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便是聖上駕崩的消息傳來之前,他人還在睿王府上的時候,景珏同姜伯毅斗得正酣,他和睿王都不能攔下。
那個柔弱纖細的小娘子,手握著一隻銅鈴鐺,低聲和著鈴鐺聲輕唱,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叫兩人跌坐在地,再不能戰。
就連身在其中的他。都感覺到那種突如其來不受控制的無力感。
她分明看上去瘦弱,不堪一擊。但她的聲音,或者說她手中的鈴鐺,卻擁有如此神奇讓人震撼的力量。
這不禁也讓三皇子聯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一番傳言。
傳言說,寧家三小姐。乃是有貴人之象,有鳳儀天下之命格。
「來人,」三皇子忽而在馬車中喚道,外頭策馬追隨在馬車近旁的隨從,驅馬靠近馬車。「悄悄去辦一件事兒。」
三皇子低聲吩咐。
那隨從得令,兜馬離開。
三皇子回到自己的府邸,天氣漸熱,蟬聲已起,雖不盛極。卻也縈繞耳旁。
他獨自坐在水榭之中,品著香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又似乎只是在獨自想心事。
他的隨從護衛遠遠的守在一旁,無人上前打擾。
忽有腳步聲傳來。
正品著香茗的三皇子立時側臉,循聲望去,手中的茶盞也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沉穩的臉上更露出了點點笑意。
原來,他果真是在等人。
兩個轎夫抬著一頂並不起眼的小轎子,晃晃悠悠的朝水榭靠近。
轎子停在浮橋頭,轎夫壓轎。
水榭中的三皇子甚至忍不住起身相迎,可見他對轎中人的期待之情。
轎簾被掀起,一隻簡單卻不失精巧的繡鞋探出轎子。
緊接著是水綠色的羅裙,那人一彎身,整個人都探出轎外。
「這兒!」三皇子朝她招手喚道。
轎中走出的小娘子四下看了看,眼中儘是詫異不解,眼神如鹿一般純凈,在這與她來說陌生的環境之中,似乎隱隱還有一絲忐忑。
見到尚算得熟悉的三皇子,她才安心的笑了笑,略一福身,走上浮橋,向湖心的水榭走來。
待人走近,三皇子伸手做請,「真怕寧姑娘不來。」
「怎會?」寧春草又福身行禮后,才在三皇子指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三皇子相請,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小女怎敢推拒?」
三皇子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見她看向自己,他又將目光移開她的臉。轉而落在了她身上。
「不知三皇子有什麼事情吩咐,竟白日傳喚小女?」寧春草問道,「是宮裡的事么?」
「嗯,宮裡的事情還算順利,父皇殯天,雖然意外,但宮中都有舊例可循,也不算忙亂。黨爭本就在預料之中,如今爭鬥的越厲害,日後的局面才越好打開。」三皇子說話間。臉上十分淡定,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寧春草不懂這些,也並不打算多問,她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仍舊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三皇子大白天的叫她來,究竟所謂何事?
三皇子說了一圈兒,見她只是沉默的坐著,便停下了話音。目光溫潤的落在她身上。
「那你呢,有沒有想過以後?」
三皇子的聲音忽而放的很輕緩,輕柔緩和的叫人心中忍不住一跳。
寧春草猛的抬起頭來,看向三皇子,「啊?日後?」
三皇子笑著點點頭。
寧春草連忙低下頭來,「就是想著,能盡自己所能的破壞燕王的計劃,為三皇子盡綿薄之力,為睿王府洗去冤屈……將林婕妤從宮中救出來,這也就足夠了。」
「林婕妤的事情我知道。你放心,我允諾你的,必定為你做到。」三皇子點了點頭。
「多謝三皇子。」寧春草連忙起身下拜。
三皇子卻伸手按住她,「不必客氣。」
只是他的手卻一滑,按在了她細長瑩白的手指上。
兩人都是一驚。
寧春草連忙縮手回來。三皇子也緩緩收手。
只是他手中那種接觸過的細滑之感,卻好似縈繞在指尖,揮之不去。
水榭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這些我都知道,我是問你,你自己日後有什麼打算?」三皇子笑著,繼續問道,好似適才的尷尬不曾發生過一般。
寧春草的心頭卻有些亂,三皇子這是什麼意思?
「我……我沒有想太多,林婕妤喜歡南境。接林婕妤出宮以後,小女就同她一起去南境吧,常常聽她講述南境的風土人情,卻沒有好好看過……」寧春草垂頭,心中有些忐忑的說道。
「你打算離開京城?」三皇子微微皺眉。
寧春草點頭。「是啊,京城已經呆了這麼久了,也是該離開了。」
「不如留下來吧?」三皇子卻忽而說道。
寧春草聞言,錯愕抬頭。
正迎上三皇子的視線。
都是年輕男女,又是獨處在水榭之中,身邊有裊裊茶香,有湖面清風,遠處有花香鳥語。
此情此景之下,這麼四目相對。
氣氛,一瞬間就變了味道。
寧春草連忙低頭,「三皇子若是有令,小女定當竭盡全力的遵從,為三皇子效力,萬死不辭。」
她試圖用這般言語,將變得奇怪的氣氛拉回道正途上來。
可三皇子一句話。就叫她的努力白費了,「我不要你萬死,也不是指令,只是邀約,是詢問建議。」
寧春草退了一步。退在了她適才坐的石凳後頭,蹲身行禮,不敢起身,唯恐起身之後,這氣氛就悶頭朝莫名其妙的方向一發不可收拾。
「景珏的脾氣,你我都知道,他如今恨透了姜閣主,兩人之間也確實有夙仇。」三皇子嘆息了一聲,「這夙仇,只怕不好化解吧?」
寧春草點了點頭,不敢隨意開口。
「叫你夾在他們中間,倒是為難,也委屈了你。寧姑娘你有什麼錯呢?你才是這當中最無辜,最顧惜大局之人。一個女子,能有如此行為,實在是叫我都心生欽佩!」三皇子言語懇切的說道。
寧春草豎著耳朵,心中猜測著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也許寧姑娘想要離開京城,就是為了躲開他們兩人之間的紛爭。但又如何能真的躲開呢?南境?凌煙閣不就在南境發跡么?寧姑娘去了南境,於景珏來說,是不是就是您站在了姜閣主一邊呢?景珏的性子,景珏對寧姑娘的在意,只怕更是難以善罷甘休。」三皇子循循說道。
寧春草不由的就跟著點了點頭。
點頭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不該附和三皇子的話,應當打斷才是。
再叫他這麼說下去。不知道會將自己誤導到哪裡。
可三皇子要開口,她豈能攔得住,「倒是有個辦法,叫寧姑娘不必再為難。」
寧春草不由「嗯?」了一聲。
這反應正好合了三皇子的心意,三皇子微微一笑,「寧姑娘與其在景珏和姜閣主之間兩難,舉棋不定,不若兩頭都不靠,與我為妾。日後待我登得大寶,定會紀念姑娘一切的付出。給姑娘一個尊貴的地位。」
寧春草聽到此處,嚇得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水榭之中。
三皇子笑道:「寧姑娘不必叩謝行大禮,姑娘付出良多,我都看在眼裡,都是姑娘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