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下禮儀

出色的人類會在極端的憤怒下突然的冷靜下來，衛宮切嗣很顯然屬於這種人，八雲帶有嘲弄的請多指教這句話被他刻意無視掉，記憶當中不斷的重複起來八雲來到后說的每一句話，知道劍鞘的事情，甚至能夠叫出劍鞘的真名，這點固然讓衛宮切嗣驚訝不已，但是真正讓他放在心上的卻是那幾句話。

「時間還早的很，愛因茲貝倫也不可能會知道聖杯之戰會在幾年後再次出現，他們怕是還在等六十年的一輪迴才是。小聖杯的培養只是為了幾十年後聖杯戰爭的新生者的純粹性……」

這句話不斷的在衛宮切嗣的腦海當中重複著，六十年一輪迴的聖杯戰爭，幾年後會突然舉行。這就是他所得到的情報，這個男人並沒有完全的喪失數年前魔術師殺手的敏銳本能。衛宮切嗣猛地站了起來，由於過於突然，八雲甚至沒有考慮過，身體的節奏已經動了。一瞬間沖入衛宮切嗣懷中，右膝蓋狠狠的撞擊在了他的腹部上面，將這個他厭惡不已的男人一下子撞倒在了地上，大概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身體遲鈍的衛宮切嗣被強烈的痛楚貫穿身體，捂著腹部，如同彎曲的蝦米一樣無聲的抽著冷氣。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意識到了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八雲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他皺起了眉頭，細細的打量起地上的衛宮切嗣，他頹廢的樣子完全沒有當年的神采，凌厲充滿著殺意的眼神被混濁取代，比起一般的同齡人還要蒼老幾分的面容。通過剛才的一擊，八雲讀取了他目前的狀態，那樣的身體已經如同內部被蝕空的老樹一樣，再也不可能恢復。被【此時之惡】詛咒所侵蝕的身軀到底還能夠支撐多久呢？就算這樣痛苦的活著也不願意在還算有幾分能力的時候終結自己，衛宮切嗣，你這樣的人到底還有什麼好執著的。

為了正義？

親生父親被你所殺，為了正義。

青梅竹馬的你暗戀著的女人被你所殺，為了正義。

救下你的性命，教導著你魔術師，在你的心底深深愛慕的女魔術師被你所殺，為了正義。

甚至……連你的妻子你都可以換不猶豫的在她面前殺掉女兒，並將她的精神逼迫到瘋狂之後殺掉，這些到底算什麼見鬼的正義！！！

「啊啊……我的肺快要氣爆掉了。」八雲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可是他從旁邊那個被嚇得掉眼淚，卻還死撐著拿著棍子的橘子頭小鬼的害怕當中就可以了解，他俊秀的臉蛋所浮現出來的表情此刻一定比地獄的惡鬼好不到哪去。抓著衛宮切嗣的領口，八雲將他撈了起來，冷冷的擠出話：「不乖乖睡覺的小鬼自己走出來了，快點給我做該做的事情，否則，我一定會控制不住宰掉你們的。」八雲是認真的，此刻他絕對不容許被人忤逆，強行壓抑著的怒氣若是爆發出來，這個地方將會全部毀掉。

「……告訴我，第五次聖杯還有幾年。」落於下風的衛宮切嗣有點喘著氣的說道，「告訴我，我就把劍鞘給你。」

「混蛋！」一下子冒火的八雲把衛宮切嗣扔了出去，正好砸在橘子頭小鬼衛宮士郎面前，衛宮士郎嚇得丟掉了棍子，抱住了衛宮切嗣，幾乎快要落淚了。可是他卻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瞪著八雲，明明怕得要死，還是護在了衛宮切嗣身前。這樣的表現讓八雲更是火大，「臭小子，你那算什麼表情，我……該死，為什麼搞得我像是反派一樣。」

怒到極致反而冷靜，八雲同樣做得到。

森然笑了笑，八雲開口道：「就算告訴你有怎麼樣，憑藉你這種身體還可以活多久，三年還是兩年，很可惜，第五次聖杯戰爭的開始還有差不多七年的時間。差不多是你身邊那個小鬼上高二的時候，在那個時候，你已經死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七年……」太久了，他的身體已經不可能撐到那個時候，正如同這個少年所說的，最多兩三年就是他壽命的終結了。「為何，你會知道？是預言？還是說你已經開始掌握【第二法】！」前者也罷，後者也好，他都不可能在多等待七年了，這一問並沒有祈求答案，八雲也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目光冰冷的看著他不語。衛宮切嗣看著身前幼小的身軀，雖然在顫抖卻沒有逃開，下意識，他開口了。

「吶，士郎，你想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呢？」當年，曾經有個女孩向他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在令人目眩的陽光下，她問。

她的微笑，她的溫柔，他絕不會忘記。

這個世界如此美麗，好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個幸福的瞬間。

他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誓言。

今天的心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我呀，想成為正義的化身哦。

「我……我要成為父親那樣偉大的正義化身，成為英雄！」男孩的聲音在他耳中，恍惚間他突然發現這個孩子似乎和當年的他重疊了。

衛宮切嗣突然笑了起來，這個一生中一事無成，沒有贏得過任何勝利的男人，在這一刻，很愉快的笑了出來，帶有幾分遺憾的說道：「有點遺憾呢。英雄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成為了大人就難以實現了。我的夢已經終止了。」

「士郎呢，忘記今晚的一切吧，永遠的不要記起來。」

左手腕處血液不斷的流下，其下的手腕已經消失了，被不遠處的少年拿在手中。美麗而明亮的月色之下，可以看到這個少年的表情帶有幾分的愉悅，還有著遺憾。

「從今以後，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衛宮士郎的安全我會負責的，至少不會讓他死在魔術師的手中，這點你完全無需擔心。」【遙遠的理想鄉】已經移植到了自己的體內，雖然八雲隱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可是他並沒有當成揭穿衛宮切嗣的打算，就算不是得到了全部，只要有一部分修復的能力就足夠了。他此番來純粹是為了了解恩怨，索要【遙遠的理想鄉】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眼睜睜的看著衛宮切嗣暗示衛宮士郎的情況，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呆下去了，轉身便走。

「請帶我照顧伊莉雅！」身後響起衛宮切嗣帶有幾分懇求的的聲音。

「酬勞是？」八雲轉身，似笑非笑。

……

人類不在的夜間，為了生存而活躍的生物還是有的。垃圾桶邊談著身體，不斷找尋著食物的流浪狗呲牙裂嘴用兇惡的表情瞪著八雲，唯恐這個人打擾它的用餐，它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近來都沒有人將食物丟棄。八雲歪頭和流浪狗玩了會大眼瞪小眼，隨後將手上拿著礙事的東西丟了過去。血淋淋的手掌在流浪狗的面前掉下，嚇了它一跳，可是血腥的味道卻在下一刻刺激著它飢餓的腸胃。它猛地咬了下去……

「嗚！」

一聲悲鳴，流浪狗快速的逃逸著，地上的手掌並沒有被它吞掉，反而在燃燒著。

「為什麼，做不到這種事情呢？」捫心自問，八雲毫不認為自己本性善良，如果沒有興趣的話，就算眼睜睜的看著他人死在自己面前他都會無動於衷的，那麼，算是冷血的他為什麼會做不到將人類的手掌餵給狗吃這種事情呢。明明自命正義的衛宮切嗣就做得到，更加冷血的他不應該會在最後一刻用火焰將手掌燒掉，應該用漠然的眼神看著流浪狗吃光手掌才是啊！

為什麼，做不到，我的本性應該很輕鬆完成這種小事情才是。

「……罷了，這種事情也無需追究。索拉的事情到此為止了，想必等回去之後將此事告知與她，今後的她就絕對不可能再有別的心思了，這樣也算圓滿一件事情。」固然八雲的才智不弱，能夠算計的東西比起很多老人都要多上數步，可是人心這種東西他並沒有多少的把握，只能夠在仔細的觀察下盡量的做到最完美的情況。否則，任何人都不能夠輕易的給予信任。八雲，比起任何人都要害怕受到傷害呢。

一步邁出，然後停在了原地。八雲的臉上浮現出了無奈之色。他只感覺自己的好運氣用光了，真的是不想看到什麼就偏偏的出現什麼啊。抬頭看著前方，盡職的路燈下，一個高挑的身影正在不疾不徐的漫步走來，一個小的身影跟隨在其身邊。

高禮帽，漆黑燕尾服，英俊的五官上蓄著代表成熟的八字鬍，這位存世五百多年的高位死徒偕同著身邊面無表情的便服女孩來到了八雲的身前。八雲注意到那個女孩並不是具備三無屬性的女孩，那種略顯機械式的狀態反而更加象是被催眠了一樣。

「夜安，尊敬的封印指定魔術師閣下。」

「夜安，二十七祖候補席，魯巴雷·奧騰羅榭閣下。」

月色之下，人類和吸血種相互表達著即將交戰前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