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君子終日乾乾

17.君子終日乾乾

在場的三位大太監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少年入宮,經歷太宗、仁宗、宣宗三朝,還都是舊相識,而且算是同學。宣宗時,改太監不得識字的祖制,在宮內設內書堂,令學官教授小太監識字。

金英曾在永樂末年,升任司禮監右監丞,後來在宣德帝有了太子之後,安排到東宮做管事牌子,不在司禮監任職,只是每隔幾天都要把太子身邊發生的事密報給陛下。現在太子作為重回高位的『大太監』,他也回到了司禮監,只不過比王振低一頭。

這就是郭守仁生氣的原因。他作為管事牌子,管的只是乾清宮中的事情,而司禮監是十二監之一,是太監這一領域的尖端位置。

簡單點說吧,管事牌子一次受賄500兩,司禮監秉筆太監一次受賄1000兩,管事牌子退休的時候是出宮去當一個富家翁,司禮監的退休之後去當南京守備太監。他原以為陛下能活到八十歲,那時候自己已經退休了,金英的地位不會高過咱家,可沒想到,這混蛋傢伙飛快的超過了咱家。

金英原本恨著郭守仁,現在恨著王振:「你們說王振這沒骨氣的傢伙有什麼好的,滿宮的太監有誰是成年之後自己把自己送進宮的?為了這點子榮華富貴,連他們文人天天掛在嘴上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都顧不得了,呸,什麼東西。大行皇帝偏偏喜歡他,太子爺,呃,咱們陛下也喜歡他,嘖,也不知道那聖人之言都是說給誰聽的。」

郭守仁不咸不淡的說:「文武群臣說給陛下聽,陛下叫他們說給百姓聽。」

老章信佛念佛還吃肉呢,為啥子?因為肉好吃!

陛下要是聽什麼聖人之言,還能廢后?呵呵。愛德不愛色?可拉到吧!

章守義點頭道:「就是的,依咱家說,您二位一起伺候陛下,平日里要多親多近。」

這房子是他的地盤,旁邊的善修端上來一個銅火鍋,熱騰騰的儘是些素菜,蓋著蓋子咕嘟咕嘟的煮著豆腐、白菜、海帶、蘿蔔、地瓜、筍乾、蘑菇、冬瓜、油豆腐、豆芽菜,雖然沒有肉好吃,但好歹吃了暖和啊,調料碟里偷偷的擱點蚝油,也算見了葷腥。

承恩端著墊火鍋用的銅盤子:「三位爺爺,這鍋子煮的時間有點短,還沒熟透。」他又接過惜福手裡的托盤,奉上三碗黑乎乎的粥:「這是地黃芝麻山藥碧粳米粥。」熟地黃,滋補,山藥,滋補,芝麻,滋補。

金英笑嘻嘻的摸出一個荷包:「小東西真有眼力價,賞你了。」

三人呱唧呱唧吃了粥,這時候火鍋中也飄出了地瓜的香氣,承恩上前打開蓋子。

只見鍋里飄著一根人蔘,幾個紅棗、一把枸杞、花椒辣椒,看著紅紅火火還挺好吃。

惜福端上來一碟麵筋球下進去,又放了些下鍋就熟的粉皮。

章守義道:「咱們現在可不能喝酒,咱家以醋代酒,敬你們一杯。」他舉起醋壺,往自己的小碗里到了點。

「幹了!」

「咱家先干為敬!」

「好海量!」

「拿只老虎過來,咱家要去打虎!」

吃完之後,小火者們把鍋子端下去,把剩下的菜都扔進去,加了兩塊碳,這就是他們的午飯。

金英又掏出一個鼻煙壺來:「瞧瞧,陛下剛賞我的,內造鼻煙壺,這紅瑪瑙紅的多純,像剔紅一般。」

三人繼續吸鼻咽玩兒。

三個小火者面面相覷的吃火鍋,想吃點肉,又不敢犯禁:「真是無趣。」

「太無趣了。」

「娘娘是真心如死灰無欲無求。」

「要說無欲無求就有點過了。」

萬貞兒探頭進來:「三位哥哥,誰無欲無求了?把他的菜給我。」

承恩笑了起來:「你就知道吃。娘娘這一個多月以來,日日以淚洗面,叫她看見你這麼高興,准得生氣。」

萬貞兒噠噠噠的跑過去:「你別唬我,娘娘看不見我呢。」

她進宮小半年,只遠遠的見了五六次。

善修盯著她的胸口,伸手戳了戳:「這是什麼?」又大又圓?

萬貞兒摸出一個饅頭來:「本來就要涼了,俺揣懷裡捂著。」

善修:「哼。」我還以為你長出胸了。

萬貞兒莫名的覺得有些害羞,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惜福起身去給她再拿一雙筷子:「萬姐兒,當今小萬歲登基之前就喜歡看你和宮女打架,如今他是皇上,要是叫你去學摔跤,你去不去?」

「嘻嘻嘻,我倒是想去。」萬貞兒叼著饅頭爬上椅子,然後拿著饅頭說話,滿臉憧憬:「聽說練武之人都能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三人都笑:「那倒是挺好。」

「可惜啊,太皇太后容不得這樣的事。」

「整天到我們這兒來蹭吃蹭喝,要是哪天沒得吃了,你可怎麼辦?」

萬貞兒認真的思考起來,順便吃了三塊豆腐、兩片地瓜、幾根粉條、半塊油豆腐、四五塊麵筋幫助思考,思考的結果是:「到時候再說嘛,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在宮裡應該比嫁人還穩妥啦,我家裡洗衣服的婆子就是死了丈夫兒子,出來做工為生,但是宮裡死多少個皇帝都需要宮女嘛。

「憨吃憨睡。」

「你現在認字沒有?」

「沒有啊,我認字幹什麼?」

承恩回去摸出一本《千字文》:「吃完飯學認字。要是不聽話,明天就不許來吃飯!」

萬貞兒乖乖點頭:「俺學還不行么,要是學不會你可不許生氣。」

承恩摸了摸她的頭:「乖。」哥哥實在是太無聊了。

小火者們學寫字的時候,是用銅盤裡盛上沙子,用筷子在上面筆劃。

承恩:「天、地、玄、黃,這四個字,跟著我讀一遍。」

萬貞兒:「天地玄黃……玄黃是什麼意思?」

承恩一時語噻,這玄黃解釋為黑黃倆顏色是對的,解釋為天地也是對的,解釋為別的也對:「你不用管,只管學就是了。寫。」

萬貞兒抓著筷子,在沙盤上划拉。

章守義剛叫人沒人應,他只好走過來找,一推門看四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忙些什麼。皺著眉頭走過去看:「嗯?這是做什麼?」

承恩嚇了一跳,紅著臉站起來:「爺爺,我……」他多機靈,不能說這是打發時間:「我想為爺爺分憂。」

萬貞兒瞪大眼睛:「啊?」

章守義:「哼,你有心了。她能為我分憂?難道你想等她長大了,送到皇上身邊去?」

這皇上喜歡能打架的宮女,未必喜歡『睡』能打架的宮女啊。況且要拿她做美人計,嘖,說句不恭敬的,皇上還沒瞎呢!難道是從小培養她讀書寫字,以後精通詩詞歌賦,又文武雙全,趁著王振老了讓萬姐兒取代他的位置?

這倒是不錯,先準備著,說不準以後有用呢。「你小子倒是機靈。」

承恩頂著一腦袋的問號,連忙躬身:「全靠爺爺栽培。」

章守義十分欣慰,也在萬貞兒的毛球腦袋上摸了一把:「用心學,你的前程全在這上面。」

萬貞兒:「啊?」還是沒聽懂。

章守義背著手又走了:「老金,老郭,兩位有東西拉在我屋裡了。」

坤寧宮正殿溫暖如春,皇帝還在哄自己哭到雙眼紅腫的母后,兩位大太監順勢又溜了出來。

章守義把倆人拉進自己屋裡,關上門:「他王振是個落地舉子,是吧?」

「是啊。」

「對啊,也不是多有文采,他說的詩詞歌賦咱家都知道。」我就是想不起來用。

章守義一拍巴掌:「一個舉子能有多少文采?要說咱們教出一個狀元來,那是痴人說夢,可要是教出個落地舉子來,別說教,就算咱家現在去考試,也能手拿把掐的得這麼個名額。」

「多新鮮那,名落孫山有什麼難的。」

「抱只貓來給條魚,貓都能成。」

「去去去。咱家的意思是,咱們各自選出幾個機靈好學的小火者,暗暗的教授他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牌九等諸多遊戲。」章守義看倆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更加得意:「皇上喜歡什麼,咱們就怎樣教養,十年就教出來了,十年之後皇上才十八!把這些人送到皇上身邊去,還有他王振什麼事?」

「他有這麼多年的情分吶。」

「呦,咱們沒有么?」

「依我說,咱們先不急著培養人,反正咱家不會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咱家自己先拜師學一學,趕緊頂上去才是正經事。」

「對!」

「嗯……也對!」

章守義美滋滋的笑:「咱家使得好連環計!」

郭守仁和金英對視一眼,決定不告訴他連環計的真實意義。

太監們掌管著御制新書,平時是用來賞人的,現在章爺派人拿了禮物去要,要來了許多。

小火者們看著這堆四個人抬過來的新書,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聽公公訓話。

章守義:「你們都得好好學習,讀書,背書,要能學出些成績來,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說完之後,章爺以身作則的拿起一本周易:「元亨利貞!……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章爺:(。-ω-)zzz

「爺爺睡著了?」

「嘿嘿嘿,爺爺讀書真是太用功了。」

「你為什麼要教萬貞兒寫字!混蛋,你吃飽了撐的是不是?」

「別說話,拿上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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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雄壯萬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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