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來了
「我很難形容我是怎麼擠出來的,渾身是麻的,全在靠自己的意志存活著,感覺有幾隻手在纏著我,可又不像手,粘糊糊的,那條狹窄的空間不知道還有什麼,但我擠了出來。」,小花說著,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
胳膊上不均勻的呈現出六條痕迹,傷痕已經退了,已經脫枷,但痕迹仍然很明顯。
「潘子不會扔下你們第一個跑出去,這不是他」,我斷定道。
以我對潘子的了解,當年面對千萬屍蹩,他寧可用自己的血肉滾在地上,為我爭取逃脫的時間,我致信,潘子不會是這種為了生存放棄隊友的人。
如果他這樣的血性漢子能選擇放棄,只會有兩個可能:
一、他並沒有把這些隊友當成隊「友」。
二、敵人的強大給他的第一判斷是逃走一個是一個。
如果是一,我很難理解,但如果是二,我相信即便是小花,也會理解他,這是人意識的第一反應,那就是生存。
我把我的想法如實的告訴了他,並希望所有人能諒解他,因為,在我的經歷中,潘子是一個值得我、甚至所有人尊敬的人。
「吳邪,你可能想錯了,潘爺的離開並不是你想的原因。」
「他拿著炸藥衝到牆角的時候,我所看到的潘爺實際就是去搏命的,他根本沒想著能活下來。」
「炸藥響了,我很難形容那個巨型東西受到的創傷,但它與我們不同,它還能移動,而且很奇怪的它竟然沖向了炸藥原來對方的地方,但那裡已經根本沒有人。」
「潘子呢?」,我追問道。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的,潘爺咬斷引信長度、點燃、再到回奔,根本來不及回到我的身邊,剛跑到洞的中間就炸了,他被震到了另外一側,恰巧就是炸塌的洞口的一側,他竄出洞口的時候很奇怪,我感覺他的左半邊身子並沒有擺動。
聽到這裡,我埋下了頭,淚水奪眶而出,我起身走出房門,來到院中。
我明白了,潘子向我要煙的時候,他最後向我要煙的時候,他其實只剩下一條胳膊能活動,我真該點著了煙再扔給他,這是他除了向我要把槍外,最後的心愿,而我,我他.ma.的連這點狗逼事兒都沒意識到,我都做不好。
腦袋一片渾僵。
吳邪呀吳邪,假如,假如是他.ma.的你被困住,潘子在外面,哪怕你就剩下個胳膊連著軀幹再配上個能說話的腦袋,他也會不要命的來錘岩壁救你出來,哪怕就是個腦袋,他也得留下個物件帶出去。
淚如湧泉,我想潘子,我真的想潘子,泣不成聲的傾坐在台階上。
我很難辨別我與潘子的感情,如果用同患難共生死來形容,我覺得對不起潘子,通常有難的都是我,快死的也是我,潘子只會是拉我一把的那個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
我也無法用天長地久的友情來形容,潘子曾經說他認三叔,認這個人,這是一種被社會所拋棄的認同,他經歷過戰爭,經歷過生死,經歷過眾多我們這些年輕人所沒經歷過的,所以,我們之間也已經超越了這種友情。
他曾經對我說,他把三叔看做父親,三叔給了他太多太多,不是物質,而是生存的空間和價值。
他就像一家子里一群親兄弟姐妹中的那個排行老大,有難他受,有苦他吃,甜的、好吃的卻他自己都會說一句「我吃過了」。
而我呢?就像一個家中小弟,屁事不懂的闖禍,最終搭上了大哥的性命。
煙,是一種好東西,當我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思索這一切的時候,它是最好的聽眾,即便苦逼的哭思和埋怨半個小時,它也不曾離開我的手指。
屋子裡的咳嗽聲沉靜了下來,我的身後多了一件大衣。
「站起來,陪我走走,我得跟你說個事兒。」小花在身後輕輕的道,聲音很微弱。
「那什麼,我叔丟了」。小花似乎是隨口說了一句。
我還沒有告訴他,其實,我三叔…….也丟了,雖然我可能找到了他,但,見不到他的人,與丟了沒有什麼區別,解連環的走失應該與三叔的去向同出一轍,他們已經不想再面世了,他們希望有著自己的生活。
「三叔和表叔,他們應該很好,我相信表叔一定與你和黑眼鏡有著一種特殊方式的聯繫,但,對於他們的一切,已經都不重要了。」
「我像你一樣了解他們,如果他們願意隱姓埋名的活回自己,那麼我們挖空心思也再也找不到他們,就像如果他們故意掩飾他們的秘密,我們這一代人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由他們那裡得到任何他們不想讓我們得到的信息。」我答道。
「解家自有解家的事,你還想知道些什麼?」小花問道。
「不了,我有些累了,讓我看看你手繪的那個帶著藏文的環吧」,我仍然無法由對潘子的悲傷情緒里走出來,我想休息一會。
「環?這裡你是看不到的,因為它根本不在我這兒」,小花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不在你這兒?什麼意思?」,我突然警惕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胖子的思維影響,我似乎感覺到小花一直在掌控事件推進,他似乎是一個操縱者,而我,卻由三叔的棋子慢慢變成了他的部足。
但此次見到的小花,剛剛經歷生死劫難,卻又與以前的他有所不同,似乎是變成了顛覆過往的一切,看開了一切的一個人,更加的沉穩和成熟了。
歷史和回憶可以改變一個人,要麼變得堅強,要麼變得懦弱,這就是人生。
「你不會是大老遠的把我忽悠到北京打算再讓我去哪個大姑娘家裡把那個藏文環偷出來吧我的花爺?」,我半打趣半抱怨的說道。
「說它不在我這,就的確不在我這兒,但要說它在我這,也許後天就能帶回來。」,小花似乎故意在吊我的胃口。
「有完沒完了?你們這些京爺就喜歡這麼說話是嗎?」。
「再等等,時間快到了,我在等一個人,等她來了,再一起說,想要後天把這物件兒帶回來,得她幫你,我這身子骨,現在可不行。」,小花說著,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誰?你不會是打算讓我帶個人下地幹活吧?,這個事兒,那黑眼鏡比我在行」,我說道。
正說到這兒,影壁外的正門前一輛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燈熄滅,隔著個影壁,什麼都看不見。
「她來了,你認識」,邊說著,向身後的護理揮了揮手,自己走向了西廂房的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