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第七十七幕 傳說之上II

低喃伴隨風穿梭在林間，起起伏伏，像拍打礁石的浪潮。凝重的氣氛中，視線交錯的火花閃爍不止。

它們圍著褐色岩石不時周旋，虎視眈眈，卻富有耐心，放慢腳步，始終與利奧保持約兩把長劍的距離，這意味著充裕的應變時間，也是彩熊們對付無數獵物所累積的經驗之道。

施加壓力，等待破綻。

彩熊首領認可的最正確的方法，它的意志與行動無時不刻貫徹著這條守則。

然而利奧無需在乎這些，金色森林原住民對外來者的迥異態度才讓他好奇。

為何如此仇視外來者？熊藤鄉又為何邀請？

利奧明白，他需要對金色森林，對原住民有所了解。這有助於幫助他解決當下的困難，尋找離開金色森林的道路。

片刻，他有了決定。

「uy。」

他吐出簡單的音節，微弱的光芒從森咒末端伸長出劍身的數倍。

這是很巧妙的手法，雖然動用聖燼之力，卻將波動壓制在極小的範圍里。

對利奧而言，真正需要警惕的絕不是眼前這些彩熊。

彷彿有什麼被照亮，在不及反應的剎那，創口從前方數只彩熊的頭頂裂開，與鮮血一同湧出的是它們眼中的驚懼和恐慌，將腳步的翠綠草株染成深沉而驚心的顏色。

直接而富有衝擊力的一幕。

先前的彩熊首領已經不可思議地歪頭死去，像一匹被遺棄的布料，無聲地凝固著。

但鮮血沒有停止流淌，如同恐怖沒有停止蔓延。

「...」

剩餘的彩熊們癱在原地，窸窣的騷動顯示著不安，無法理解而誕生的恐懼顯示在肢體的言語里。

「這其實很簡單。」

利奧有些冷淡地停下半空中揮舞的森咒，看不見的劍身沒有沾染一絲血跡，像沒有離開，又沒有到來。

他的意思是殺死它們很簡單，摧毀它們也很簡單，視線沒有停留在腳邊逐漸冷卻的屍體上，卻有些固執為它們解答死亡的困惑，「作為認清事實的代價。」

他的聲音很好地烙印在它們心底。

僅注視著它們的眼睛，他知道已經達到威懾的目的，甚至遠遠超過。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我想我會需要你們幫忙。」

利奧看著這些沉默的彩熊一個個退回人型，並在他說完後面面相覷。

「當然，我想現在你們會更樂意幫助我。」

他補充一句，這彷彿給了它們退路，它們以各異的方式表表露積極配合的姿態，並且為苟活下來而深深地慶幸欣喜著。

「很好。」

利奧點點頭，他明白溝通的橋樑已經搭建，現在他可以隨意獲取信息，有關金色森林，有關熊藤鄉，有關彩熊···只要是眼前的這些人知道的。

「首先，關於金色森林······」

提問和回答，理解和思考的時間既不漫長，卻也不算短暫。

金色森林的歷史無法溯源，從彩熊族人們擁有領地意識起，這片古老的遺迹便已經百花齊放。大小群落有源自樹靈的精怪，也有化身野獸的天賦族人，更有沉默的，藏於深處的沉眠之物。

關於物種的細節複雜而難以深究，利奧沒有了解太多。

簡而言之，放開想象力，金色森林的歷史也許沒有言語能夠描述的起點，正像它與世隔絕的特質，它本身便是外界所討論的傳說之地。

除此之外，彩熊族人對所謂的「幽遠古徑」和「離開的方法」一無所知。

「據我們所知，森林的盡頭永遠是金色的森林。」

彩熊露出一絲堅定的虔誠，像嚮往光明的教徒，「我們屬於這裡，無需離開。」

它還想說，任何來到金色森林的生命都屬於這裡，周而復始，生死輪迴，但終究它把這番話咽了下去。

「...」

利奧點頭，他明白彩熊們沒有絲毫想要離開金色森林的想法，也許這片森林真的龐大得超乎想象，遠比他先前所在的瑟薇塔帝國南部的聯合的鎮群，繁華的市區，湖泊與連綿山脈，比它們都要來得龐大。

也許他該去盡頭看看，金色森林的盡頭。

利奧始終相信，真相需要用雙眼鑒別。

隱去嘴角的一絲失望，利奧任由如獲大赦的彩熊們奔走離開，竄動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樹林間，除去刺鼻的血腥味，這裡恢復以往的安靜。

片刻，他簡單收拾屍體和先前的魔法痕迹，拍了拍手站起身，看向上方。

光明，蔚藍，翠綠。

溫暖的陽光灑滿頭頂的天空，這是一扇視野中由數棵高大樹木的枝葉編製的窗戶，蔚藍的紗輝彷彿清澈的玻璃，蜷縮著幾朵睡眼惺忪的白雲，它們漫無目的地遊盪著，寧靜而美好。

這一刻值得成為永恆，定格在時間的某刻。

「...」

回過神，視線從模糊轉為清晰，視野中微顫的綠葉的邊緣泛起金色的光輝，讓利奧想起瑟薇塔的秋季，呼嘯的風，隱於穹臂雲霧的山脈，連綿的黃樹林，數不盡的餘輝晚霞和螢火星空。

很多畫面就這樣湧現，像吹來的風，將他裹住。

利奧搖頭啟程，嘆息。

他意識到，引發思緒的是更深遠的...更過去的事物。

「瑟薇塔南部是我記憶的起點，但是，北方的凜冬會是真正的故鄉嗎？」

內心彷彿有某種聲音，強烈卻不會讓他不適。

他邁動腳步，在記憶中捕捉到彩熊族人們眼中的堅定，頓了頓，繼續前進。

「前進，才知曉答案。」

···

時間推移，蔚藍的天色從邊緣開始暗淡，深紫的晚幕露出一角。

利奧站在高坡的岩石，低下頭，俯視身後愈發深沉的森林，視線的盡頭處已經瀰漫黑暗。他轉過身，繼續朝著曲折的小路前進。

也許有數十公里，穿過不少森林灌木，甚至湖泊淺溪的利奧沒感到多少疲憊，當他意識到自己並未走過重複的道路時，他對金色森林的盡頭的好奇便多添一分。

當然，他對即將到來的，金色森林的第一夜也同樣期待。

「？」

利奧注意到某個事物，他停下腳步，看向草叢間。

「Hpsbgpo，Pijbgf，Ljh。」

伴隨一陣難聽的嘀咕，枯藤和枝條編製成的類人物體探了出來，非常矮小，只有半人高，不清楚那部分是它的頭顱，但利奧確實能感受到一股視線從枝葉間射來。

它謹慎地站在小路邊，沒有擋住去路，又很有耐心，伸出幾根帶刺的蔓藤比劃著什麼。

「...」

利奧搖頭。

很遺憾，他並不能理解它的語言。

並且，對方的描述能力極為有限，近乎抽象。

「這裡似乎只有這一隻...樹精？」

利奧有意感知著周圍的動靜，他感到古怪，給前方的生命安上他認可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