代價，也無法阻止終焉。」
她以自己的視角審視利奧付出的一切代價和努力，那遠遠不夠，甚至無法推遲終焉的到來。
「我不會放棄。」
利奧的表情堅定，他擁有信念。
「你的想法並不重要。」
洛絲微微搖頭，「你很快會明白這點。」
「所以，你只是為了打擊我而來的？」
利奧嘆著氣，面對毫不在意別人看法的神明，他有些無奈。
「...」
洛絲沉默著，她注視著利奧，長達數秒。
「談論終焉太過遙遠，也許近況才能讓你清醒。」
她似乎在冷笑，「竭盡全力逃離這片海域吧，你的魯莽點燃了命運的繩索，且讓你墜入深淵。」
「我擊潰了魔神和污蝕，黑水巢穴對我而言不是威脅。」
利奧認真地道，他確認現在的自己足夠對付強大的污蝕。
「擊潰？」
洛絲嗤笑一聲，「眾神分化高低，魔神也存在強弱，那不過是迷宮神的影子。」
「好吧。」
利奧點點頭，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在最後的見面會裡最後幫我一次，善始善終？」
「沒有原因。」
洛絲的聲音開始微弱，她即將消失，「對我而言，這是不改變結果的舉動...」
利奧剛想說些什麼，但他已從夢中驚醒過來。
手心的銀輝泛起微光，他頓時警覺起來，環顧光線昏暗的房間。
「這裡是洛雷里的小鎮，之前才探查過，不應該有污蝕的蹤跡。」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來的似乎有些恰到好處。
他起身開門，門外的走廊空無一人，木門的支呀聲回蕩在濃郁的黑暗裡，有些毛骨悚然。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就在他身側的木門上被敲響。
「...」
利奧面不改色，右手搭上森咒的劍柄，將木門的另一面踢轉過來，支呀聲再次響起。
出去刻著門戶的瑟薇塔帝國文字，仍舊如常。
不等利奧鬆口氣，走廊里響起索尼雅困惑的聲音，「發生什麼了，有誰在敲門嗎？」
相隔數米遠，她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強打精神地握著手杖，保持著一定的警惕。
「我想沒什麼，也許是惡作劇。」
利奧指尖光芒閃爍，他動用黃昏之戒迅速施展數種感知魔法，憑藉這些足矣比肩帝國頂尖法師的魔法，他確認這裡的確沒有異狀。
但直覺告訴他，這並非是惡作劇。
「是嗎？」
索尼雅似有所覺地點點頭，隨後露出微笑道：「如果是惡作劇，那會是誰呢？」
在利奧有些詫異的目光中，她伸出食指，指著他，「是你。」
「...」
利奧盯著索尼雅，再次運用感知魔法，這次重點感知索尼雅，但仍舊一無所獲，他不得不收起輕鬆的表情。
索尼雅捧腹大笑，她指著利奧笑著道：「我想您無需緊張，這只是我和您開的一個小玩笑。」
隨後，她收起輕鬆的姿態，露出歉意道：「抱歉，尊敬的先生，剛剛的敲門聲是我的惡作劇。」
「...」
利奧沒有出聲，他靜靜地看著索尼雅。
「您不相信嗎？」
索尼雅表情嚴肅起來，她繼續道：「事實的確如此，我可以向您再展示一次。」
她低聲念動咒語，很快，之前的木門再次響起敲門聲，回蕩在寂靜的走廊里。
「抱歉，這的確是我的惡作劇。」
索尼雅低下頭，表露歉意。
「...」
利奧握緊銀輝閃爍的劍柄，將其緩緩拔出，在索尼雅困惑的注視中開口：「索尼雅在哪兒？」
「我在這。」
索尼雅表情有些尷尬，指了指自己，她無可奈何地解釋道：「這的確是...惡作劇...我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和您更親近一些。」
橘黃的火光和銀輝交織，在利奧的眼眸中掠過，他視野中的索尼雅毫無異常，但他內心的危機感愈發濃郁。
「她到底在哪兒？」
他的喝聲震動著走廊，但被黑暗籠罩旅館很快將他的聲音吞沒，令一切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