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雙手握緊了刀的女孩眸光微沉,面色認真卻平和,她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年輕人,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歷史上有名的天才劍客而有所膽怯。
「哎呀,眼神不錯。」沖田總司勾了勾唇角。
「請指教——」
如此說著,千夏已經揮刀沖了上去。
「嘿呀——」
揮砍而下的刀刃被單手握著的刀鞘輕鬆架住然後隔開,年輕人揚了揚眉,「再認真點,否則,會死的哦……」
說著,他的刀光一閃,忽然拔刀出鞘,險之又險地從千夏額前掠過,鋒利的刀刃當即割下了幾縷劉海,然而讓他覺得有趣的是,後退幾步站穩了的千夏第一反應是一臉懵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驚訝,只是像是有些委屈與糾結似得看著地上飄落的頭髮。
「主公大人——」小短刀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
「我沒事……」千夏搖搖頭,又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地上,然後再度握緊了刀柄望向好整以暇的沖田總司,「請繼續。」
這一次,她連著安定剛教她不久的平段式突刺也用上了,不過當然了,這種原本就是沖田總司擅長的劍技對他來說完全就是班門弄斧毫無作用。
砰——的一聲,刀刃再度被架住,對面傳來的力道直接讓她被逼退了好幾步,接著手腕上傳來劇痛,原本握在手上的刀被挑飛了出去,直直地插進了不遠處的地面。
千夏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然後摔坐在了地上,掌心按在粗糲的石子之上,連著手腕一起疼得厲害,讓她不由得輕輕「嘶」了一聲。
「主公大人,您還好么?」
今劍的速度像是用飛的一個閃身就跑到了她身邊,紅得透明的眼眸中滿是擔心。
千夏眨了眨眼,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心處未消退的水泡因為石子的摩擦已經被蹭破了,連著血水一起看起來有些慘兮兮的,手腕處因為剛剛那一擊到現在還在發麻。
但是……
「好厲害!」
她的眼睛發亮,從地上蹦起來,一副又開心又興奮的樣子握著拳頭,「不愧是沖田君啊!果然好厲害!」
她用力一捏拳頭,然後就忍不住「嘶」地一聲皺起了臉。
「……」
為她這反應,沖田總司還稍稍詫異了一下,隨即卻又「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搖搖頭,「還真的是……」
他之前覺得千夏和千鶴很相像,各種意義上的,但是就現在這個反應,差別還真是挺大的。
千鶴那傢伙,會在齋藤要考驗她劍術的時候,天真地說出「可是傷到齋藤先生的話,是會死的」,並且堅持要用刀背來攻擊,被.乾淨利落的打敗之後,也是又震驚又失落。
但是面前這個,沖田總司覺得,大概就算她真的打贏了自己,那雙眼睛也不會比此刻更加明亮了。
真是難以理解的傢伙。
「喂,」
他走過去,將自己的脅差從地上拔.出來,然後走到千夏面前,依仗著身高從上俯視著她,碧綠的眸子意味深長,「是誰教的你刀法?」
千夏眨眨眼,搖頭,「不能說。」
她所用的刀法,從握刀到站立的姿態,所有的細節全部都是安定教會她的,而安定,又一直在追趕著沖田總司,所以她的刀法中,無處不透露出屬於沖田總司的影子。
對於其本人來說,可以說是一目了然,就連他獨有的招式,雖然一看就是個新手青澀得不行,但是其中的要領與訣竅,如果不是非常非常熟悉他的劍術的人,是絕對無法模仿出來的。
「嗯?」
沖田總司若有所悟地盯著她又看了會兒,搖搖頭,「算了——」
他將手上脅差遞過去。
「咦?」千夏愣了下,有些遲疑,「給我?」
「我的刀法可不是那麼好學的,」看她遲疑著接過了刀,沖田總司勾了勾唇角,伸手按在她腦袋上,「繼續努力吧,別給我丟臉。」
「嗯!」千夏用力點頭,像是極為珍貴之物一般緊緊抱著被贈與的脅差,臉上的笑容一瞬間燦爛到耀眼。
被沖田總司親手贈送了佩刀,這樣算不算得上也是被認同與鼓勵了呢?
要是安定知道的話,一定也會非常、非常的開心吧!
千夏忽然很想要立刻衝到安定面前告訴他這件事。然後就聽到了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前一刻還神色溫和的沖田總司臉色一變,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千夏一怔,就見他像是脫力一般整個人跪倒在了地上。
「沖田君——」
千夏有些擔憂但是又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只能徒勞地輕輕拍拍他的背。「您還好么?」
——當然不可能會好了,距離史書上記載的,沖田總司病逝的日子,已經只剩下一天了。
咳嗽聲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沖田總司忽然用力一推千夏,自己側過身去,千夏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就見著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她愣愣地睜大了眼睛。
夕陽將艷紅的顏色塗抹到了眼前所有事物上,但是那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卻比凄美的殘照更加讓人覺得難過。
然後那一抹餘暉終於消失在了天際,夜晚來臨了。
沖田總司再度站起來的時候,是用刀支撐著才堪堪站穩的,踉蹌單薄的身影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去,但是他拒絕了千夏與今劍的攙扶,固執地用刀撐起了搖搖欲墜的身體。
「您晚上還是要睡在這兒么?」
千夏問。
前兩天燭台切彙報情況的時候就說過,最近沖田總司都是在這座小小的神社裡過夜的,雖然現在的溫度即便是晚上也不算寒冷,但是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在這樣的地方過夜還是讓人不安的。
清光與安定當時就露出了又糾結又隱忍的表情,似乎很想要說什麼,但是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幹嘛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沖田總司勾了勾嘴角,戲謔的笑容給那張蒼白消瘦的臉增添了幾分生氣,「不過手帕怕是不能還給你了。」
「那個不重要。」
千夏忽然板起臉來,抿著嘴,棕色的眸子在漸漸晦暗下來的光線中依舊晶亮,她盯著沖田總司那雙帶著笑意卻又固執的碧色眼睛。
半晌之後,她才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們不會讓土方先生死在這裡的。」
沖田看了她一會兒,神色變得柔和下來,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回去吧。」他聲音還有些嘶啞,卻很溫和,「天黑了。」
千夏點了點頭。
她牽著神色不安一直忍不住回頭的小短刀的手,朝著神社外走,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下來轉身。
「明天我會再買金平糖來這裡的。」她望過去,神色顯得有些固執和認真,「我不怕蛀牙,沖田君怕么?」
原本正神色怔然地目送著他們離開的年輕人聞言,眉毛一揚,輕笑出聲,他一手搭上腰間,「我可是新選組一番隊隊長沖田總司,怎麼可能會怕蛀牙?」
「還有,」他的笑容中又添上了幾分揶揄,「你們兩個小傢伙,記得回去的路么?」
「……」
千夏與今劍同時一怔,兩個「小傢伙」下意識地對望了一眼,神色都是一呆。
「噗哈哈哈哈哈~」
沖田總司再次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
千夏與今劍是跟著燭台切一起回旅店的,燭台切跟蹤沖田君的事既然早就被發現了,他也就沒有再藏身而是直接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
他們回來的時候,安定與堀川也在房間里正等著他們,按照往常的習慣,等用過晚餐短暫的休息之後,他們就會回去接替清光與和泉守過來,而趁著這段時間,他們也能彙報一下白天的情況。
「你是說,新政府的人去了清水屋附近?」
燭台切皺起眉來。
堀川放下筷子用力點頭,「對方也是狐之助標記上的重點觀察人物,我和兼桑都覺得他們有點可疑,兼桑已經一路跟上去了。」
「果然目標是土方先生么?」
安定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他們想要偷襲土方先生?」
「應該是這樣,土方先生來這裡是為了養傷的,等到他的傷勢痊癒,就會回到會津戰場的前線繼續指揮,他們一定是想要在他回去之前先把他殺死。」堀川神色陰鬱,藍盈盈的眼睛低垂著,「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土方先生。」
對於原主人的關切與執著,大和守安定很能夠理解與體會,不論是堀川國廣還是和泉守兼定,他們的心情與他是一樣的。哪怕經歷過函館戰役,阻止了溯行軍去改變土方先生戰死的歷史,真的要面對原主人,他們一樣是會痛苦的。
「安定~」
忽然聽到自家審神者平靜的聲音,大和守安定疑惑地轉頭,就看到面前遞過來一個紙袋子。
他疑惑地探頭看了看,然後神色微動,「金平糖?」
「嗯。」千夏點點頭,將紙袋子都塞到了他手上,「我也給沖田君帶了哦~」
大和守安定面色複雜地抱著那個紙袋,像是一下子不知要如何處理一般有些無措,「沖田君……」
「沖田君今天考校我的刀法了,他還把他的刀送給我了,」千夏拿起那把脅差,笑眯眯的說道,「他讓我不要給他丟臉。」
大和守安定微微睜大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千夏,似乎想要把關於沖田君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記下一般仔細認真。
「因為我沒有武器,他把這把刀給我的時候說,不能把安定借給我用,因為那是他的愛刀。」
千夏看著他,慢慢的認真地說,「安定,你是被沖田君愛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