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楚靖瑜身後跟著原先楚家的張有生下面的另外一個管事福叔,而楚筱悠手頭放著詳細標註了整個楚家產業的明細,福叔作為管事常年和下面的掌柜們打交代,雖不是知道全部的產業,掌柜們卻認他,而產業的明細給他們指明了一個清晰的道路,指引著他們完全收回屬於楚家的東西。
兄妹兩個大概也沒想到會同時湊齊這必須的,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桌子上擺了六七樣精緻的小菜,洗漱過後換了整潔的衣裳的福叔也一同在坐,王仁遠誇張的講述著如何給秦明軒下套的事情,楚筱悠覺得像聽戲文里的故事一般,虧的前世的她還總覺得秦明軒是個聰明有些本事的人,現在看連給哥哥們提鞋都不配。
她起身給三人都添了酒,坐下聽著福叔講自己的事情,他上了些年紀,因為比不得張有生的活泛所以一直做的是副管事,被張有生趕走之後拖家帶口想回祖籍:」這世道想再外面走動,銀子少一些都不行,我們一直進了金陵城,那車馬行的人看我們是外地人,就想訛詐我們,一輛馬車竟然要了五兩銀子的租金,我的小兒子性子衝動和他們爭執了幾句,結果他們動了手,人也被打了,走不得路,我們就在金陵住了幾日,找大夫抓藥什麼都要錢,一樣比一樣貴,我們人生地不熟,銀子也被小偷偷走,差點走投無路,虧的大少爺找到了我,把我們一家子帶了回來!」
福叔說著又向楚靖瑜抱拳,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楚靖瑜爽朗一笑道:」您不必客氣,這本也是應該,往後我少不得要福叔多多幫我!」
楚筱悠可沒在外面走動過,這樣的話也很少聽到,不知道世間的事情原來大都如此。
福叔家有個丫頭香草和她年歲差不多,楚筱悠想著就開口道:」香草呢?好些日子沒見到她,叫她來我身邊吧,也沒什麼差事,就陪我說說話就行!」
小丫頭也知道拉攏人心了,可見還是很有心思。
楚靖瑜微笑著點頭。
福叔離開后,屋子裡就只剩下楚靖瑜兄妹還有王仁遠三個人,王仁遠沒骨頭一般,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挑著嘴角笑著問楚筱悠:」大哥說叫你明天去道台府的門口哭,你怕不怕?」
楚筱悠不樂意的道:」仁遠哥哥是覺得我膽子有多小?不過是去哭一哭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還是去對付那樣的人,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耳畔的明月當閃爍出一連串細碎的光芒,漫天的繁星一般,襯托的她像個九天之上的仙女,王仁遠不自覺的微紅了臉,轉過頭掩飾的去看牆上的畫。
牆上也一併是個貌美如花的仕女圖,拿了繡球在逗弄地上的貓,就同楚筱悠一般高貴優雅。
楚靖瑜同楚筱悠道:」其實你不去也可以,完全不用勉強。」楚靖瑜內心裡不贊成楚筱悠去,害怕她受委屈,但又總想著能讓她歷練歷練,以後即使他不在身邊,楚筱悠也自己能應付。
不得不說這種複雜的矛盾的心思,像極了一個父親的心思,但這些楚靖瑜卻完全不自知。
溫和的注視著楚筱悠。
楚筱悠羽毛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動,看上去柔軟又美好:」我若去了才能更叫輿論偏向我們,往後這事情搬上公堂,堂上老爺宣判自然更多一重思量,哥哥既然要勝,當然要勝的漂漂亮亮。」
小小年紀,氣勢到不小,不知道古代的女子可都如他的妹妹一般,有這樣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楚靖瑜頗為自豪的想。
楚靖瑜和王仁遠離開后,楚筱悠就準備洗漱休息,珍珠帘子撩起來,方媽媽卻不請自來,人瘦了一圈,那一雙三角眼的精光卻愈加明顯的射出來,彷彿要把人灼個洞。
「這幾日身上不好,也沒能來給姑娘請個安。」方媽媽笑著道
楚筱悠靠著玫瑰椅坐著,九天玄女般的容貌和那椅搭上的飛天圖相映生輝,大大的眼裡霧蒙蒙的好似也看不清楚心緒,淡淡的又或者說漫不經心的看著方媽媽。
方媽媽說著話,目光卻不斷的在屋子裡轉動,就好像要找到些什麼東西一般。
楚筱悠垂著眼,長長的睫毛羽毛般柔軟細膩:」媽媽實在太客氣了,何必這樣見外,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方媽媽卻忽然往楚筱悠跟前坐了坐,壓低了聲音:」表小姐好心留下馮姨娘,卻不知她有所圖,今日我就瞧見她偷偷的四處翻找什麼東西!」
當然是在翻找明細,好和張有生雙宿雙飛,只要一想到這個,楚筱悠便吞了蒼蠅一般噁心,她微微攢眉,水汪汪的眼裡露出幾許不耐煩:」媽媽若沒有什麼事就先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方媽媽一怔,旋即又憤怒起來,剛剛裝做的好意也沒有了,聲音也尖銳起來:」小姐年紀小,不知道這厲害!」
劉媽媽不悅的打斷:」媽媽是客人,未免也管的太多了,既然本來身子就不好,還是回去早些休息的好!」
兩個小丫頭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方媽媽,抬了出去。
劉媽媽瞧見楚筱悠面上淡淡的神情,在昏暗的燭光下別樣的清冷,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隨意開口,輕手輕腳的上前侍候了楚筱悠躺下,替她蓋上鵝黃的貢緞棉被,吹滅了牆角的燈,緩緩的退了出去。
被子上還有剛剛曬過的太陽的清香,好聞又溫暖,楚筱悠緩緩的閉上了眼,很快就睡了過去。
太陽很刺目,但絕對沒有眼前那十幾個穿著孝服的人那身上的白刺目,少年郎的隱忍,小女孩的可憐,越發的把這個道台府里的人襯托的醜惡。
王亮立在門口的時候就後悔了,這個時候他不該出來的,但他已經出來了,就又必須應對,他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張同知身上:」無憑無據張同知就要搜查我道台府,未免太兒戲了!」
秦明軒冷笑了一聲:」王道台,你侵吞楚家財產欺負我表兄表妹年幼,霸佔我表妹嫁妝不歸,到底是何道理!」
張同知一揮手,後面的衙役刷的往前站,王亮身後的人也亮了出來,眼見著就要起衝突。
楚靖瑜把楚筱悠護在了身後,怕人多衝撞了她,朝著王仁遠使眼色,楚筱悠就瞧見,王仁遠黑色的身影像是白天里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間就和身後的幾個人躍進了道台府,場面一度混亂起來。
這種場面她至死也沒經歷過,就好像是養在溫室里的花朵一般,從為見過天地的大風浪。
楚靖瑜牽著楚筱悠的手站在了台階上,瘦弱的身軀此刻卻迸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勢,舉起手中的嫁妝單子:」東西是我父母留給我妹妹的,單子就在此,請各位父老鄉親見證,若有一件或者一樣不實,我甘願自請受罰,還請王道台歸還,其餘的東西若是王道台要就全部送給王道台!」
這個楚靖瑜真的膽大包天!王亮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個始作俑者碎屍萬段,真是小瞧了他了,竟然當著這麼多人信口開河污衊他,這個楚府的東西他到現在還沒有摸到邊!
楚筱悠就扯著帕子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單薄的身子好像下一刻就會因為成受不住這痛苦而暈厥過去,所有的人都可憐起這兄妹兩個。
形式完全是一邊倒。
人群中有個服飾低調奢華的青年緩緩的搖了搖頭,一旁的侍從連忙道:」三爺為何搖頭?」
三爺笑了笑,面容俊朗又貴氣逼人:」這個王亮這次必定是栽在這兄妹二人的手中了。」
「三爺不高興?」
三爺搖了搖頭:」王亮作惡多端,也該下去歇歇了,這個張同知到還有些手腕。」
劉文心裡思量,看情形這位張同知將要官運亨通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奮勇的把嫁妝單子都讀了一遍,那邊闖進去的王仁遠開了一條道,將張同知的人都放了進去,東西一樣樣的抬了出來,竟然真的和單子上的一模一樣,沒有一個人不信楚靖瑜說的話。
王亮氣的面容猙獰:」我必定稟告聖上治你們私闖道台府之罪!」
張同知冷笑了一聲:」王大人還是先想想怎麼向聖上解釋這霸佔民財的事情吧!」他說著目光又落在了正溫和的和妹妹說著什麼話的少年,先前還多少有些擔心這事情做不成,但現在看他完全是多慮了,這個看起來溫和俊美疼愛妹妹的少年,果決大膽,非池中之物!
楚筱悠由丫頭們扶著上了馬車,劉彤從人群中也擠了上來,坐在楚筱悠跟前,一臉的讚歎:」你們兄妹兩個可真厲害!」
楚筱悠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我沒做什麼都是哥哥的功勞!」
馬車動了起來,帘子一晃一晃,外面的人群漸漸散去,明天這個轟動杭州的事情,大抵也要轟動朝廷了吧。
劉彤卻不同意:」那會那麼亂,都打了起來,我瞧著你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若是我哦早嚇壞了,哪裡還能站的住。」又補充道:」不過你哥哥真的好厲害,剛剛說話的樣子太有氣度太讓人崇拜了!」
她的哥哥當然了不起,在她看來就是解救她與水火中的觀音菩薩,她卻故意打趣劉彤:」你不是先前總說蘇公子最了不得嗎?」
蘇公子是江南的解元,劉彤一直非常崇拜。
她瞪大了眼:」蘇以喬怎麼能和楚大哥比較?!」
逗得楚筱悠溫溫柔柔的笑起來,漂亮的不食人間煙火。
東西又拉回來一大車子,後面的倉庫里塞的滿滿的,楚筱悠坐在院子里的搖椅上微笑著舒暢的看著天,世界忽然以另外一種溫柔的姿態面對她,那個前世奪走了她父母東西的王亮竟然也叫他們踩在了腳底下,那個叫她時時刻刻見了就害怕的方媽媽期期艾艾的躲在她的家裡,自以為聰明的左右探查,卻不知自己就像只被逗弄的老鼠,還有那個張有生,哈,也快要嘗嘗屬於他的痛苦了。
有人遮住了楚筱悠的光,但這陰涼也溫溫柔柔的,楚筱悠微微眯著眼看著王仁遠,王仁遠就笑起來像個太陽一般,灼熱又明亮,遞給她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嘗嘗。」
楚靖瑜從外面帶著個少年走了進來,少年長身玉立,滿身的書卷氣。
楚筱悠的眼在這光里鋪滿了明亮的細碎的光芒,寶石一般耀眼,看的蘇以喬一怔:」楚妹妹都長這麼大了?」
楚筱悠微微攢眉,哥哥以前不是和蘇以喬最不合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