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7）

朱夫人帶著煙兒和孩子們往後院走去。一路上，煙兒的眼睛就沒有閑著，左轉轉，右看看，滿臉都是驚奇讚歎：「喲，這元帥的院子跟我們就是不一樣！這布置，真漂亮！」話音未落，煙兒已經越過朱夫人往走廊旁的花壇去了，還不忘回頭招呼：「朱夫人，不是我說啊，你們家的花兒都這麼漂亮！」

朱夫人看著煙兒沒見過大世面的樣子，有些不快，強堆起笑臉：「徐夫人太看得起我們這片小院子了，您過獎了。」說完抬起手，做了請的姿勢：「徐夫人請往這邊移步，後面還有一個小池塘。」

煙兒很滿意朱夫人低三下四的態度，趾高氣揚地一甩袖子，朝著朱夫人指的方向走去。身後，兩個孩子趕緊追了上去。安安簡直就是和煙兒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一會兒東摸摸西看看的瞧著院子里的新奇事物，一會兒指使這下人們給她添茶倒水，一會兒也沒閑著。反倒是小樂，安安靜靜地跟在煙兒身後，不多言不多語，沉默地像個娃娃一般。

朱夫人冷眼瞧著這母女三人的言行舉止，心裡除了對小樂還有點好印象之外，對煙兒和安安是打心眼兒里的不喜歡。但來者是客，不能怠慢。對著煙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徐夫人，你還真真是有福氣。兩個千金傍身，貼心死了。」

「哼，」煙兒撇嘴道：「有什麼福氣？這兩個賠錢貨不給我添亂就是好的了。」指著小樂的腦袋說：「就這樣獃頭獃腦的，以後不砸在手裡就是好的。」

小樂默默地聽著煙兒數落自己，抿了抿嘴角，垂在身邊的兩隻手緊緊地絞在了一起，頭低低的耷拉下來。朱夫人聽見煙兒這麼回復自己，又看見了小樂的反應，面上有些下不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怎麼不是有福氣？瞧我養的那幾個小子，每一個讓我省心的。每天睜開眼睛就是鬧，真是要把人累死了。」

煙兒聽了此話，臉上掛上一抹假笑：「哦呵呵，朱夫人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你生養了兒子，這位置嘛，總是穩固的。」說著，拍了拍朱夫人的肩頭，意味深長地說：「更何況您又是主母，這以後這家裡外頭的，還不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朱夫人微笑著，正準備答話。一個淡定的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兒子給母親請安，給徐夫人請安。」

朱夫人和煙兒都是一驚，轉過身來。一個身著黑衣，濃眉大眼的小男孩恭恭敬敬地正在給她們行禮問安。朱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撫了撫胸口道：「怎麼過來連個聲兒也沒有？」

黑衣小男孩兒姿勢不變，依舊用淡定的聲音說道：「母親，兒子正要去給雲姨問安。路過此處，看見您和徐夫人在此賞花，便上來問安。」

煙兒在朱夫人身旁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個孩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兒啊？」

「我在兄弟們中排行第四，今日父親賜單名棣。」小男孩兒連頭都沒抬，低沉著聲音答道。

「安安，小樂，快來給你們棣哥哥問安。」煙兒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招呼還在不遠處瘋玩兒的安安回來。

安安聽到煙兒叫她，蹦蹦跳跳地走到朱棣面前，圍著他前前後後轉了兩圈，小嘴一撅，撲到煙兒懷裡嬌聲嬌氣地說：「娘，我不要嘛，這個哥哥黑乎乎的，不好玩兒！」

「安安，」煙兒見安安怎麼都不肯見禮，板起臉來訓斥道：「不許胡鬧！娘是怎麼教你的？」

安安扭頭，不情不願歪歪扭扭地隨便一福：「給棣哥哥請安。」

「見過安妹妹。」朱棣抬眼掃了安安，低頭恭敬一禮。

「小樂？小樂去哪裡了？」煙兒有左顧右盼地開始找起小樂來了，一回身看見小樂正獃獃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樂！你想什麼呢？怎麼還不過來行禮？」煙兒氣沖沖地走到小樂面前，擰著小樂的耳朵吼道。

「啊，娘。我錯了，我錯了。」小樂捂著耳朵，痛苦地喊道：「我馬上就行禮！」

聽到這話，煙兒才放開擰著小樂耳朵的手，沒好氣兒地將她推搡到朱棣面前。小樂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剛才在掙扎時弄亂的衣服，神情肅穆，專心致志地向朱棣行禮：「見過，棣哥哥。」

朱棣看著眼前這個低著頭向自己行禮的小女孩，安安靜靜的。小小的年紀就知道將自己的衣裙整理一下再行禮，著實不易。長得也是粉雕玉琢的，眉眼分明，柔柔順順的。雖然剛才被徐夫人弄得有些氣喘，但還是透著一股子讓人舒服的氣息。一絲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覺得眼前這個小女孩跟他之前見過的女孩兒都不一樣。好像只要這個女孩兒一出現，整個世界的風、雨甚至陽光都會為這個女孩兒變得柔順舒適起來。

小樂福下身子半天也不見朱棣叫她起來，怕煙兒說她，她也不敢自己擅自起來。不一會兒蹲跪的腿已經有些酸麻，小樂可憐兮兮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棣哥哥？」

朱棣猛地一回神，看見小樂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突然發現自己尚未還禮。有些慌亂道：「見過樂妹妹。」

小樂見朱棣終於有所反應，趕緊起身，偷偷地觀察了一下周圍之後，悄悄地活動了一下自己已經酸麻的腿。朱棣看見小樂的小動作，開懷地笑了：「母親，時候不早了。兒子還要去雲姨那裡，先行告退了。」

「也好。」朱夫人點點頭，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小樂見到他嘴角帶著笑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誰知，朱棣在收到小樂的瞪視之後，笑容更大了。小樂看著他小人得志的樣子，一跺腳，跑回煙兒身後，扭著頭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