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眼
chapter03
經隊友提醒之後，白歆先穩了穩神，然後才戰戰兢兢看向自己陣亡的地方。
果真，灰濛濛的屏幕之上，舉著獵|槍的燼還沒走遠。
完了。
白歆想，這下不知道那些通稿會怎麼寫自己，粉絲又會是什麼反應。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在韓雲進面前丟盡了臉，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尾|行痴漢，連遊戲中都不放過的那種。
白歆只恨時光不能回溯，自己還束手無策，只能坐在這兒熬到遊戲結束。
「抱、抱歉，我以前真的沒怎麼玩過遊戲，打架的時候人太多了……」她還得尷尬地跟隊友們解釋，「人一多，我就找不到自己在哪，結果一不小心竄到英雄隊那邊的地盤了……」
不過是輸掉一波團戰而已，雖然令人震驚，卻也不至於責怪。畢竟，英雄隊那邊也帶著個新手主持人，也是上來就扎進人堆送死了。
「沒事沒事，新手都這樣，團站起來就很迷茫。」
「對，歆歆你等會就跟著小炮這矮子，你看，他還戴了帽子不是，很好認的。」
「或者人一多，你可以按R，嘩一下，英雄隊的人全都可以吹走！」
隊友們都還是很溫柔地安慰她，並給她出謀劃策。
這和農藥里從頭罵到尾的隊友，簡直是天壤之別，白歆深受感動。
她頭一回在人前收起偽裝的冷漠，還笑了笑，說：「謝謝，你們真好，等下我會特別注意的！」
像白歆這樣的美人一笑，能讓人每分鐘原諒她八百次。
於是——
「哎，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對對對，新手一上手就會走路、買裝備、放技能的人也不多，歆歆你已經很棒了！」
「是滴，等會讓我們小炮保護好你。」
隊友們又是一頓閉眼猛誇。
然而，接下來白歆的表現，大概她將臉笑僵都讓人難以原諒。
白歆嘴上答應得誠懇漂亮，真正爆發團戰的時候，她卻沒能有絲毫改變和進步。
仍舊是悶頭衝進人頭，舉起魔杖，鍵盤RWQEFD噼里啪啦一頓狂掃，最後倉皇逃離現場。
於新手而言，這種辣眼睛的操作也無可厚非，事情壞就壞在：
人群之中，白歆總是只能準確找到燼的身影，高度緊張之下，她又總是無意識地就追逐在他的身後。
韓雲進操縱的燼，屬於遠程輸出英雄，本就是被集火的對象。
他被對面輔助追著，第一反應當然是跑，誰知道明星隊的其他人會不會跟過來。
誰知，白歆彷彿遊戲里巧遇偶像的腦殘粉，每每都要追著韓雲進穿越千山萬水，最後死在英雄隊老家。
到最後，韓雲進都不忍心再殺她了。
又一次被追，他直接在語音里道：「小星，你單殺女神的機會來了。」
……
星神被自家領隊懟得啞口無言，誰教他賽前幫女神講大話來著，看樣子拳頭公司大概很後悔請女神來代表新手玩家吧。
他邊替女神擔憂邊道：「雲神，還是你來吧，別搞得我隊好像隨便一個人都能殺她似的，會打擊新手積極性！」
韓雲進睨他一眼，沒有繼續吐槽，再回過頭看屏幕的時候，腦中驀地浮現出一個畫面。
穿紅裙子的白歆從人堆中擠出來，抱著魔杖驚慌跑路，途中還如受驚兔子似的左顧右盼。
誒。
他心中微嘆，善心大發，沒有反身朝跑路的女孩開槍。
「算了，讓防禦塔打死她吧。」他說。
旋即，現場幾萬觀眾便見證了以下畫面：
國民女神白歆整場比賽，一團戰就追著敵方韓雲進無腦送頭，最後，逼得韓雲進大魔王都不忍心殺她，放任其被防禦塔消滅。
……
……
從來沒有哪場比賽，如現在這般安靜過。
白歆的粉絲們，比她本人還懵比。
無疑，這場比賽，最後以英雄隊的勝利而告終。
明星隊的實力其實也不算弱，但混進了白歆這麼個遊戲bug，眾主播們也是無力回天。
「對不起。」白歆耷拉腦袋坐在原位，根本不敢起身，「我真的太坑了，很抱歉！」
此刻，她簡直不敢從椅子里起身，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粉絲們QAQ。
發生這種意外情況，她恐怕沒辦法繼續裝高冷了。
白歆現在只想撲進經紀人懷裡，大呼救命，然後躲起來半個月不出學校大門。
但現實總是格外殘酷，她忘了英雄聯盟這比賽，還有賽后握手環節的傳統。
在她最不想見到韓雲進的時候，對方帶著一眾隊友，大喇喇走了過來，與主播們一一握手。
白歆沒辦法再繼續龜縮在椅子里，眼見著男人越來越近，就快走到自己面前，她才不得不起身，接受全場人的注目。
韓雲進大老遠就看見女孩耷拉著腦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令他忽然有種負罪感。
可是，今天這場比賽，他不能輸更不能放水，結局只能是這樣。
當他走到小女孩面前，正欲安慰兩句，沒想到對方倒先說話了。
「對不起。」她悶悶地道，「我不是故意要給你造成困擾的，真的，這個遊戲對新手來說也不太友好……」
韓雲進動作微凝，頗為驚訝的盯著她。
周遭的兩隊隊員也同樣詫異，因為白歆這不斷道歉的行為，和他們所想象的明星，出入太大。
哪裡高冷了？
哪裡有架子了？
分明都是虛假安利！
尷尬、難過這些情緒都在韓雲進的預料之中，但道歉卻是他沒想過的，甚至，他原打算主動道歉。
畢竟他身為一個前職業選手，戰隊教練、領隊，在遊戲中虐殺新手菜雞，並非什麼光彩的事。
韓雲進深深看了眼垂頭紅臉的女孩，微頓片刻，直接伸出右手，說：「不用抱歉，新手犯錯在所難免，繼續努力，說不定你能比我還厲害。」
恩，他也在閉眼亂安慰了。
而白歆顯然當真了，她慢慢抬頭，眼睛一閃一閃望著他問：「真的嗎？」
韓雲進頷首，面不改色撒謊：「嗯。」
少女的眸子閃了閃，忽然就笑了，天真無邪，跟小朋友一樣好騙。
「謝謝你，雲神！」白歆這才伸手與他交握。
掌心相抵，她隱約觸到男人指尖的薄繭，粗糙卻又撩人。
白歆覺得這是他曾經那些榮光刻下的印記，是構成他男人味的其中一部分。
而她對面，韓雲進覺得女孩子的手溫軟得不可思議，為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只輕握半瞬便立刻鬆開。
隨後，他一刻也不逗留，繼續往前和明星隊別的嘉賓握手去了。
白歆立在原地，表面鎮定與星神他們握手，內心卻仍在回味男神手掌的觸感……
她這看見喜歡的人就沉浸幻想的毛病，竟又奇迹般地讓她恢復絲高冷，而沉浸在自己世界，導致她不知為何就被帶到了台下。
「啊，喬喬，謝謝你拯救我下來。」她以為不用再上台接受全場人的注目，笑著和助理喬遇道謝。
「想得美！」喬遇風風火火將她拉到角落，急急交代了一番。
最後，他讓白歆複述一遍，才放她回到台前候場。
白歆仰頭，這才弄明白，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被帶下了台。
此時此刻，舞台變成了韓雲進的專場，他在道別，宣布要就此退圈了。而今天之所以會再出現在周年慶，也全是因為這個圈子對他意義非凡，他願意在這兒鄭重告別。
頭頂的大屏幕上，開始播放他所留下的傳奇：
一手建立KTW戰隊，與隊友一起拿下中國第一個英雄聯盟世界賽冠軍；六年職業生涯，連勝43場，8個冠軍、3個亞軍、2個季軍、數不清的MVP；退役之後組建青訓營，帶隊重振亞洲巨龍雄風，他手下的隊員拿下第一個S系全球總決賽冠軍；出任領隊之後，KTW戰隊再度支配這款遊戲，在世界稱王稱霸……
這個人，根本就是神話。
男人站在舞台中央，他光彩熠熠的前半生，就從他身後的大屏幕走馬觀花地閃現。
白歆抬頭，像他的每一位粉絲那樣，入了神走了心。
他怎麼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還要迷人啊。
「Legendsneverdie，傳奇永不滅，感謝每個人的支持，我們再會。」
言畢，舞檯燈光驟然關閉，只留一道光束。
韓雲進不再逗留，轉身瀟洒離開，光束漸漸消失，他的背影最終與黑暗融為一體。
場館再度亮起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消失無蹤，只有場下粉絲們瘋狂又夾雜哭腔的嘶吼聲。
白歆終於明白，今天場館的人為什麼這樣多，恐怕不少粉絲已經提前聽見韓雲進今天會現場退圈的風聲。
她來不及去探查韓雲進目前的情況，就又被主持人請上台熱場，到底是周年慶，結束時的氛圍自然得恢復熱鬧。
再度上台，主持人果真問了些犀利的問題，譬如她剛才為什麼要一直追著雲神送頭。
而白歆已經鎮定下來，因為經紀人已經替自己支招了，方才助理就是為這事。
她保持往日的高冷臉，淡淡道：
「哦，這個啊，不是新手的通病嗎。」
「為什麼偏偏是雲神，我怎麼知道，可能是那個角色一瘸一拐的走著辨識度高吧。」
「是不是喜歡雲神？這不是廢話嗎，現場有人不喜歡他嗎？」
面對主持人所有的問題，白歆的語氣都滿是理所當然，絲毫也不露怯，面容也依舊冷傲。
因為經紀人告訴她，現在唯一能走的路線，就是「反差萌」，高冷女神是遊戲菜雞這種。
對此，白歆深信不疑。
好容易對付完主持人，她一刻也不停留，甩開一眾粉絲立刻回到了休息室，喬遇已經在裡面等著她。
白歆滿是期待地問：「喬喬，雲神他們走了么？他們KTW沒有人再過來找我要簽名么？！」
喬遇無奈地道：「我的大小姐，你剛才表現成那樣，這些電競選手清高著呢，沒表演現場脫粉已經不錯了。」
「哼，才不是。」白歆瞪眼反駁，「他們剛才都很溫柔的安慰我了，雲神還說假以時日，我能變得和他一樣厲害。」
喬遇：「……這個看臉的世界！」
見真的沒有電競選手過來找自己簽名，白歆有點失落，心中竟有些擔憂喬遇所說的情況。
沉吟片刻，她心中有了決斷。
「喬喬，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白歆戴起墨鏡道。
喬遇驚恐地攔在門口道：「你要幹嘛？難不成還想現場gank？歆歆，記住你是個大明星，國民女神，為了偶像你不要面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