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帝都清源：細作朱姬（一）

天色很暗。(.)

這是帝都的夜。

無盡的雪，安靜地落著。遠山在夜色中隱隱可見，與陰沉的夜空相接無縫。

一隻只的紙蓮被放入白沙河中，隨著緩緩的水流靜靜地朝著宮牆之外飄去。

若不是身上的孝服，我恍惚要以為父王的薨逝只不過是我的一場噩夢，以為夢醒來，一切都會恢復如常。

若不是，這身上的孝服。

素白的，如那紙蓮一般白得眨眼的孝服。

拚命地壓抑著自己不去回想與父王在一起的時候的快樂的時光，不去想父王慈愛的容顏和柔和的笑容，不去想父王寬厚的肩膀和溫暖的手。

若非如此，我怕，我怕此刻的我已經不顧一切，沖回雲壽國去殺了那對母女！

朱姬，雲梔！

「阿葭，這裡寒冷，早點回去吧。」熹君輕聲地勸我。

我搖搖頭：「你回去吧，我要在這裡為父王守夜……你回去吧。」我努力沖他一笑，「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卻被我……你還是快點回去陪你的王后吧。」

熹君蒼白的面容上神情凝重：「你在這裡，我怎麼能放心回去？」

我凄凄地笑了笑。

我又安靜地坐了半日。

放下去的那些紙蓮都已經消失在宮牆之外。熹君又勸：「阿葭，這裡實在又偏僻又寒冷。你要為父王守夜，也可以回殿去……女帝命人在西恆殿設了靈堂，你回西恆殿去……」

我還是搖頭。

「不，我要留在這裡……這河，是流向雲壽國的。」

這河，是流經出雲郡，在鷗江入海口流入東海的，是那是離雲壽國最近的河口，是離父王最近的地方……

熹君重重地嘆息：「如果你真的這樣思念敖君，不如我派人護送你回雲壽國，我的金鱗馬日行千里……」

回雲壽國？

我冷笑：「不，我不回去。」如今的雲壽國，已經不是我可以回去的地方。朱姬和雲梔那兩個逆賊，此刻正等著我回去為父王奔喪，取我性命呢。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將自己送入虎口。

我只能……

在這裡，為父王披麻守孝，為父王念經渡，為父王……

留存我的生命，有朝一日，等女帝查明真相，親手斬殺逆賊！

夜很暗很暗了。

也越來越冷。

熹君命人取了我的狐裘為我披上，卻被我拒絕。「父王含冤薨逝，我如何能夠著錦披裘。我要讓這寒冷刺入骨血，我要謹記這一刻，我要記得，是朱姬母子讓我失去父親，讓我有國不能回！」

熹君無法，也只能長長地嘆息，安靜地站在我的身後，陪我立於這冰天雪地之中。

喬後派人來請了一次，熹君沒有回去，再來請的時候，熹君尚未開口，便已經昏厥過去。

我對來人道：「熹君身子孱弱，先送他回去吧。」

那人畏畏地看著我：「那公主……」

我表情寂然：「我在這裡為我父王守夜，你們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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