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可此時此刻,宮門外卻是一片肅靜,靜的好像沒有一個人一般。
只見人頭攢動,不聞一絲聲音,場面靜的詭異。
忽而有悲鳴從宮中傳出,晨齊響,宮門開。
那種悲戚的感覺,從漸漸打開的宮門內撲面而來。
眾位大臣依次站好,直到宮門完全打開,晨齊響過三遍,這才邁步入了東朝門。
東方的天際,泛出晨曦的色彩。給這巍峨的宮牆樓宇上,都渲染出明媚炫目的光輝。
可此時此刻,宮中眾人心中,恍如揣著巨石一般,絲毫沒有輕快之感。
是因為聖上的駕崩?
大約也不全是。畢竟人吃五穀雜糧,總有生老病死。
只是聖上駕崩之後,朝堂要面臨的問題。才是真正讓人揪心的!
聖上走的突然,連個遺詔都沒有留下。
聖上有如此多的子嗣,誰才是聖上心中儲君的人選呢?
只怕聖上都未必想過這個問題,有了紫還丹以後,聖上怕是以為自己能長命百歲。甚至長生不老的吧?豈知,他以為是長生不老的神葯,卻是害死他的催命葯?
這些事都過去了,大臣們如今要做的就是,推舉扶持新君,穩固朝堂。至於別的,他們可不管。
聖上走的突然,從來不理會前朝政事的皇後娘娘,今日垂簾出現在朝堂之上。
眾位皇子,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也都被請上朝堂。
皇後娘娘先說了一番哀輓悲痛的話。
大臣們一番言辭安慰。
繼而便由大臣們開口,提到了新君的問題。
皇後娘娘沉默了一瞬,忽而開口道:「在推舉新君之前,哀家還有一件事情要說!」
朝堂上一片肅靜,只聽得皇後娘娘的聲音在殿宇間回蕩,「哀家要問問端王,你向聖上進獻丹藥,究竟居心何在?」
忽而被質問的五皇子,如今的端王爺,很是愣了一愣。不知誰推了他一把,他才上前一步,拱手看著珠簾後頭的皇後娘娘,「母后這話是什麼意思?」
「聖上昨日還好好的,服下你進獻的聖葯之後,就突然……突然……」皇後有些哽咽,哽咽中她猛拍了一下手邊矮几,氣勢驟然拔高,「太醫已經斷定,害了聖上的就是你所進獻的聖葯!如今朝堂之上。當著眾位大臣的面,你就說說,你進獻這聖葯,究竟是何居心?」
端王聞言一慌,「母后不要信口胡說。這葯乃是父皇一心所求,兒不過是為盡一片孝心,豈會害父皇?」
「是啊,聖上龍心大悅,還賞賜了端王,若非聖上喜歡,如何會有賞賜下來?」支持五皇子的人都跟著說道。
也有人質疑太醫的話。
太醫並不敢斷言說,聖上就是被這枚丹藥所害,因為丹藥牽扯甚廣。
聽聞這丹藥乃是承安郡王尋到的,承安郡王交給三皇子。轉交聖上。可丹藥又不知怎的到了五皇子手裡。由五皇子呈給聖上。
更何況,聖上先前不是沒有用過丹藥,延慶觀的道士常常進宮獻丹。
且燕王就是因為獻上紫還丹,而得了聖上寵信,更打垮了睿王。
倘若言之鑿鑿的說。聖上最終駕崩,乃是因為服食丹藥,那這些人,包括平日里給聖上請脈的太醫,都逃不了干係。
太醫們言辭閃爍,又有大臣為端王開脫,雖有皇后責難,五皇子到並不十分畏懼。
他臉上只有痛心疾首的委屈而已。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就算如此,這最後一枚丹藥,藥性極為剛烈。聖上心繫國事,免不了操之過急,你不該在此時獻葯!事已至此,還請眾臣權衡之後。告訴哀家,你們心中所屬之人吧。你們都是聖上信賴,委以重任之人,乃是朝堂的頂梁,是肱骨之臣。哀家不過婦道人家。若非事出突然,哀家絕不會坐在這裡。」
皇后嘆了口氣,隔著珠簾目光銳利的打量著大臣們。
她娘家親族,二皇子的舅父們也在朝中立有一席之地,雖不能一下子搬到剛封了端王的五皇子,但讓二皇子的呼聲高過旁的皇子,她還是有信心的。畢竟二皇子乃是嫡出!
可大臣們表態之時,卻又叫皇後娘娘吃了一驚。
竟然過半的大臣們都表示願意支持三皇子!
更有大皇子和六皇子,都一致站在了三皇子的陣營里。
除了一心修道,妄圖得道升仙的四皇子沒有表態以外,三皇子幾乎佔據了所有兄弟的簇擁。
當然,有心奪帝的二皇子和五皇子乃是各自為營。
如此看來,三皇子倒是頗得人心啊?平日里看他不聲不響,竟在暗中拉攏了如此多的大臣?
皇后正在心中驚怒之時。
三皇子卻忽而拱手說道:「兒臣以為,父皇雖未立下遺詔,但必定心中已有所屬。依兒臣看,父皇定然是屬意……」
「屬意誰?」二皇子突然問道。
三皇子垂眸沒有看他。
二皇子冷笑,低聲道,「別以為有眾多大臣支持,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父皇是屬意五弟的!」三皇子突然說道。
他話音落地,殿中一片嘩然。
就連站在他近旁的五皇子都微微吃了一驚,皺眉看他。
「我兄弟幾人,父皇皆未冊封王爵,唯獨五弟,早早在兄弟們之前。獲封『端王』之號,更有食邑封地。可見父皇對五弟的喜悅肯定之情。更是在此時冊封,父皇心意所屬,難道還不明顯么?」三皇子沖珠簾後頭的皇后拱手,態度十分認真懇切的說著。
端王頷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暗自讚歎三皇子識時務,這個時候知道要投靠自己。
二皇子的目光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轉了轉,冷哼道:「這端王的封號,是父皇冊封不錯,但父皇當時乃是為了他所獻上的丹藥而冊封。可如今。害了父皇的……害了父皇的正是他所獻上的丹藥!」
「二哥!你不要含血噴人!你有什麼憑據!」五皇子叫道。
「你不服?不服,咱們可以查!好好嚴查!」二皇子瞪眼。
眼看兩位皇子要在朝堂之上打起來,大臣們連忙上前相勸。
文臣武將,各有陣營,亦有那中立之人,各抒己見,倒是叫局面一時僵持下來。
從天色微蒙,一直爭執道大中午,也沒有爭出個結果來。
端王一派,咬死了聖上臨終,唯一就冊封了這麼一個兒子,那定然是屬意這個兒子呀,所以應當由端王繼承大統。
二皇子一派,則死磕是五皇子獻上的丹藥害死了聖上,這端王的封號都要罷黜去,更不要提繼承大統了。
兩方爭執不休,倒是一致被眾人支持的三皇子不聲不響,不冒尖,低調謹慎。
皇后被他們吵得耳根子疼,心中明白,如今想在這一時就扶立二皇子,是不可能的了,三皇子和五皇子背後都有有不少朝臣支持,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搬倒的。
她在珠簾背後清了清嗓子,叫眾臣都回去好好想清楚,不要辜負了聖上的一番信任倚重。
僵持的局面,稍微緩和些許。
眾人從宮中離開。
一直內斂低調的三皇子,面上並不像二皇子和五皇子那般盛氣凌人,更沒有煩躁焦灼。
他四平八穩的坐在馬車上,心頭卻是不斷回想著另一幅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