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氤氳之血（四）

幽幽的燭光彷彿被這哀傷浸透淋濕，慘白微弱的幾欲消失。

小楠披散著一頭青絲，度朝曲總是喜歡一邊親吻一邊撥亂她的頭髮——

此時她的臉色彷彿大病初癒的倦怠，喉嚨一陣腥甜，嫣紅的液體順著嘴角流出。

「呃——」

是呀，憑她怎麼可能駕御那至邪至剛的魔狼決，當她孤注一擲用手指熄滅度朝曲性命的同時，真氣已如橫衝直撞的狂蟒——

小楠一直想活著，可現在卻覺得生死都無所謂了，整個人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興趣——

空曠的房間，一陣細碎的腳步打破了靜謐。

那是一個男人的腳步聲，猶如浮上水面的妖孽——

小楠茫然的轉過頭，陰影里的男人挪動著修長的身影逐漸靠近她，並未有任何逃避視線的意思。

直到他的臉暴露在光線里。

燁騫？

他文弱的氣質，妖孽的美麗，卻溫柔的凝視著眼前崩潰的女人。

「小楠，你怎麼了？」聲音輕的彷彿怕驚嚇到她。

「燁騫，我把度朝曲殺了。我告訴你，其實他是傻子，明知道我要殺他，還那麼高興——？」小楠的聲音亦很輕，彷彿怕驚動棺木中熟睡的絕色男子。

「這樣很好呀，小楠不要怕！來，到我這來——」

他凝望著手拿地圖隨時都可能崩潰的小楠，用盡溫柔的誘哄著。

「——」

「好吧，那你不要亂動，我過來。」

他說著，便跨進最後一道暗門，慢慢靠近小楠。

「小楠，不要讓他靠近你！」

巨大的吼聲伴隨著錦德的身體破門而入，緊跟著步燁騫進入暗門。

鼓膜被震的生疼，小楠半回過神迷惘的瞪著對面兩個男人。

異常憤怒，劍拔弩張的錦德。

文弱細緻，平淡不驚的燁騫。

「我該稱你定國王爺的三公子，還是小三王爺？」錦德低啞的聲音從唇齒間擠出，雙手已經決然的拔出劍。

神情略微晃動過後，小楠卻平靜異常，平靜的讓人心不安的異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兩個對峙的男子。

卻是無比的冷傷——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步燁騫微微皺了下眉，繼續朝小楠走去。

冷不防利劍一橫，硬生生的擋在步的喉嚨前。

「你好象不是我的對手。」步燁騫不痛不癢的輕聲吐露，卻是直白的威脅。

「藏頭露尾，不像個男人。」錦德不屑的冷笑。

聞言，步燁騫才逐漸正視錦德，卻產生一種無形的冷冶——

「你這人好生不解風情，沒看見我的女人在那裡，還如此揭我老底。」仍舊掛著很溫柔的笑，出手卻狠準的超乎想象。

錦德躲閃迅速，仍中了一掌，鼻口流血，顯然是受了內傷。

平靜，依舊平靜的小楠，依舊注視著兩個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朦朧露骨的諷刺——

「這場遊戲好無趣，全給度朝曲破壞了。小楠現在不喜歡我了，怎麼辦？」步燁騫輕輕拍了拍袖間的灰塵，神色卻無半點擔憂。

「謊言永遠是謊言，即使再天衣無縫也有露出馬腳的時候。」錦德冷冷的哼了一聲，暗地裡運功療傷。

「敢問錦公子，度朝曲為什麼突然將所有調查的眼線集中到我身上？」步燁騫纖細的手指摸了摸無須的下巴。

「還記得宮主親自登門拜訪時，與你切磋的那掌嗎？」

「這——」

「你堅稱不是左撇子，為什麼左手指縫的粗糙程度卻大於右手？」宮主的飛鴿傳書，詳細交代了這一點。

「對手果然不愧為對手。這等心細如髮的男人世間稀有呀。」步燁騫古怪的誇獎，神色卻是愜意恬淡。

「敢問小三王爺是怎麼去掉肋骨間的淤青？」錦德效仿步的語氣，非常諷刺的問道。

「敢問小三王爺整個計劃里有多少牽扯上小楠？」

一直安靜坐在地上的小楠聲音輕柔的空靈，捉摸不定。

卻依舊平靜，那是一種傷到及至后的麻木，或者是世間最嚴重的冷傷——

「小楠想知道，燁騫一定知無不言，」步，彷彿看不見兩人之間的罅隙，神態自若的幽幽敘述，「那次阻止你檢查我的腿，其實它是真的受傷了。唉！為了在最快的時間內掩蓋淤青，我只好撕下小腿處的皮覆在肋骨上，好極端，對不對？至於筆錄也是畫眉模仿我的右手筆跡所作。一直沒時間感謝小楠替我做的不在場證明。」他的語氣夾雜了幾許戲謔，「小楠聰明卻太單純，所以我得讓畫眉好好關照一下。小楠殺度朝曲心切，武功又太差，所以我只好挑撥木慈找麻煩，以此藉機傳授繞指匿，反正小楠本來就好學！」

步，依舊溫柔，纖弱的彷彿不會傷害任何人，間或半眯美眸的風情卻是妖孽，罪惡——

「從頭到尾都在演戲，演的很好，沒有破綻，我覺得好精彩！連我也入到那戲里了。」小楠「由衷」的「讚美」，呵呵一笑。

「不，我從未對你說過一句謊。自始至終！」步燁騫的眸子驟然緊縮，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卻比謊言更可怕。」小楠的臉上一直未出現任何錶情。

「那我將所有的一切告訴小楠，看看小楠是否還覺得醜陋的真相比謊言更美麗。」

語調不受任何干擾的燁騫邊走邊封了錦德的穴道，大步走向小楠。

小楠卻微笑了，以更快速的動作將地圖扔進燃燒的銅爐內，瞬間湮滅，「哎呀，不小心掉進去了——「

她「無辜」的說道。

「你這個淘氣的丫頭。」燁騫瞳孔一沉，難得露出生氣的表情，卻未殺她，只是略帶懲罰的捏了捏她的臉頰。

「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機械的一字一頓說道，眉頭愈擰愈緊。

五臟六腑如火燒般劇痛，小楠知道自己已經走火入魔，卻突然很期待即將來臨的死亡，至少可以解脫。

她再也不要來世，她厭惡這骯髒的人間——

「再堅持一下聽我說完，從此我們之間再也沒有秘密。」他的溫柔卻讓小楠覺得無比邪惡。

「放開小楠！」錦德陰狠的嘶吼。

步燁騫似乎很不喜歡被人破壞氣氛，轉而擰著眉走至錦德身邊，「把心愛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已經讓我很鬱悶，如果你再敢覬覦小楠一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不配得到小楠！世上哪有男人忍心把心愛的女人送給別的男人，所以你是個失敗者！」錦德毫不留情的嘲笑。

這些話其實足以使步燁騫瘋狂，只是他早以習慣掩藏自己，永遠不會露出真正的情緒。

依舊妖孽的眸子卻愈發的寒冷——

「女人和昴周的集權比起來，算什麼。這是步氏的天下，我當然要為自己的天下殫精竭慮，憑什麼任他人分割這杯羹！你們這些江湖浪子又怎麼懂得以天下為謀的道理？」

「皇上處心積慮安插你混入江湖，想必這些年來掀起的風浪都與你脫不了干係！」

「過獎。尤其是十三年前的血叛狼宮，是我有史以來最失敗也是最慶幸的一件案例。留下度朝曲這個隱患，害我整整擔憂十三年，眼下他死了卻留下一座空的城池給我，讓我如何收場！」隨即步，略微側過頭看了看小楠，「幸好當年一時大意的我留下了小楠這道美味的小點心。」

「十三年前你只不過六歲——」錦德難以置信的說道。

雖然查出步燁騫的底細，卻不知道他與十三年前那場血案有什麼牽連。

步燁騫神秘一笑，因為他的確不是什麼正常人，生來就是邪童，擅權謀，性歹毒——

十三年前

美的像個玉人的孩童以挂名師父藏天（武林盟主）為傀儡，招集四海俠士齊聚「神農架」，競爭天下第一名劍——紅肅寒鋒。

舞蝶湖邊，精緻的木船上站著一名美的性別難辨的人兒，眉眼風流卻是不怒而威，竟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嫵媚。

當另一隻船從對面與其齊肩滑過時，美人聽聞一聲清脆的「眉若青黛，鬢如墨」，當下微惱，以為下流之人的戲弄。因為美人是男子。

回眸時卻發現原是一位翩翩公子搖扇與一小童戲謔。

只這一眼便註定葬送他風華的一生，成為權利的犧牲品。

六歲的小童若玉刻仙人，美倫絕然。走遠后才嫩聲說道，「韶天叔叔形容貼切，那韶安叔叔真這般如女子美貌嗎？」

「恩。」

「哦！」小童點頭微笑，天真活潑。

又是個蒲公英紛飛的好天氣，一名小童牽著一個叫印韶安的人散步在田野，只是等候他們的是一個絕美的人兒，帶著殺氣的美人兒，而非韶天。

之後，小童眨巴著最無辜的眼眸離開，對身後的慘叫置若罔聞，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這是個可怕的孩子——

直到離開眾人的視線，妖孽般的小童才命令道，「要加倍的慘，這樣韶天叔叔才會瘋狂——」

之後的之後，血腥一層一層瀰漫，所有的真相全被恨意掩蓋，小童利用人心之摯愛攻破人心一道道防線，只不知道他將來會不會也遭到情劫之報——

整個江湖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也不會有人懷疑一個六歲的小孩。

他是藏天的徒弟，其實藏天只是他的一條狗。

他也是定國公宣稱夭折的小三王爺，其實卻是皇族最高機密的死士。

他作為皇族忠實的擁護者，絕對不允許江山被人分享，也是權利與陰謀頂峰的操縱者，更是皇上視為最後王牌的致命武器。

昴周王朝總有一天會讓天下都臣服在腳邊——

他們步氏的野心將席捲每一處存在威脅的角落，平定藩邦后的矛頭即刻直指江湖——

銅爐的火愈燒愈旺，把小楠蒼白的臉色都映紅了，她掙扎的趴到棺木的邊沿，一邊傻笑一邊說道，「度朝曲，你看我們所有人都是無辜的對嗎？錯就錯在我們都不該有恨，我們被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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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寶會參插著描述一下步燁騫恐怖的手段與莫測的性格，他是一隻潛伏的狼，是終極的惡魔與傀儡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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