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斷指(二)
連十,胖九全被步燁騫懷中的印小楠怔住,估計他們活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活人流出如此多的血,皮膚不禁寒的生生豎起一層小疙瘩。小容與麻雀驚嚇喊叫一聲,那眼神既害怕又同情。
還真他媽的疼!
她的唇色幾近透明的淡,醜陋的傷口連著血脈,此時正肆無忌憚的流淌。步燁騫沒有封死她的穴道,因為他說要將斷指再接上去,聽起來有點像天方夜潭。要不,就是他乃華佗在世。
然而,老天爺就是這麼眷顧她,那斷裂的手指居然真的被步燁騫接上。過程有條不紊,快慢有序。他到底是什麼人?
小楠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他是那樣的凝神,彷彿在做一件極其精緻的工藝。透明的細線隨著粉嫩手指捏住的銀針在她沾著血跡的蒼白肌理中穿梭,每一下都很疼,但是卻,卻很幸福。
他真像謎一樣的男子,彷彿很久以前就與她認識一般。那樣認真的眼神,一絲不苟,甚至連溫熱的喘息都若有若無的撲在她因疼痛而不停蜷縮的手指上,末了,突然露出幽蘭般的笑容,蕩漾她所有的視線,輕輕在那包紮好的手指上呵著氣,用無聲的口型說道,「這樣不會痛。」
傻傻的望著他美麗的輪廓,小楠細細的抿了抿唇,深深的感動在他無私的恩惠與體貼中。記憶里,只有那些幸福的小孩受傷了才會被親人摟在懷中呵口氣說道,不痛,不痛。
從不知道自己是這樣一個容易感動的人?那一刻,她也說不清在激動什麼,彎彎的睫毛閃了幾下,竟晃動了水光。
「你是我所見過最好的人。」她很大聲也很直接的說道。
「我以為你要說謝謝。」他用唇語配合著手勢「說」道。
幽蘭的笑容一直未變,她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花香。
陰暗的木窗外,度朝曲密卷的黑睫隱隱透扎怨毒的光,印韶天,你的侄女命真好,居然得到怪才美人步燁騫的垂青。不過,你欠我的血債,還得還,而且要加倍的還。很快,我就要在你面前毀掉印小楠的一生,讓你嘗嘗最親的人離開的滋味。她長的太像印韶安(印韶天哥哥)了,對嗎?那我就割花那張讓你神魂顛倒的臉如何?
十三年前那場陰霾歷歷在目,幼小的他無法理解大人的感情?師父,多麼冷靜睿智的男子,為什麼在那個無情的男人面前卑賤的像只狗。那個男人,不,印韶天以瘋狂變態的心理折磨著師父,師父絕望的眼神背後卻是迷離的期望。只因舊日清風湖畔那句「眉若青黛」的輕嘆嗎?師父纖弱的身影,傾國傾城的容顏像漣漪般開始晃動,讓他模糊。然而,那些血卻異常的清晰,支離破碎后,師父可曾真正絕望?
童年的記憶,是被血浸透染紅的。愈往深陷,就愈不能呼吸,在崩潰的前一刻,他眼尾精光暗斂,眉目如畫,笑的很慧黠,推門而入。
被突來的動靜驚擾,小楠恍惚的收回與步燁騫若清水又若烈火的對望。目光卻掃到笑的像朵花的虛莫!
「喂,笑什麼笑,告訴你,我,我好的很。」她十分不在乎的哧溜一下站起身,顯示自己的健康與活力。
「師姐,不要總把我想的這麼壞。要珍惜別人對你眼前的好。」
無視對方的戒備與敵意,虛莫神色從容,可愛而無辜的放下托盤,將溫熱的粥遞到她面前。
「……」不得不承認,微微被他突來的關懷恍了一下,小楠訝異的看著他,竟說不出話。心裡卻想,大獻殷勤,非奸即盜!她才不會上當呢?這傢伙人前人後,對她完全兩樣,像只披著狼皮的狐狸。
「……」
他依舊天真可愛的雙手端著粥碗,一點也不介意的面對著她。
眼前這副畫面,小楠彷彿是邪惡的大師姐,欺壓善良可愛的弟弟。充分顯示了刁蠻任性,不通情理,小肚雞腸的個性。以至於最後,她都有點迷惑在那可人的外表下,怔怔的略帶歉疚的接過粥碗。也對哦,自己幹嗎總與虛莫斤斤計較呢?他的確很狡猾,但是除了小打小鬧,似乎也未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自己真的無須這麼戒備對方呀?!
就這樣,在兩個男人的注視下,她彆扭的用左手握住湯匙,一口一口的品著粥,卻食不知味,感覺很怪異,卻又說不出為什麼?!!
「傷口完全癒合還需半個月,右手的無名指已廢,無法產生力量,以後多加小心。癒合後會留下一道細小紅圈,不會影響整體美觀。」
步燁騫此時更像一個正兒八經的郎中,將病情與隱患簡單明了交代一番,手上的動作又忙不時宜的整理著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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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林中
錦德一聲不吭的跪在地上,等待主人的責罰。許久,度朝曲才緩緩的轉過身,面無表情的說道,「絕煞與昭信已經走向滅亡,我的刀也擦的鋒利,是該找他們了。」
「主人,印韶天那邊有動靜……」
「我已經等不及。」
四十五度的側臉在月光下,讓人窒息的驚艷,豐美的唇畔卻吐露嗜血的字眼。他,真的太美了,美的太罪惡。琉璃瓷的肌膚滑而不膩的羊脂白,氣定神閑的立在那裡,忽而一抬眼,卻是冷箭般的光華,陰狠中夾雜著一點迷惑人心的純澈天真,直看的人從心底透過涼風。
這樣的主人很可怕,世間又有什麼女子能抵擋如此美色誘惑?若主人以此面目對那印小楠,她是否很快沉淪,然後毀滅的一乾二淨?想到此,錦德麻木的心竟隱隱浮了一層傷感。
「主人,想如何處理印小楠……」錦德的聲音很輕,沒什麼起伏。
「看心情,可能讓她承受一下印韶天予我所經歷的痛苦,也許就此讓她萬劫不復。」
度朝曲暗斂的眼尾細細掃過錦德冷酷的臉龐,意味深長,卻加重語氣的回答,竟讓錦德莫名的難堪與不安,主人彷彿可在一瞬間穿透所有。
錦德不禁顫了顫手指,終是沒說下去,依舊冷酷著。
那意思便是最輕也要承受主人當年所承受的一切嗎?那個女子能承受的起嗎?
一些零散飄渺著腥味的畫面閃過,幼小的孩子,蝶翼的長睫低垂的恭順,卻傷痕纍纍,疼痛已經讓他的嫩唇慘白,這痛並不是源自一道道鞭痕,而是十根粉嫩手指上從甲縫穿刺入肉的銀針,十指連心,不知道此等痛楚下,他是如何挺住的?想到此,錦德更明顯的顫了一下,然而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沒有權利說,因為主人的陰狠在那時已滋生。
「還愣著做什麼,時間到了,我們去看看昭信堂正上演的好戲。」
昭信堂
堂主林蕭魚得意而張狂的摟著懷中的絕色佳人,露出男人都會有的酒色神采,睥睨的看著台階下,端坐與木几旁的蔡中,哈哈,這隻老狐狸,來與他和解,打的又是哪方的主意?
「林堂主,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能不信懷中的絕色佳人嗎?」蔡中豪爽的飲了口酒,猥瑣的笑了笑。
懷中絕色佳人?木慈。世上,果真英雄難過美人關,當接近不惑的林蕭魚見到她的那一眼,便深深的震撼,這個女人單不論何等姿容,只那舉手投足間的氣質與脾性簡直太對他的胃口,彷彿是店鋪中按照他的尺寸打造的勾玉,天衣無縫。
「堂主~~~~」
一聲吐氣如蘭,木慈嬌滴滴的軟在林的懷中,只蘭指輕捻酒樽飲了一口,未吞,噘著小嘴湊上前,親昵而淫糜的餵給了林蕭魚。
美人恩,最難卻。林,頭腦一熱,迎上她的熱情。林,不是不懷疑蔡中使用美人計,但是木慈的確一點武功都不會,而且像帶著魔法般吸引他心頭,令其麻癢難耐。
「英雄最寂寞,唯有紅顏才能解憂愁。林堂主,為了表達誠意,我將獻上這世上最美的人。」
「哦?還有比木慈更美的人嗎?」林,顯然不信。
「請堂主過目。」蔡,暗自陰險的笑。拍了拍大手。
之後,秋色的帷幕被縱情扯開,帶來一股沁涼入肺的微風。
林蕭魚的目光也猛然定格,痴痴的盯著步履颯爽,透著股英氣的美人,像少年,卻又因那寬大包裹的披風,若隱若現的纖細,難辨性別。也許性別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如此的美,本無可比擬的木慈,瞬時在那美人的光芒下黯然失色。儘管,林是個正常的男人,但是也絕對的迷離在這種罪惡的**中,超越了性別。
蔡中,更加興奮,幾乎要拍岸而起,今晚,天下就是他的。等黃毛小兒收拾了林,他這隻黃雀便利用權勢將其一網打盡。單打獨鬥,很難收拾任何一方,但是等對方消耗大量真氣再下手可就容易許多。
「有勞蔡堂主為我鋪路。」
度朝曲無邪的眨巴著可愛的眼眸,嘲笑的趣味很濃。若不是他,進這機關重重的昭信堂,真的好麻煩。
覺得度朝曲的態度很詭異,蔡中愣了一剎,急忙提氣,卻發現渾身酸軟無力,大驚失色,卻不知道何時被下毒?更不敢相信內力深厚的自己竟毫無察覺。
不可能,有木慈在,誰能給他下毒?
此時,只見木慈搖曳生姿的走下台階,玉指戳了戳蔡中的額頭嬌笑道,「笨蛋!」
當場,蔡中青筋直冒,很快反應過來,破口大罵,「賤人!度朝曲,你他媽戲弄老子!!」
不過,林蕭魚的反應要稍微慢了一點,只是臉色暗沉,做好應急措施,喝道,「木慈,還不快過來。」
誰知,木慈竟像沒聽見一樣,軟軟的趴在度朝曲的胸膛上,眉色生香的調笑般望著林。
「林堂主,這女人似乎更喜歡我,怎麼辦?」度朝曲視線一掠,直看的林蕭魚心頭竄涼。
然而男人哪能忍受如此侮辱,自己的女人馴服的偎在別的男人懷中撒嬌。林,勃然大怒,殺氣逼人!卻才發現自己渾身酸軟,無法提高真氣。
中毒,他怎麼中毒了?明明所有的食物都沒有異樣?
「慈兒,你的毒藥果然厲害,前輩們居然都嘗不出。我該如何獎賞你?」
度朝曲,壞壞的笑著,白嫩嫩的手指挑釁的在林的面前上下撫摩著木慈,那指尖,美的惑人,竟含著微微的自然粉紅。
「討厭!曲,要我便是獎賞。」
「哦,就這麼簡單。」
眼見那兩人愈來愈肆無忌憚,林,生生被氣的吐出一口血,怎麼說,他也對這女人付出真情。
所有人都想不到,毒觀音,風木慈竟為博藍顏一笑,自廢所有功力,潛入昭信與絕煞當雙面卧底。她的心,在他救起她那一刻便一無反顧的沉淪。
「這次因為慈兒,讓我省了不少力氣,是該好好獎賞。」
度朝曲,推開美人,甩手扔了披風,露出了手中緊握的劍,異常鋒利。歹毒的光芒瞬時閃爍眼底,直看得蔡中心驚肉跳。
「度朝曲,當年的事我可沒插半腳,做人得講良心。」
「良心,是什麼?恩,對,你是未插手。不過,我不喜歡有異心的人,哪怕是想都不能想。」說罷,狠厲一揮,頓時血肉四濺,蔡中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
林蕭魚冷汗打濕了內衣,跌落座下,當年宮主的慘死,他逃不了干係。
「度朝曲,蒼狼宮是我用血汗陪宮主打下的,我真的沒有異心。是他,是印韶天這隻魔鬼強迫我的,他不是人~~~~~」
「哦?他不是人,那侮辱師父的你就是人?」
「我,我他娘的也不是人,不是人!我不是故意的……」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不只是即將面對死亡,而是那個清冷潔白的美麗男子,慢慢浮現他的眼前,嘴角帶著那晚的血跡,決然的望著他,彷彿在說,你們給的痛讓我的身體破碎,然而我的心該怎麼辦?
印韶天那個王八蛋,真他媽不是人!即便宮主是男子,然而那嬌弱如女子般的風華絕代,還有那絕對忠貞的痴情,他是怎麼下得了那樣的狠手。林,永遠也忘不了,那噩夢的一晚,印逼他背叛,而且要做到最殘忍的背叛,最骯髒的背叛。在春藥的作用下,他像在地獄走了一遭,生不如死。宮主卻如同紙片人般失去靈魂,大概是對印韶天最深的絕望吧?
「啊~~~~~~」林,發出慘烈的吼叫。痛的抽搐在地上,跨間鮮血直流。
度朝曲邪惡的微笑,俏皮的臉龐彷彿沉浸在遊戲中,卻做出令人髮指的舉動,輕易割下林蕭魚的命根子。他並不急於殺了林,而要讓其受盡應有的折磨才能死,讓所有欠債的人百倍的償還他。
在林的傷口處撒了一把腐骨粉,度朝曲輕浮的攬過木慈說道,「林堂主,慢慢享受,明早,這裡就會多出一灘濃濃的黃水。」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會一個一個除掉那些叛徒,背叛他,就得死!
「曲,我們快離開,人家好怕哦!呆會兒,他會自己一口口撕下那些血肉~~~~~~」
「原來,慈兒的膽子這麼小。」
蒼狼宮,一夜間異主。牽涉十幾年前宮主慘死之事的人員都以不同程度的的懲罰共赴黃泉。屆時,宮中上下,整體肅然,體制大修,無人不心悅誠服的跪拜在度朝曲的腳下。他的心依舊歹毒的跳躍著,現在,陰狠的遠眺窗外,印韶天,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