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殭屍之笑(二)
屋漏偏逢連陰雨。正當柳扶風窘至極點時,分管刑偵的錢副局長也到了,而且正好聽到他高聲喊出「殭屍」二字。
他經過柳扶風時,面無表情地小聲道:「注意點群眾影響。」
然後在趙黑子的招呼下向案發現場走去。
除了柳扶風驚在當場外,胖豬一拍腦門,輕聲道:「完了,老天也救不了了。」
老探長鮑曉峰也隨在錢副局長後邊,認真地看了看柳扶風,輕輕地幫他拍拍肩上的塵屑,沒有說什麼。正準備離開時,他看到了柳扶風身後的聶小妖,竟然也愣了一會,然後搖搖頭走開了。
胖豬擠上來,問道:「老大,你怎麼能說是殭屍呢?雖然我們認為只是一個笑話,可是群眾中會有一部分人認為是警界的笑話,另一部分人則可能認為是真的。結局就是,警界被評論為無能,而社會出現一股動蕩。」
柳扶風也很煩,邊走邊不耐煩地道:「不說了。」
胖豬看他走了,問道:「你去哪?」
柳扶風道:「回家。」
胖豬問道:「就這麼走了?」
柳扶風道:「本來就不該來。今天別打我電話,除非真的有……」
他不敢再說那兩個字。
他聽到旁邊的民警同志和人群也都在小聲議論著——這就是那個發現殭屍的警察。
果然,他能聽到有人在害怕殭屍是真的,有人在笑話國家花錢養了一幫小說迷。
聶小妖在後面跟著,見他說要回家,就問道:「這個案子不查了嗎?放棄了?你不是來搶活的嗎?」
這下,旁邊聽到這句話的無論是警察還是圍觀人群都發出了鬨笑聲。
讓柳扶風更沒面子。
只好低頭快速離開事發現場。差點撞到一個中年人身上,他抬頭一看,是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那人朝他笑笑,他正來氣,硬擠了一個苦笑,擦肩而過。
那中年人又對著匆忙追來的小妖笑笑。
胖豬也蹬著他的小短腿,從後邊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又引來人群的一陣笑聲。有人竟然說:「這些混飯的,搞雜耍倒是夠料。」
柳扶風一進車,就發動。
聶小妖感覺到自己可能闖了禍,可是以她的社會閱歷,一時還想不明白到底錯在哪。她追過來后,就進了副駕座。
胖豬又扒在了車門窗口,問道:「我們真的不玩了?」
柳扶風道:「在這個社會上從一個警察的嘴裡說出了殭屍兩個字,你以為是在演戲嗎?」
胖豬道:「萬一是真的呢?」
柳扶風聽了他的話,直視了他幾乎十秒鐘,然後道:「群眾說的對,我們搞雜耍還真夠格。」
聶小妖插嘴辯解道:「我說的是真的。真是殭屍乾的。」
柳扶風氣道:「你閉嘴。」
剛說完,後腦上就挨了一下。
原來是胖豬打的。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敢打他的後腦勺的話,非這個搞笑的胖豬不可。
胖豬道:「不準對嫂嫂粗暴。」
柳扶風滿臉懷疑人生的大寫問號,不敢置信地道:「才幾分鐘時間你就被她給迷住了?」
胖豬聽了,說道:「又不是我一個人被迷住了,剛才你沒看到?趙黑子、一燈都被迷住了。」
他所說的一燈,指的是老探長鮑曉峰。他一直通道信神,所以,同僚們都叫他一燈探長,更因為他經常在神龕上亮一盞紅色的燈泡,所以,外號又叫紅燈探長。這一燈還好聽,一聽就是一個空門的名號,只是這紅燈二字嘛,多了許多別的意思。
被他這一說,柳扶風也想起來了,剛才這兩人看到聶小妖時都是一愣神。他想到這,也轉臉看了一眼聶小妖。
聶小妖剛才被他憋了一句,此時也在瞪大眼睛看著他。她那清純絕美的相貌,滿臉置身事外無辜的神色,一下讓他把剛才的煩惱拋諸腦後。
他嘆了口氣,說道:「知道了,我回去冷靜一下。」
胖豬道:「那我留下來幹什麼?」
柳扶風道:「老規矩,盯著,儘可能多得到一些信息。」
說完車子動了。
出了葦灘,柳扶風還在為剛才出的丑而鬱悶。
聶小妖卻先說話了:「你剛才對我吼了。」
柳扶風被他問的一怔,方向盤也一晃。
聶小妖道:「雖然這樣有男子漢氣概,但是這可不是一個好男人應該做的。」
柳扶風心說這是要算賬的節奏。然後問道:「好男人應該怎麼做?」
聶小妖道:「好男人應該溫如水,軟似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多大的事背得起,多小的活幹得起;經得起折騰,受得了委屈;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發得了財,也添得了柴;體貼而不失氣質,溫柔而不失風度;胸納百川,眼觀四海;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胸中懷千古,心裡守專一;勝不驕,敗不餒;幢幢如千山側峰,巍巍如長虹貫日……」
柳扶風聽著這些話,心裡撲騰、撲騰直跳。聽到她突然啞了,問道:「還有呢?」
聶小妖此刻正在努力冥想之中,說道:「還有……還有……算啦,今天先要求這麼多,以後想到了再加。」
柳扶風無聊地「哧」了一下鼻。
聶小妖道:「所以說,作為一個大男人,你還有很多條不夠格。首先你做了又不敢擔當,想做一個始亂終棄的人。接著聽到我說殭屍的時候,又不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當聽到別人嘲笑的時候,又不能做到『敗不餒』。這些都不說,最重要的是,竟然對我發火。」
柳扶風被她說的無話可說。辯解道:「你說是殭屍時,你知道會對社會穩定、對警局名譽造成多大的影響。」
聶小妖道:「喂,有沒有搞錯,是你說出來的好不好?我只是小聲對你一個人說,是你大聲講出來是殭屍的。我都被你弄得難堪死了,你還怪我。」
柳扶風無語,確實,大夥聽到的這兩個字就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
想了一人會,還辯解道:「這個清平世界,怎麼可能有殭屍呢?我看你真是林正英的電影看多了。」
聶小妖道:「能原諒你的孤陋,但是不能原諒你的寡聞。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能發生。就連軍隊里都能製造殭屍毒氣,你沒聽說過嗎?笑氣你又聽說過嗎?」
柳扶風被問的無語。因為這兩樣他都有耳聞。
聶小妖說了句:「與你這無知男在一起生活,肯定是我前世欠修,這輩子上天懲罰我的。」說完就不再出聲。
柳扶風也找不到話題,他側目而視,竟然發現,聶小妖竟然盤膝坐於座位上,雙目微閉。兩手做了個蘭花指放於膝上。
柳扶風問道:「你是出家人?」
聶小妖沒睜眼,說道:「如果你一張嘴竟是無知的話,最好還是假裝矜持。『沉默是金』這句話最好作為你下半輩子的座佑銘。我這是瑜伽,懂嗎?Yoga。」
柳扶風又被將了一軍。只好閉嘴。
兩人靜默了只有幾分鐘,聶小妖又問了:「你這是去哪?」
柳扶風道:「車站。」
聶小妖問道:「去車站幹什麼?」
柳扶風道:「送你回家。」
聶小妖問道:「你家在車站?」
柳扶風道:「不是,是送你回你的老家。你從何方而來,就回到何方而去。」
聶小妖猛的睜開了眼睛,滿臉疑惑地盯著他,委屈地問道:「你決定始亂終棄了嗎?」
那聲音怯怯讓人心疼,無論誰聽了,心都會軟的。
可是柳扶風卻還在想著明天會遇到的難堪,「殭屍警察」、「小說迷警察」、「飯桶警察」、「社會動蕩」、同事的指指點點、領導的眼神……
於是他堅定地說道:「我們不是一路人,晚散不如早散。」
聶小妖還是追問道:「你還是想做一個始亂終棄的人。」
柳扶風最受不了這個詞,說道:「我們才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所以還不了解。」
聶小妖問道:「你就是想始亂終棄。」
柳扶風被攪得滿腔怒火,大叫道:「別跟我提『始亂終棄』這四個字,誰提我跟誰急。在來得路上剛對你有一些好感,現在全沒了。」
聶小妖委屈地問:「是殭屍惹得禍嗎?」
柳扶風現在更怕聽到這兩個字,這又觸了他的神經,大聲道:「也別提『殭屍』這兩個字。」
聶小妖聽了,也發火了。大聲叫道:「好,既然是你惹得禍,那就是與我杠上了。」她把罪責全加到殭屍頭上。
柳扶風聽她扯的這一嗓子,摸不著頭腦,一愣神,這在山區的道路上行車可是犯了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