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寧春草搖了搖頭,「不是啊。難道你不該向睿王爺道歉么?你知道他有多惦念你的母親,他受傷之時,一心求死,就是為了擺脫這世上的一切,好去和你母親團聚。你知道,他同姜大哥共處一個屋檐下。還要相安無事,需要費多大的力氣來克制?而他在這世間,唯一放不下,唯一疼愛的兒子,卻不能理解他,還要那般言語傷害他……你不該向他道歉么?」
景珏聞言,眉頭蹙緊,倏爾別過臉去,「我又沒說錯什麼。」
「那你想看到什麼?看到睿王爺和姜大哥打得你死我活?看到睿王爺親手殺了姜大哥,讓凌煙閣完全落入姜維的手中?讓三皇子失去一個有用的助力,讓燕王一黨更容易得逞?」寧春草抬眼看著他,認真問道。
「他還沒那麼大用處。」景珏哼了一聲。
寧春草搖了搖頭,「這話,恐怕只有你一個人會這麼說。」
景珏面上不悅。
寧春草卻更接了一句,「且你說了,只怕自己也是不信的。」
「我……」
寧春草見他還要辯解,忽而仰臉沖他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生氣,氣不過睿王爺,氣不過我,生氣我們瞞著你,生氣我們沒有和你站在同一立場上。」
景珏看著她明媚的笑顏,看著她明眸之中,自己清晰的倒影。一瞬間,他竟覺得,自己胸中好像敞亮了不少,似乎也沒有那麼生氣了。
是她的笑容,照亮了他的心?還是她的話,說中了他的心聲?
「並不是。我們都知道,十年前的事情給你帶來的傷害。可畢竟十年已經過去了,姜大哥有他生存立世的原則。他因為自己誤殺了王妃,內心也飽受譴責十年了。這十年,他也並不好過。且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擺在我們面前,讓十年前的事情,再等上一等,迫在眉睫的問題先解決以後,再來清算舊賬,可好?」寧春草緩緩說道。
她的聲音,像是春風,柔柔的拂面而過,熨帖了人焦躁不耐的心。
景珏在她的視線中,微微垂頭,看著青石路上爬上的點點青苔。
「嗯。」他幾乎是微不可聞的從齊子里哼出一聲來。
但就是這麼輕輕的一哼,寧春草已經笑得很滿意了。「我知道,你是最言而有信之人,你答應了,日後便是再見他,也不會衝動。等如今宮中的事情徹底了結,你還想殺他,我絕不攔著你。」
景珏抬眼,震驚看著寧春草,「我要殺他,你不攔我?」
寧春草點點頭,「你要為你的母親報仇,我為什麼要攔著你?」
「你……」景珏定定看著她。你不是來勸我,放過姜伯毅的么?不是來勸我,放下殺母之仇的么?
寧春草卻只是仰臉,看著他,真誠的淺笑。
他伸手,忽而一把將寧春草攬進懷中,抱得緊緊的,好似生怕一鬆手,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謝謝你……」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
謝謝你理解我,謝謝你和我站在一起,謝謝你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了你這些話,我如今。絕不會再向他動手。因為,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景珏抱著寧春草,下巴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頭頂,儘管心中有千言萬語,他薄唇卻是抿在一起的,什麼都沒說。
他知道。即便不宣之於口,她也都能明白。
「我得回去了,等著我的馬車,接不到我,必然要慌。他們會以為我遇到了什麼麻煩。」寧春草說道。
景珏又皺起眉頭,面上浮上陰鬱之色,「這還不算遇到麻煩么?她竟敢如此算計你!」
寧春草齜了齜她潔白整齊的小牙,嘻嘻一笑,「算計我,看看到頭來,她算計的究竟是誰?」
見寧春草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大受影響。反倒十分輕鬆愉快的模樣,景珏也不願多談及,當即親自送了她出府,尋到先前約定好,轉乘馬車的地方。
幸而那車夫,乃是睿王爺安排妥帖之人。雖焦急不已,卻仍舊等在原地。
寧春草告別景珏,轉乘馬車,輾轉之後,回到睿王府。
只是周靜姝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她昏昏沉沉,只覺身下一陣刺痛,有熱乎乎的氣息撲在臉上,有人似乎在啃咬著她的耳垂,親吻著她的面頰。
可是好痛,好痛……她的身體好似被什麼刺穿撕裂一般痛。
這是怎麼了?她的眼皮為何如此沉重,竟不能睜開來?
「竟是處呢……」
她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在她耳畔驚嘆。
什麼意思?
那男人的動作似乎多了幾分憐惜之意,手掌輕輕蓋在她胸前,安撫她胸膛猛烈驟然的起起伏伏。
一股股暖流在身體里流淌涌動,周靜姝只覺那痛感好似都被減緩了,竟有些舒服,和隱隱約約的期待……
「唔……」她不滿的輕哼了一聲。
男人像是受到了齊舞,暴風雨驟然來臨。
「啊啊啊——」一聲尖叫,劃破了二皇子府的上空。
床上正在揮汗如雨的二皇子隨手抓了個玉枕朝門口砸過去。「滾——」
一聲暴喝,將門口,帶著人「貿然」闖入的二皇子妃,嚇了一跳。
這原本都是計劃好的事情,她算準時間,帶著人。突然闖入二皇子的卧房,發現寧春草和二皇子熱戰正酣……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一切都恰到好處的完美。
只剩下她「恰巧」撞破這一切了。
可這會兒,怎麼事情好像全變了?床上那女子,真的是寧春草么?
周靜姝被那凄厲的尖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來。
渾身的痛楚乾渴,像是潮水一般,向她席捲過來。
男人吭哧吭哧的聲音,就在耳畔,耳鬢廝磨的溫度,幾乎將她灼燙。
「啊啊啊——」又是一聲嘹亮的尖叫。
不過這次,尖叫聲是從周靜姝口中發出的。
她的叫聲比二皇子妃更為凄厲,更為刺耳。
她身上的二皇子幾乎被這一聲尖叫嚇得當即就要就「繳械投降」。好在他畢竟閱人無數身經百戰,硬是撐住,直到百萬雄兵,破門而出。
釋放之後,二皇子趴在周靜姝身上,輕嘆一聲,「爺不會虧待你的。」
周靜姝卻眼眸怔怔,半晌沒能回過神來,她只覺深處一陣灼燙,那意味著什麼?撕裂疼痛的感覺,漸漸回來,意味著什麼?
她不想去想了,她甚至不想醒過來,還不如昏迷著,只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為什麼?」周靜姝喃喃自語,「為什麼是這個樣子?為什麼?」
二皇子妃還站在門口,臉色煞白。不知所措。
玉枕落在她腳邊,磕掉了一個角,孤零零的躺著。
「怎麼還不滾?」二皇子瞪眼,向門口望去。
二皇子妃嘴唇動了動,「她是……」
「別說!」周靜姝連忙搖頭,目眥欲裂的吼道,「我是寧春草!我是寧春草!」
二皇子妃連連點頭,白著一張臉,踉踉蹌蹌的被身邊的丫鬟扶著,退出了屋子,「對對,你是寧春草……」
二皇子皺緊了眉頭。眼中隱約閃過狐疑的神色。
「你……」
周靜姝幾乎是沒過腦子,伸手啪的一聲,一耳光扇在二皇子的臉上,「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