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給你依靠

「藍兮，爸爸找了你那麼久了，你怎麼就是不給我一個準信兒呢！」

白文天一看到自己女兒的身影，原本還能守住的心防立刻就崩潰了，年級上來了，對於兒女的感情也是分外濃厚，更何況還是他找了幾個月的孩子，他怎麼能不動容呢？

而顧藍兮也同樣的感慨，當她看到白父的時候，愣了許久，就算自己和這個父親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深厚，但他身上具有的那種家庭的感覺，還是讓顧藍兮感到愧疚。

她排斥的一直都是那個沒有人情味的家庭和讓她生厭的白萱，在孤兒院看過了那麼多的人情冷暖，顧藍兮心裡一直有一個窟窿，白文天給予的愛用以彌補這個窟窿還需要很久，是以她並不覺得她和他應該有多少的親情。

只是現在不一樣了，顧藍兮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長大，這種朝夕相伴、這種生命延續的感情在她的心裡不斷地滋長，每天感受到它的一點點變化，顧藍兮都會覺得這是一種上天的恩賜。

而這份情愫，直接就影響到了顧藍兮的看法，對於親情、對於父母之愛，往往是在為人父母之後才能明白的，而顧藍兮也正是在此時，才懂了白父的感情。

白文天已經五十幾歲了，就算一直保養得很好，那也是年過半百，再加上這幾個月不停地找著顧藍兮的下落還忙著管理白氏讓白氏能夠東山再起給藍兮一個穩定的依靠，這個老人一下子就變了許多。

眼角的皺紋慢慢增加、原本還是斑白的頭髮變成了半白，又因為女兒的不信任，連煥發的神采都顯得有些萎靡不振，雖然在顧藍兮面前他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是這幾個月的痛苦帶給他的摧殘，還是可以看得到的。

「爸爸……是我對不起你。」

斟酌了許久還是把這兩個字說出了口，多少的情感羈絆都沒有阻攔住顧藍兮此刻的心情，對白文天這麼多年的怨恨彷彿過眼雲煙，在感情攻勢下一觸及便消散了。

就算是抬起了頭，眼淚還是順著眼角的魚尾紋慢慢滑落了，再多的苦楚，在女兒的一生呼喚之下，都顯得蒼白無力，這是他的女兒，沒有什麼可說的。

「藍兮，爸爸真的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了，你回國吧，這裡沒有什麼你需要顧慮的了。」

白文天將撲簌而下的淚水強忍在眼裡，用一雙淚眼看著屏幕里的女兒，恨不得馬上能夠飛到她的身邊，讓她回心轉意，讓她相信這世上，還能有一個港灣讓她依靠。

冷少意默默走到了白文天的身邊，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背，情感的崩塌不是一時之間能夠緩解的，老白的心情一定很難平復。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老白這麼辛辛苦苦地找著藍兮，就算這回藍兮還是不肯說，他也要通過仔仔細細地觀察來幫老白找出一條好的線索來。

謹慎的眼神一眯，冷少意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藍兮身邊的這個，剛剛聽了，是叫素素嗎？好像還真是有些眼熟。

動作隱秘地在手機上按下素素這兩個字，冷少意將自己的身影藏在白文天的身後，眼神飄忽地開始在顧藍兮看不到的地方查詢程素素的資料。

「爸爸，我已經在英國開始了新的生活，那些過去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提了，你就當把我忘了好不好？是我錯了，我不該做得那麼決絕，可是我真的不可以，我真的做不到！」

程素素看到顧藍兮一下子情緒激動到喘不過來氣的樣子，飛快地撲到了她的身邊為她順氣，顧藍兮的家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顧藍兮的人身健康，她還是得負起責任來。

那天晚上顧藍兮的表現已經讓她很清楚了，對於冷少城、對於她的感情，顧藍兮一點都不想再去觸及，而現在看來，何止是不想觸及那個部分，連帶著國內的一切，她應該都不想再看見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程素素保持了緘默，也做到了一個朋友該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她的立場考慮。

顧藍兮話語里的急促、難受，像是雨點般砸在白文天的心上，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就是為了讓藍兮消除這種想法，他迫不及待地要告訴她，「孩子，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爸爸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了。」

可是……

顧藍兮的話音剛落下，視頻的那頭的已經沒了畫面，所有的對話都已經被切斷了，哪怕他再按一百次，也不會再有迴音了。

「孩子…孩子！……」

白文天在洛小米的注視下一遍又一遍地試著和顧藍兮繼續通話，然而就算是兩個小時過去，也沒有人接聽，顧藍兮已經做好了拒絕的準備，又怎麼會留下一點希望給白父呢？

白文天在房間里不停地打轉、不停地試著，十分鐘、半小時、一小時，黑色的屏幕沒有亮起來過，就像他的心，隨著女兒的消失暗了下去，就不會再亮起來了。

靠著咖啡廳的牆壁一點一點滑落，支撐白文天站著的全部力氣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流逝了，他的希望，很快就化成了泡影。

痛苦地抱著頭，白文天的心一陣陣地抽痛著，不敢抬頭、也不想再多看這世界一眼。

冷少意看著他這幅樣子，只得嘆了口氣，藍兮不說她在哪裡這件事一直都是他能預料到的，對他來說，這同樣是一種自我保護。

只有老白，確實是太痛苦了，畢竟是女兒，再怎麼想要呵護，卻得不到方法，應該會很難受吧。

他手上的動作更加快了，不僅自己查找，也開始詢問認識的那些朋友們，這個素素，到底是誰，看起來，竟是這麼的眼熟。

精緻的咖啡廳隔間里，空氣凝成了一塊巨大的冰塊，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被白文天的難過所籠罩，但又沒有辦法。

洛小米看著白父做的這一切，想要再多說什麼好像也沒什麼用了，對於她來說，今天的意味很有可能讓她和藍兮從此失去聯繫了，她也挺難過的。

對親人的感情支配了全部的理智才會讓白文天做出剛才那樣的事吧，洛小米沒有什麼可以責備白文天的，他思女心切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是洛小米止不住地想要逃離，她也是一個孤兒院里出來的孩子，如果是她有了父親這麼疼愛她，那她還會想要逃嗎？

「冷叔叔、白叔叔，我想你們要知道的事情現在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

沒有等到任何人的回答，洛小米落荒而逃，腦子亂成了一團。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顧藍兮的反應也沒有很好。

哪怕已經摁掉了一直連著的視頻，顧藍兮已經被激起的感情也沒有能夠平復下去，被程素素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顧藍兮寧願她沒有接過這個電話，哪怕再多一秒，她也有可能會徹底陷在這種感情里。

依靠嗎？她怎麼還敢再次相信呢？

曾經以為的依靠是冷少城的懷抱，而現在，他在那裡呢？讓她走時那決絕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是裝出來的呢？那依靠，難道就徹徹底底是假的嗎？

現在，這個半路跳出來的父親，就算她的心底有那麼一絲動容，終歸也就只是一個和她沒有多少感情的父親罷了，說到依靠，好像真的太假了。

顧藍兮按下了心裡所有的感情，盡了最大的努力去說服自己不要相信、不要動容、不要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一切，可是眼淚卻不由她想，依舊汩汩不斷地流淌著，訴說著。

閉上眼睛，顧藍兮想放下所有，可是她徹底做不到了，明明她用了那麼久來安頓自己，卻偏偏要用一個電話來結束這一切，會不會真的太可笑了。

程素素感受著懷裡人的痛苦，卻手足無措，對於顧藍兮和白文天之間的事情，她從來就沒多想過，以前是把這一點當初攻擊顧藍兮的武器，而現在，卻成了最為心疼她的一點。

「藍兮，要不然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好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什麼都不會說出去，你說出來好不好？這樣起碼舒服一點。」

看見顧藍兮見到白文天之後的沉默以及隨著時間暗沉下去的臉色，程素素就知道顧藍兮一定是又把所有的感情壓在心裡了，這種情況，對於她這樣的正常人來說都是很難受的，像藍兮這樣的孕婦真的受得了么？

「素素，你不懂的，沒有人能懂的，可是我該怎麼辦，我……」

顧藍兮的聲音一點點弱了下去，到最後，慢慢成了空氣中的沉默，揪住了程素素最緊張的神經。

「藍兮，你是累了嗎？藍兮，你說話呀、不要睡覺，藍兮！」

一通電話的刺激，可能比這幾個月來的沉默更為猛烈，也有可能是顧藍兮真的累了，那麼多的心事放在心裡，是真的累了。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沉沉地暈了過去，去掉了所有力氣。

人是一種感情動物，也是一種消耗感情的動物，有些感情在滋長的時候，就勢必會有其他的感情在慢慢消磨。

等到顧藍兮再度醒來，入眼的一切當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