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 章結義
突然有人在身後開口:「後生,你沒想過不能活著回去?」
李誠頭也不回便隨口回答:「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習慣性的裝完,發現不對了,回頭一看,身後站了好些個大佬,都是笑眯眯的。李道宗是認識的,其他的人就一個都不認識了,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李誠起身,拱手致意:「後生晚輩李誠,見過各位長者。」
李道宗聽了忍不住打趣一句:「自成,你有軍職在身,不行軍禮,不怕軍法么?」
李誠聽了搖搖頭,微微一笑:「誠何來軍職之說,不過適逢其會,不忍棄營中兄弟而去,故而隨軍而戰。而今戰事告一段落,鄯州斥候營人人帶傷,不得不回。故而行晚輩之禮。」
李靖在一邊歪樓:「後生,你這詩只有兩句,全文何在?」
「隨口而作,就這兩句。」李誠已經習慣了這麼干,別人怎麼想才不管呢,自己裝個夠本再說。一介草民,在大唐這個皇帝和新舊貴族共治天下的時代,聲望是唯一的選擇。
「既無軍職,軍功算在何人頭上?」李靖又轉了回來,其他人都不說話了,看著李誠的反應。李誠撓撓頭:「是啊,軍功怎麼辦呢?要不給崔成吧,還有鄯州斥候營的兄弟們,大家分一分就是了。」
眾人驚愕,這已經不是謙虛那麼簡單了。
「李誠,可知此番是何等功勞?」李道宗相對比較了解這貨,特意問了一句。
李誠一攤手:「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無所謂。在下就想著回到祖籍藍田,做一個農夫。」
「呵呵,有功不賞,小子是在取笑本總管不成?」李靖收起笑容,一臉厲色。
李誠歪歪嘴,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意思。換成侯君集這麼做,李誠還是會擔心一下的。李靖?呵呵呵,現在看著風光,回頭被人誣告,立刻閉門謝客。這人啊,能耐大,但是活的卻很累,為啥啊?一直被猜忌唄。功高震主,又沒有造反的心思。
侯君集這傢伙就不一樣了,小心眼,腦後有反骨。這種人千萬別得罪他。
李靖一看威脅沒效果,直接翻臉:「想走?呵呵,傷兵營被你搞的亂七八糟,就想這麼一走了之?欺某年邁記性不好,忘記了軍法么?」
李誠無語了,這都六十多了,還這麼不講理。不過仔細想想,這幫人生活的時代,都不是講理的時代吧?從隋末開始,一路砍到現在,讓他們改變風格講道理,難度有點大。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李誠還是決定最後頑抗一下,李靖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小子,現在你就是傷兵營行軍司馬了,那些受傷的士卒,能多救一個,就是一份功德。」
李誠聽到這裡,忍不住嘆息一聲:「如此也罷,在下就勉為其難。只是庫山之地,缺醫少葯,於傷員恢復不利。要把傷員送回去呢,千里行軍難度不小。」
一句話,活我干,但是你得給點條件吧?我又不是神仙,能變出必要的物資。
「可,軍中有的,你只管調用。」李靖很乾脆的答應下來,李誠抬手一指前方的馬廄:「此戰繳獲的駑馬,如何處置?」李誠這就是睜著眼睛胡說八道了,崔成在一邊臉都綠了,這是李靖啊,衛公啊,大唐的軍神啊。你當著他的面,這麼瞎說合適么?
李靖好像眼珠子瞎了似得:「嗯,都是一些駑馬,自成看著處置吧。」
李誠笑的很真誠,朝李靖長揖及地,起身笑道:「多謝衛公成全。」
李靖笑眯眯的回答:「自成,不錯,很不錯。」
邊上的觀眾有看明白的,也有沒看明白的。李道宗、李大亮、侯君集這三位,屬於看明白的。其他人一時半會,真的理解不了這個啞謎。
「等一下,你這個字不錯啊,寫一副給某。」李道宗一看正經事完了,趕緊轉移話題。他可是很清楚,李世民喜歡書法。李誠這一筆書法很特別,字體他可以肯定沒見過。而且他是有鑒賞能力的,先下手為強,回頭拿去討好李世民或者自己欣賞也不錯。
李靖一聽這話,眼睛也亮了,拍手道:「善,差點忘記了正事,給老夫也寫一副。」邊上的人聽了差點摔倒一片,好幾個沒站穩,身子一陣搖晃。哦,這是正事啊,打仗不是?
侯君集一聽這話,好像有便宜可占啊:「給某也寫一副。」
李誠嘆息,攤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紙!」
李靖聽了一樂:「自成倒是出口成章,這裡交給李涼州,其他人都回庫山吧,一場惡戰,都該好好歇著了,順帶把傷給養好。」
李靖早有安排,李誠順其自然。眾人收拾行李,趕著繳獲的牛羊和馬匹,一起回了庫山。總之能帶走的都打包帶走了,所有大車都被李誠給用上了。崔成給憋壞了,找一個機會靠近李誠道:「自成,好大的膽子,當著衛公的面行貪腐之事,就不怕衛公請軍法么?」
李誠給他個白眼珠子:「功達,鄯州這些年,你算是白呆了。為將者,只會打仗是不行的。你以為衛公跟你一樣么?長個腦子你不用,怎麼不蠢死你。」
別人說崔成蠢,他一定不幹,拿把刀剁過去都是客氣的。但是李誠這麼說,崔成沒脾氣,好像自己除了出身,什麼都不如他。乾脆直接要答案:「那你說說唄。」
李誠看看四周,嘆息一聲道:「功達,千餘騎兵,數百死戰,剩下的個個帶傷。就算都能活下來,有的還落個殘疾吧?我就問你,這些人回到家鄉,靠什麼生活?你別說有地的屁話,一個人就算是二十畝永業田都是上好的水澆地,一年的產出是多少?能過什麼水平的日子?還有那些回不去的兄弟呢?我們繳獲這許多馬,一人一匹,帶回家就是個勞力。回去的路上,就是個腳力。你啊,自幼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
李誠一番說,崔成如夢初醒,這些繳獲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呢?繳獲的金銀銅錢,可以上繳,最後統一獎賞。但是這些牲口,皮毛,等等呢。分一分,對每一個士兵來說,將來的生活都能得到不小的改善。
「呵呵,看來崔某經事太少啊,不如自成多亦。真箇是愧殺!」崔成一番感慨,李誠一點都不講朋友情義,趁機裝逼:「那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書讀的再多,沒有實際經驗,給你個官做也是個糊塗官。」
崔成還真是個厚道人,被他這麼損了,一點都不生氣,點點頭:「受教!」
這一下李誠總算是良心發現了,這麼一個厚道人,真不忍心繼續挖苦他。想想當初自己說什麼隋煬帝艷史,這段黑歷史,要不是崔成,傳出去自己就得被人收拾。
「你我兄弟功過生氣,客氣個甚。」李誠總算是說了句人話,這小子草根出身,骨子裡仇視這些二代。崔成聽了很開心,笑道:「那是,還不快點叫一聲大兄?」
李誠一愣,看看他開心的樣子,隨即正了正衣衫。崔成見狀也是不禁面色一肅。但見李誠一本正經的拱手:「誠,見過大兄。」崔成聽罷,身子微微顫抖,這就不是玩笑了,這是很認真的事情。受了這一禮,從今往後,就得拿李誠當親兄弟一般。
李誠能認他這個大哥,對於崔成來說,也是感動的不行。拋開出身不說,崔成心目中的李誠天縱之才,日後前程不可限量。崔成眼角含淚,拱手還禮,鄭而重之:「二郎!」
好好的李大郎變成了二郎,李誠卻一點都沒有不快。反而內心一陣感動,從此也是有兄弟的人了,不再是孤單的旅行者。儘管沒有任何儀式,兩人卻握緊雙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行軍路上,啪啪啪的鞭響,滿載的大車緩緩而行。李誠在行軍的隊伍中,馬背上輕輕搖擺身軀,看著很是愜意,實則兩股老繭厚厚一層。為了練習馬術,不知磨破多少層皮。
中軍有傳令兵來:「李司馬,大總管讓賦詩一首,以壯行色。」
李誠一愣,我抄襲這個事情,好像只有崔成和李玄運知道啊。心念一轉,這是崔成的手筆,是要給自己揚名呢。
當即心中微微一暖,放聲吟道:「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這是抄給李靖的馬屁詩,應景不應景就不管了。意思肯定是對的,眼下是草原春天這種細節,就不要在意了。重點是後面兩句,還有詩名。李誠很無恥的取名為:奉衛公之命壯行詩。
嗯,這首詩李世民聽了一定龍顏大悅,李誠的目的也就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