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節課

受寵若驚地回一句「謝謝老師誇獎」，周菡萏跳到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像只被榛果雨砸暈的幸福小松鼠，都不知該怎麼宣洩這急劇的開心。

竊竊笑了好一會，她重新把手機拿起來。

林老師已經回了她消息：【再接再厲】

周菡萏眼睛眯成了縫：【我會繼續加油的！】

林老師：【早點休息】

周菡萏：【老師也早點睡，別太辛苦啦】

林老師：【嗯】

放下手機，周菡萏簡直要在房間起舞，她把林老師那幾句褒獎看了上百遍，簡直能聚成焦再把它燒出個愛心形的洞來。

——

月考結束后，高三年級放了半天假。

翌日，效率超高的各門任課老師就批好了試卷、數學課前，剛走四班上完課的林淵，路過五班時，他探了下頭，招呼張芸去他辦公室。

外面是課間操的旋律，張芸坐在林淵位子上，謄寫著班裡同學的數學成績。

老班端著水杯路過，瞟了眼張芸手底的表格，而後直接抽出來，懸在半空看。

林淵看她一眼：「你也太心急了吧。」

老班笑起來：「我好奇換了個帥老師這幫小孩數學是倒退還是進步嘛。」

她目光一路掃下，而後停在一個學號后：「周菡萏進步挺大啊。」

林淵愣了下，頷首：「對，比上學期多了十分。」

老班又說：「這次班上前十沒跑了，她別的科成績本來也好。」

「我以前就煩她數學，總不上不下的，」她把表格擱回去：「孩子高三了，也知道用功了。」

林淵目光微沉，似有思忖：「她是不錯，很認真。」

老班抿了口茶，欲言又止：「就是她那個朋友……哎。」

林淵問：「齊嘉佳？」

老班：「對啊，這個小姑娘不自覺，太好玩，不曉得刻苦。不過她家庭條件也好就是了。」

老班猛地又想起什麼：「她這次數學考了多少啊。」

林淵笑了笑，嘆嘆氣：「不說了，不過我得找她談個話。」

——

張芸回來后，試卷如雪片般發下。

有人愁眉不展，有人歡喜滿足。

周菡萏沒多在意自己成績的那三個數字，而後翻到後邊，仔細欣賞好一會林老師紅筆閱卷的俊逸字跡，才回過頭找齊嘉佳，發現她正悶頭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吳恙怎麼推她胳膊都不搭理，像個硬邦邦的假人似的。

周菡萏跑過去，停在她身側走廊，彎腰輕聲說：「喂……」

齊嘉佳鼻音輕不可聞：「唔。」

周菡萏瞟了下吳恙，後者沖她使了使眼色，她才繼續溫言軟語道：「一次考不好而已。」

齊嘉佳還是小聲嘟囔，全沒了前些日子的昂揚神氣：「我是N次了……」

「那也不代表下次的成績啊，你要是真想考好，我和吳恙一起教你啊。」周菡萏安慰著她。

「我不行，我腦子笨。」她還是悶悶的。

「沒事啊，我們不嫌棄，只要你想學。」

「反正我也學不好……」齊嘉佳完全自暴自棄。

周菡萏摸摸她頭髮：「不會的，別哭了。」

「我沒哭。」齊嘉佳立即抬頭瞪大眼證明自己，確實女孩有淚不輕彈。

周菡萏失笑：「嗯，你堅強，你沒哭。」

齊嘉佳展開被壓作一團的試卷：「怎麼辦，我又只考了四十幾分，就考了吳恙的零頭。」

吳恙別開眼：「……我又不嫌棄你。」

齊嘉佳：「我嫌棄自己。」

吳恙：「你要真嫌棄自己就好了。」

齊嘉佳：「今天開始嫌棄自己。」

說完，吧嗒一下，又栽倒下去。

周菡萏剛要再說些什麼，突地有人叩了叩他們這邊的窗。

她一揚眼，就瞧見了玻璃後邊的林老師。

他微微笑著，眉眼如墨，立於窗框間，如畫中人一般。

他也看著周菡萏。

周菡萏臉開始發燙，指了指自己，以為林老師在叫她。

林淵下巴抬了抬，示意的方向是齊嘉佳。

失望一閃而過，周菡萏立馬推搡齊嘉佳，「林老師叫你呢！」

齊嘉佳立馬原地復活，獃獃張望，哪呢。一看就在右邊窗外，匆忙驚慌失措站身，捋了捋蓬亂的頭髮，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去。

周菡萏回了自己位子，撐臉打望在窗外交談的兩人，一個神色溫和，談吐自然，一個老實巴交，垂頭喪氣。

望了一會，一個念頭火苗般竄出來，她竟有些羨慕成績倒數的齊嘉佳。

可以得到林老師「垂青」，還能和他面對面聊這麼久。

再回來時，上課鈴響了。

撐著臉目送齊嘉佳小跑回座位，周菡萏才念念不舍回頭，林老師已經走上講台，她只得把那些好奇都咽回肚子，等到下課再去問她。

整節課都在評講這次月考的試卷，周菡萏錯得不多，又惦記著林老師和齊嘉佳的聊天內容，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一下課，她便離開位子衝去了齊嘉佳那，問：「林老師和你說了什麼啊？」

她憋了四十分鐘，憋得要窒息了。

齊嘉佳抱頭嘟囔，似乎有痛苦無奈的樣子：「問我以後的打算，然後說如果我還願意學數學，每周日下午來學校，他給我補習一兩個小時吧，反正不懂的就問他，大概這樣。」

周菡萏倏地無聲，她承認這一秒，這一股子強大的羨慕和嫉妒感沖刷過來，像一道駭浪，悶頭而過，她幾乎無法立即開口說話。

緩和了幾秒，周菡萏才說：「林老師真好啊。」

也是她發自肺腑的感慨。

「是很好啊，」齊嘉佳嘆氣：「可我數學真的不行。」

「你就不能好好學一下嘛！」周菡萏脫口而出。她莫名焦切，彷彿對林老師的擔憂感同身受。被朋友這麼一衝，齊嘉佳疑惑又納悶：「可你也知道我不行啊。」

「你不學怎麼知道不行，你都不學，就是不給自己一點機會啊，」周菡萏深吸一口氣：「你想做什麼事，你就一心一意去做啊，別扯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都是借口。只要你想努力，什麼都難不住你。」

——

晚上，周菡萏悶悶不樂，說實話，她到現在還沉浸在羨慕齊嘉佳的情緒中不能自拔。

她甚至想下次考試故意考差一點兒，能讓林老師關注到自己，擔心自己，自己也能因此擁有私底下和他接觸的機會。

做完作業，她插上耳機，聽著手機里那幾首從未更新換代的老歌。

音樂如泉，滑過耳膜。

忽的，水流中斷了一下，她低頭看手機，是一條QQ提醒。

她被拉進了一個聊天分組，組名看起來還挺血腥。

【不學習，毋寧死】

往右邊一看，成員列表只有四個人。

齊嘉佳，吳恙，她，以及……林老師？

她發了個問號。

齊嘉佳立即回道：我，齊嘉佳，正式宣布成立奮鬥小組，用來督促本人的學習情況和態度。

吳恙：[微笑]

周菡萏在這邊笑起來，她揉揉鼻子，回到：我雙手支持。

吳恙在那唱反調：齊同學，您可千萬別再雷聲大雨點小。這事兒不是第一次了。

齊嘉佳立馬回嘴道：你看我哪次邀請老師進群了嘛。

吳恙：你看老師搭理你不？

齊嘉佳火速艾特林老師，一本正經：@老林，誠邀林老師監督。

沒一會，林老師真回復了：行，我監督。這個時間，你們可以睡了。

排長一發話，三個小兵立刻立正敬禮。

齊嘉佳：得令！

吳恙：收到！

周菡萏：沒問題。

發送出去后，周菡萏大半天的鬱悶一掃而空，她突然覺得，齊嘉佳這個主意好棒啊，平等了，林老師又是大家共享的了。

雖然這樣形容很怪異。

切出群組，她突然忘了還沒和老師說晚安，剛要再點進去，心思一轉，手指拐了彎，跑進林老師的私聊欄里，打字：

【林老師，晚安】

再給ziji找個很差勁的幌子：

【剛才忘了在群里說了】

林老師也回了個「晚安」。

剛要心滿意足關掉Q，群組裡又閃了下，她立馬戳進去，是林老師的消息：

【晚安，小屁孩們】

突然就紅著臉笑起來了。

因為她多收到的那一個，晚安。

私底下和她說的，他們都沒有的，她今晚好覺的全部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