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人心,齊聚
「內河航運不難,對船的要求不高。倒是這航船,比較棘手。小人聯絡了三家有船的海商,加一起五條船。新羅親近大唐,也有一些海商,可以聯絡一二。」金運來說了一下自己的準備工作,李誠聽了還算滿意。
心裡滿意,李誠的臉上還是很淡然,似乎總不能滿意的感覺。金運來心中一緊,趕緊道:「這些年,走海的商家很少,海匪和官面上的事情是小,難的是海圖。誰家的海圖,都是秘不外傳。沒有海圖,走海便是九死一生。有海圖,也只有七分成算。」
這年月的海上航行,最大的問題不是人,而是大自然。船小浪大,運氣不好就得餵魚。
李誠很清楚金運來的意思,不是他不努力,而是儘力了,也就做到這個地步。總不能拿一些小漁船來糊弄事情吧?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嗯,水師有二百料小船三艘,算在一起就是八艘,多跑幾趟的事情。船的事情,就這樣了。」李誠不打算用新羅的船,不是嫌棄,而是不想就這麼便宜他們。
鄭潔這個「偽智囊」說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對這些地位低下的人,給他們好處千萬不要太多,有一丁點就行了,吊著他們,讓他們看見希望。
而且你還不能對他們太客氣,你太客氣了,他們還擔心你有詐。就得拉著臉,各種嫌棄,他們才覺得是正常的。這不是說金運來這些人天生就賤皮子,而是北朝以來的風氣如此。
高門大戶,真不拿這些底層當人看。鄭潔的建議,李誠不可能完全聽。但是有用的東西還是會接受的,比如對杜老頭,李誠就能拉下臉來,跟他一起坐著說話。但是金運來,則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商人跟匠人,相處之道還是有區別的。
「此事不急,你找個人做幫手,走一趟幽州。做好內河船隻的準備,可以在這地方弄個草市,做中轉站。」李誠指著天津附近的位置,這地方是潞水和漳河匯聚點。
「小的明白,尋摸好了還請貴人掌眼。」金運來心中大喜,知道事情算是成了。剋制著喜悅,小心翼翼的回答。李誠看看地圖又道:「鹽山這裡有新的鹽場,產出的鹽發往幽州、遼東。今後從這裡裝鹽運往遼東和幽州的貨,也能拿下來。」
金運來很想知道自己能混個啥官,但是更知道事情還沒做呢,就不要瞎問。不然會倒霉。
「小的告辭!」金運來看看差不多了,主動請辭,他要回去做下一步的準備。
「嗯,對了,還有個事情,水師要擴建,需要新的士卒,你家裡有適齡的青壯,可以推薦過來。」李誠又丟過來一句話,金運來第一反應就是,我沒有年齡合適的兒子做人質。
「貴人,犬子年幼,只有八歲。」金運來憋出這麼一句,李誠聽了一愣,隨即抬腳踹過去:「想什麼呢?滾蛋!不識抬舉!」
金運來連滾帶爬的去了,心裡還是不明白李誠的意思,得,找個懂的人問問去吧。
鄭潔進來書房,看著離開的金運來,笑道:「郎君,妾身沒說錯吧?明明是郎君給他好處,他卻以為要人質。」
「還不是被你們這些大家族給逼出來的心思?」李誠沒好氣的懟過來,鄭潔臉上尷尬的一笑,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李誠經常會說一些奇怪的話,她已經適應了。
李誠對山東士族的態度,在言語之間鄭潔感受頗深,第一感覺就是李誠出身低,所以才會抵觸士族。接觸時間長了,便覺得這個想法太不靠譜。為啥呢?李誠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
要知道,這個時代對生活質量有較高要求的人,出身低不了。你一個農戶,你能去想著錦衣玉食么?你會想到不要喝生水?變著法子讓自己吃的好一點,住的舒服一點,穿的用的舒服一點?還有李誠的學識擺在那的,出身低?不可能的!
那就是天生的矯情,一方面享受著貴族出身帶來的好處,一方面還嫌棄這個出身。
既然如此,鄭潔就只好當做沒聽到咯。就算想計較,鄭潔也沒啥反抗的餘地。自己不過是家族丟過來,巴結李誠的一個道具。李誠不喜歡她,要攆出門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很殘酷吧?現實就這麼殘酷!鄭家得到了新的冶鍊技術之後,首先想到的是為家族牟利。鄭潔這個女兒,根本就不算什麼。你為家族付出,是你的義務。
不管李誠怎麼為難,鄭潔都得在他身邊呆下去,甚至還要想法子討好他,體現自己的重要性。免得年老色衰了,被嫌棄。那時候,家族最多會再丟一個妹子過來。
「人心皆如此,郎君倒是心善。」鄭潔笑著過來,雙手在肩上捏著。
李誠頭枕波濤,閉著眼睛道:「你說的對,世道人心,在這個生產力落後的情況下,不這樣怎麼確保家人過的好一點?就算是有一天,大家都不愁吃喝了,還會有別的追求。」
鄭潔聽的有點暈,不知道該怎麼接,跟李誠相處時間長了,就這點不好,很多話聽不懂。比如說,不愁吃喝的話,這天下怎麼可能有那麼一天呢?尋常百姓,不愁吃喝,還會有改朝換代的擔心么?
帘子一挑,白嬛進來了,看了一眼鄭潔,這才對李誠道:「郎君,外頭來了好些人。說是長安來的兄弟,看門的牛二貴,請他們進來在堂前候著呢。」
李誠聽了睜眼道:「哦!」騰的一下站起來了,眼睛亮的讓白嬛驚訝。
大步出來,穿過居中的院子,聽到堂前動靜不小呢。丫鬟挑帘子,李誠出來一看,頓時堆滿笑容。「你們怎麼都來了?」
眾人見李誠出來,整齊的站起拱手:「見過哥哥!」
「怎麼回事,大家不好好的在家呆著,跑我這來作甚?」李誠的話是這麼說,臉上的興奮大家都是看的見的,眼神暖暖的,令人舒服的緊。
「好叫哥哥知曉,長安城裡都在傳,哥哥叫人發配登州,我尋思,不能有錢賺的時候跟著哥哥,落魄了卻躲的遠遠的。」尉遲寶琪笑著回答,身邊的長孫溫道:「就你這麼想么?」
「某可沒這麼說,哥哥,小弟只是跟大家說了一句,誰料都要跟著來。」尉遲寶琪進一步解釋,李誠這才明白。心中一陣激動,張開雙臂挨著擁抱過去。
待到程處弼時,李誠露出笑道:「你怎麼也來了?」程處弼笑道:「鹽山呆的無趣,想哥哥了唄。」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后,房遺愛站在面前。
「房二,你是自己要來的?你家阿娘怎麼捨得?」李誠笑著打趣一句,房遺愛也不生氣,撓撓頭道:「哥哥說笑了,此番來此,事先徵得家中父母同意。」
李誠聽了這話,先是抱一抱房遺愛,然後才轉身道:「你們呢?沒有是偷跑出來的么?」
眾人頓時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可見都是家裡同意才出來的。
李誠在心裡給這些兄弟的家長們點了個贊,都是牛逼的人物啊。這手玩的是真漂亮!
不希望李誠留在長安,那是擔心他配合皇帝搞事。不等於要跟李誠做敵人。現在李誠到了水師,家裡的這幫二代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有來登州找李誠的心思時,家裡父母都沒阻攔,這就是一個態度了。
「不對,你在代北,處弼在鹽山,怎麼湊一起的?」李誠想起來了。
「房二去鹽山尋小弟,說是一起來就來了。」程處弼解釋一句。
李誠朝眾人抱手道:「多謝各位兄弟抬愛,誠感激不盡。」
程處弼上前回禮道:「哥哥說的哪裡話來,不是哥哥提攜,我輩在家中也就是不愁吃喝的日子,哪來如今人前人後的風光體面。」
「正是這個道理!」李思文笑嘻嘻的接過話道:「便是嫡子又如何,不能襲爵。日後還得靠自己打拚,家中幫襯的了多少呢?靠著哥哥,我等才有今日的自在。」
「好了,都不要說這些了,找地方安頓下來再說。」長孫溫這話正經,眾人一時開心,都往登州跑算上各自的隨從,小兩百人呢。
說到這個,李誠也頭疼了,衙門還沒弄好的,住屋勉強住自己一家的。
「此事,倒是讓人為難了,這樣,我讓人去找地方,能買就買,不能買就租下來。」李誠話音剛落,李崇真便道:「哥哥不要煩惱,我等都住在驛站呢。都帶足了銀錢,有現成的宅子就買,沒有就買地來蓋就是了。」
「就是,登州這小地方,蓋個宅子才幾個錢?哥哥不要為此操心,我等自能處置的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李誠心裡暖暖的,這幫人都很年輕,血還是熱的。
「好好,大家聽我一言!」李誠舉起雙手,大聲喊一句。眾人停下來看著他。
「大家既然來了,做哥哥的就不能虧了大家。家中地方小,出去尋個酒樓,兄弟們好好吃喝一頓,然後再說後續。」
眾人轟然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