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好香

第一百五十一章,好香

房中另外有幾個男人,作商人打扮,但氣勢龍騰虎威,更像權勢中薰染過。

為首的男子看似隨意的坐著,但坐姿端正,無形中帶出來威懾之氣。

緩聲開口:「太師孫女,宇文天之女,平王之妻,那就從她身上下手。」又是兩個字:「要快。」

丁夫人苦惱:「父親,咱們在京里的人手不多。行刺,只怕反暴露咱們。最好的辦法是讓平王妃自己與平王生分,從而引出宇文家對明家的不滿,等他們動起手,造謠言也方便,更進一步也方便。」

被她稱為父親的那個人流露不滿意:「這要多少日子?」

「咱們能堅持多少天?」丁夫人反問道。

男子看向左側稍年青的男人:「外省王爺進京的日子定在哪一天?」年青男人說了個日子給她。丁夫人不用看他們催促的眼神,也有一團燒灼的火在在心裡蒸騰。自語道:「這麼近?」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不近了,初一元旦朝賀,年二十九總得到京里。」那團蒸騰丁夫人的火焰同時也到他們身上,急迫的神情看得丁夫人接近喘不過氣,他們自己也粗聲的呼吸著。

丁夫人讓這撲面的焦慮壓得嗓音都變了腔調,咬牙道:「好吧,我再快些。今天已算認得平王妃,明兒我就往明家會她。」

......

風雪疾飛,蜿蜒的官道好似沉睡的怪獸,沉靜的接近死寂。讓馬蹄聲踏破,也似乎沒有半點驚動。

遠路而來的王旗之下,雲昭王、漢曲王、永吉王停下馬,往遠處再看一看,還是飛雪連天而無動靜。

路邊可以看到長亭,上面刻的有提示行人的字樣,離京里只有五十里路。如果沒有雪迷茫,眺望京都不成問題。

「人呢?」

雲昭王獃獃地問驛站里接駕並陪同過來的官員。

漢曲王的世子麵皮抽動,隨時大發雷霆模樣,他說的更清楚些:「迎接我們的人呢!」

王爺們進京,雖然勤王沒有出大力氣,但好歹也要給個顏面,五十里處難道沒有個官員等候?

驛站官員滿臉懵懂,對著雪深處瞧瞧,再瞧瞧王爺們,這種一看他也不清楚的神色哪有滿意回答。話支支吾吾:「下官,下官,下官.......我吩咐人往前面看看.......」

「不用了,」漢曲王抬起手制止,對他的世子和顏悅色:「今天的風雪大,咱們走的就慢,前來迎接的大人們也是一樣。走吧,橫豎到了城門一定見得到。」

到了城門才見,這對於王駕進京難道不算個笑話?數位王爺和世子發出笑聲。

漢曲王世子的怒色下去好些,欠一欠身子:「父親說的是,天氣冷,人人都有畏寒的心。咱們怕冷,京里的大人們也是一樣。」

這話中氣十足,跟著北風一字不漏的落到驛站官員耳朵里。有一個小官員湊近為首的官兒,低聲道:「大人,這等桀驁不馴的話要是傳到京里,這不是生事情嗎?」

為首的官兒淡淡冷笑:「勤王他們不露臉兒,朝賀卻想擺足架子。平王殿下遲遲不到,安知不是給他們下馬威。」

「迎接他們的是平王?」小官兒竭力的想從這話里多想出些什麼:「平王可是皇上的心腹,他的怠慢豈不是皇上的怠慢?」

「所以咱們別管他們說什麼,咱們的責任是把他們送到京里,城門一進,咱們的差使就算結束。桀驁也好,無禮也好,跟咱們再沒有關連。」

「是是,大人高見。」小官兒答應著,不能總是交頭接耳,驅馬退後一步,恢復剛才的行列。

又一個十里長亭過去,沒有人。

三十里長亭過去,這種天氣如果不是一定要出來,連個行人都難得見到。

二十里長亭上,一隻鳥也沒有。

十里長亭出現在眼前,幾位王爺和世子忍不住的停下馬,有的人是好笑,有的人是譏笑。

不知哪一位說著:「看來還真的在城門迎接咱們。」話音剛落,風雪裡多出一種動靜。

「的的的」,疾馳打在冰硬雪地上,好似鐵器敲擊著地面。

一小隊人越來越近,因為快而帶著箭矢般的尖銳,讓風裹著殺氣連天的過了來。

幾位世子面色大變,誰敢保證這是好意思?往左右擺手長呼:「列隊,列隊.......」

「慢著,」漢曲王狠瞪世子們一眼,大聲中並沒有歡欣,面上卻擺出笑容:「不要慌張,接咱們的人來了。」

小隊人離的只有十數步時,一勒馬韁,十數匹馬整整齊齊的原地揚蹄,冰雪地不可能不滑,但馬長長的嘶鳴著,嘎然止步。

如果有人說這不叫顯威風,可能他眼神兒不好,耳朵也不好。那風中長長的一聲,示威之意洶湧澎湃。

漢曲王的笑半僵在面上,世子們紛紛流露出怒容。

來的人只是一隊小兵,哪管他們神色好與不好。跪下來高聲回話:「平王殿下奉王命,於城門迎接各位王爺。」

他還真的在城門迎接,開了本朝前無古人的先例。來的是王爵,又不是你家窮親戚。縱然是窮親戚,事先知道信兒,在長亭迎接也是恭敬中的一種。

幾位王爺忍氣模樣,世子們眼睛都快瞪出來。已經走到這裡,還有十里路,不可能說轉身就走。漢曲王面無表情讓小隊的人前面帶路,一行人默然的跟上。

見到城門巍峨時,同時看到平王的王駕儀仗。一排排旗幟擺開來,儀刀護衛、清道護衛、弓箭護衛......虎目圓睜。紅曲柄傘下面一把座椅,鑲金裹銀紅錦墊,上面坐著一個鮫珠寶玉般的年青男子。

風掬起他的冰寒,也把他年青近似於少年的容顏送到眾人眼前。

天然的冰雪晶瑩奪目,常讓人不自覺的羞愧。是因為人和天地相比,永遠難比天地之威。

好似這會兒來的人見到平王的肌膚,雪一般的白,桃花一般的微暈。讓諸王和世子們也暗生羞愧。人生於天地之中,為什麼他生的這般好,別人都似羅剎鬼。

有兩個是色中餓鬼,目不轉睛中就差流下口水。之所以沒有流下來,是平王除了一把子好顏色以外,還有通身不弱於風雪寒的殺氣。

沒有人詫異平王出身於朱門卻全無紈絝味道,都知道平江南之亂他是主使人,也都在猜測文大帥是他與宇文家爭功勞以後,協商的結果。

諸王們在文大帥的難民里安插的都有姦細,都知道平亂后的那年文大帥一十四歲,還沒到二八年華。天才是有的,天才出現在自己身邊,大多的人不會承認。

他們肯承認的結果,就是平王和宇文家才是主要出力的人,文大帥不過是個迷人眼睛的幌子。

此時,對著平王不怒而威不笑而妍,諸王和世子們收起口水,也沒帶出多餘的驚嚇,都只有一個心思。

他竟然敢如此大模大樣?

有哪一家的主人迎客,會安坐不動的跟見下人似的。

這個時候,諸王和世子們想到了,原來平王跟他們一樣,在爵位上平等,誰也不低於誰。

這個下馬威擺的都沒有想到。諸王和世子們認為朝廷會發難,但沒有想到這一位不要臉面的迎接只在城門口---諸王朝賀,記錄上總會有一筆,他倒不怕後世的人見到笑話。而且他還是坐著迎客----後世的人評論起來,一定會說這是哪份兒禮儀上的待客之道?

雪是冰硬的,騎在馬上的諸王和坐在大好座椅上的平王之間也冰硬。

雙方神色都冷冷,碰撞著迸出什麼,重新接著碰撞。

應該有人說些什麼,但驛站的官員們也奸滑。送到這裡就算交卸差使,平王哪怕掄刀劈砍呢,也與驛站官員們無關。他們不但不說句緩和話,相反的眯起眼,等著看笑話的神態。

平王不說話,諸王們不知道他的用意,怕開口就錯,還是沉默的好。嗓音若一寸刀劍一寸寒的自鞘中抽出時,已是雙方凝視足有盞茶時分。

「來者何人?」

突兀的,把諸王們嚇了一跳。隨後聽明白話音,漢曲王世子差點暴跳:「小兒,你敢這樣對我們......」

「住口!」漢曲王及時把他攔下來。王爺也滿心的不悅隨時爆發,但硬著頭皮忍下來。笑,自然擠不出來。僵著臉回話:「敢問這是哪位?」

後面有個旗,打的是平王殿下是不是?漢曲王不老花,之所以問這句,他的後面也打著旗幟,打的是漢曲王、雲昭王和永吉王。

你裝著看不到我們,我們也裝看不見你。這事兒不算服輸,一起眼神兒不好也罷。

明逸後面大步出列一個人,「啪啪」兩聲,垂手頓足筆直站定,亮開洪亮嗓門:「平王殿下在此!」

又是一句:「來者何人!」

漢曲王世子打馬向前,吼道:「漢曲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雲昭王世子打馬向前,咆哮:「雲昭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永吉王世子打馬向前,他的個子不高,嗓音兒偏尖,跟銳器摩擦石塊那種,讓人聽著難過:「永吉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明逸騰的站了起來,負起手,不慌不忙地對著諸王們走來。邊走邊問:「是攻打汪家,本王屢屢去信而不予理會的漢曲王?是收復江南,本王屢派信使而不予見面的雲昭王?是收復嶺南,本王親自前往而屢吃閉門之羹的永吉王?」

怒喝一聲:「是你們嗎!」

這會兒估計是中氣大顯擺,明逸一嗓子也不弱於別人。別看他是出了名的姣好如女子,但這一聲以後,風雪彷彿在原地頓止,嗚聲沒了,周圍也靜下來,諸王和世子的面色唰的一白。

其實呢,風依然在吹,雪依然在飄。在這裡的人只是沒心情在意風雪,都全神貫注在平王的質問之中。

江南之亂諸王袖手,遲早要發難。但平王一點兒情面也不給,攔在京門就剝麵皮,對於剛經過戰亂的朝廷來說,是件大膽事情。

諸王和世子沿途的傲氣存留不住,不知哪一個先下馬跪了下來:「臣特來請罪。」

「臣特來請罪。」餘下的人由不得的也跪下來。

大雪似乎加重,嘩嘩有聲的落了一大層。落到諸王背上薄薄的一層白,有點兒像負荊之下的光脊樑。

明逸見好就收,倒沒有接著苛責。請他們進城,城內人人門前擺香案,最不濟的也有幾炷香,看上去倒有個歡迎氣象。送到最好的驛館內,茶水招待上也沒有再輕慢過。先到的南商王來相見,明逸陪著坐了片刻,留下負責陪同的官員,他有大把的公事,就此辭過,頭一個去的地方,自然是往宮中回話。

......

三殿下聽過大覺得解氣:「表弟,辦得好。」

......

丁夫人倉皇的回到客棧,闖的姿勢進到房裡,裡面的人齊齊吃了一驚。

「不好,平王好生厲害,他在城門上擺威風,當著百姓們問罪。漢曲王他們就在雪地里請了罪。」

為首的男子眸現陰霾:「不好,咱們的時間越來越少。初一那天當殿問罪的話,只怕他們招架不住。」對女兒板起臉:「還是沒見到平王妃?」

丁夫人氣的罵出來:「自從城外賞梅認上一面,第二天請安她不見我,第三天她不出門,她居然不出來了。」

為首的男子緊鎖雙眉:「再想別的法子,一定要把她弄出來,不管怎麼下手,得她出來才行。」

......

文無憂看著丁夫人對自己走來,笑意悄悄的深了深。幾天不出家門,等著結交平王妃的貼子不會少,來自外地商人的也不止一張,但是這一位格外的有嫌疑。

她自己就沒有注意到,除去她的一舉一動不像商家婦人以外,她帶來的固然有真的商人,但夾雜著幾個龍行虎步的男子,想讓人不懷疑她都難。

無憂收到爹爹宇文天的傳話,她的香料只怕不簡單。爹爹是怎麼知道的,無憂沒有細問。在無憂心裡,她的父母什麼都知道。

此時的屋角,悄悄的燃起一爐香。這裡是京中最大的衣料鋪子,繼珍寶閣開張以後,這間鋪子不早不晚的選在大年三十開門營業,這是個往年關門的日子。

丁夫人來的毫無懷疑,一間鋪子幾年都沒有開門過,急等著開門的心情可以理解。

在這裡的女眷就相對的少。

當家的媳婦們,大年三十格外的忙。不當家的媳婦們,在這個日子也讓抓差,也有做不完的事情。如平王妃和武安郡王妃耿氏這樣悠閑出門,不知道是不打算辦年,還是年已經辦好的人,數一數,不超過二十個。

十幾個裡還有一些是不用當家的嬌姑娘們,她們中最顯眼的,是榮王府上的郡主小青。

人不多的原因,文無憂對丁夫人表示出格外的親切,並不讓丁夫人前思後想。

「請坐,今天來的人太少了,」

丁夫人受寵若驚模樣,坐在隔一個案幾遠的地方,離那爐香也就近些。應聲道:「我們那裡的規矩,三十輕易不出門。誰像王妃和郡王妃似的,還可以自在的逛鋪子。」

耿氏也是受到過明道的叮嚀,陪著三弟妹出門,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明白三弟妹王妃的身份,卻讓商人婦坐在身邊,耿氏只回一笑,就端起茶碗呷茶。

多多的喝茶水,是文無憂下車的時候說過。

茶,由春草站在廳堂門口接下來,親手送到每個人面前。文無憂有,丁夫人也有。

那爐香裊裊繼續燃燒著,在這個房裡很難聞出來。十幾個女眷的頭油和脂粉、香囊等味道混合在一個房間里,哪怕這地方不小,也隨便一聞,就只有頭油和脂粉香。

丁夫人嗅到一絲與眾不同的香氣時,以為找到好話題。她雖然不是真的香料商人,卻嗜好香料而精通。

「王妃用的是什麼香?我竟然從沒有聞到過。」

文無憂心想憑你聞過世上所有的香,也不會知道我的香出自哪裡。那是父母親手制,每一年添加不同的東西進去,每一年都不一樣。把顧氏母女薰的香噴噴,是宇文大公子的嗜好。

也因為這個香,屋角那爐香可以隨意的燒。文無憂曾想過對面這一位,說不好真的是位香料商人。用香算計她,可就不能出錯。只有父母親手制的最信得過。

就告訴她:「這是自己做出來。」

「難怪,王妃可以給我看看嗎,這樣請求不應該,但是我從小就這樣,見到沒聞過的香就走不動。」

文無憂倒不太計較的模樣,摘下自己佩戴的香荷包,丁夫人接過,放到鼻子前面聞上一聞,露出欣喜若狂:「從沒有想過還會有這樣的香,」哀求的面容:「我知道太大膽,不過真的想知道這是怎麼弄出來。」

平王妃顯然心情不錯,嫣然道:「這有什麼難的,為香可以成知己,你不嫌棄我們不會弄,下回造香時,請你過來指點一二。」

說著話,文無憂又喝下一碗茶。春草來添茶,對她嘻嘻地笑。

是時候了。

春草是這個意思。

文無憂對爹爹永遠有信心,柔聲問道:「夫人,你閨名叫什麼?」

丁夫人柔順的回:「宣華。」

另一個角落,和幾個姑娘們裝著欣賞衣料的小青震動一下,怕打擾,黑亮的眼神對著文無憂閃一閃。

拿不準香的效用,文無憂在出來以前,就說過大家到了以後不要隨意走動,特別是在她說話時。就示意小青先坐著,她先問完話再說。

知會丁夫人消息,和陪著她來的,還是梅夫人。梅夫人見到這一幕,心底有寒氣升上來。本來是按照吩咐一動不動,現在是寒生驚嚇一動不動。

文無憂接著問下去:「夫人幾時嫁的人?」

丁夫人格格一笑:「嫁人?那多無趣,我喜歡養面首。」

耿氏想也不想的就啐一口,再才想到大家不可以亂動這句話,忍著原地繼續呷茶。

文無憂從這句回話里摸到問的關鍵,丁夫人既然不是受丈夫指使,那就問娘家。含笑再問:「你的父親叫什麼?」

「我的父親是南商王。」

小青在一旁鬆口氣。文無憂也好,耿氏也好,對外省的郡主知道不多。小青也許因為實為郡主卻沒有封誥,無意中都記下來。

聽到宣華,就想到她的身份不是商家婦人,應該是南商王的女兒。

文無憂大約能捕捉到什麼,接著問下去:「南商王現在哪裡?」

「就在京里。」

「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你們怎麼見面?」

「父親要見我,他會和哥哥一起來找我。」

......

宇文天把香交給女兒時,對她說過,香點燃以後,問話約在半炷香之間。也就是當事人讓迷惑需要三分之一的香,最後還要留些給她清醒后的回憶。

春草把香爐高高舉起,裡面只剩下一小截香頭,文無憂問的話,轉為制香薰香和衣料上面。

小青和幾個姑娘們吱吱喳喳的,說著這個衣料好,那個衣料不喜歡。掌柜的在旁邊陪笑,說他的每一塊衣料都上好。

丁夫人醒了過來,兩耳朵里不是香就是衣料。春草重新給她換上茶,她也沒有喝出來。梅夫人送她出去,分手的時候又用心端詳,這個人還是沒有異樣,可見沒有發覺。

梅夫人暗生驕傲,畢竟宇文大公子是京里的人,畢竟她如今為宇文大公子辦事。大公子算計你,你怎麼躲得開?

想想這個人命不好,有權有勢的郡主不去享受,往京里算計人也不是不行,為什麼一定要招惹大公子的獨女。

梅夫人心裡看丁夫人已經是個死人。

......

「南商王的女兒?」

大年三十,新任權臣明逸本是抽不開身早回家,但說有要事,他借故可以早回來,內心不能說不高興。

進門就聽到這個消息,好似一盆雪水澆頭上。

案几上擺著幾大盒的香料,文無憂指一指:「這是她幾天里借著請安送來的,她自己說出來,用過以後人慢慢的瘋癲,稍微一挑唆,就會說些出格的言語。」

明逸冷笑:「她想讓你和我生分。」

「是啊,你們倆個有一點兒不和,在外人眼裡將影響宇文家和明家。」這是大長公主的正房,大長公主夫妻、明道夫妻和明達夫妻都在這裡。大長公主說著話,流露出不屑:「這些人原本就是沖著我家而來。拿太師做文章不過是障眼法。」

這就是萬安駙馬和宇文靖出京說服諸王時,收到諸王對太師的「臣服」,大怒不止的主要原因。

這會兒,駙馬說的也是這些:「從表面上看,他們擠兌的是太師。其實呢,即使你和無憂沒有成親,他們針對的也是我明家。」

明道明達也心如明鏡:「皇上對太師的信任遠不如我明家,諸王們勤王不得力,懼怕的固然有太師,但主要還是我明家。」

舊權臣宇文太師,素來壓制外省的王爺們,是他們的眼中之釘。新權臣明府,是皇上登基的主要助力。針對明家以後擺布的將是誰,不言而喻。

「這是一石二鳥的好計,明眼人都知道,郭村造反因為受太師擠兌,認真的追究起來,太師舊年裡有不少錯處。這個時候把太師推出來,太師自然避嫌告老。如果我沒有和無憂成親,只怕已挑唆到我面前,由我下手除去太師。太師為官數十年,朝中有忠心的門生故舊。我明家從此是宇文家的大仇人。兩虎相爭,就可以得利。所以他們裝著聽話的進了京,所以他們要先對無憂下手。」

明逸說到這裡,腦海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沉聲道:「我知道了,驛站里的南商王、漢曲王、雲昭王、永吉王,只怕是替身。宣華郡主可以裝成商人婦,別的人也可以假扮王爺。」

「哦?」房裡的人都聽了進去,隨後,萬安駙馬越想越有道理:「難怪他們敢進京,難怪他們公然的把太師高高置起。難怪.......」

明達搖一搖頭:「不會個個都是假的吧?」

明逸是見他們最多的人,仔細回想一下:「世子應該是真的,有一到兩位的王爺應該是真的。」

萬安長公早就怒形與色,冷冷道:「太大膽了!他們背後有什麼倚仗敢這樣做!」

「不是改換朝廷,就是分庭抗禮,母親您想,平亂的那幾年他們可沒有出一兵和一馬,也沒有出糧草。數年的亂里咱們沒收多少糧食,他們卻一年一年的收滿倉庫。這是早有準備,這是早有蓄謀!」

明逸鏗鏘有力的抨擊過,惱的全身起了輕輕的戰慄。

「這是看準了剛亂過,國庫不能算充盈,外省不能算順服。嶺南一地需要安撫,皇上打算封新的嶺南王,使臣們怕冷,不願意冬天過來,明年夏天才能到。這半年裡出點兒什麼事情都可能。」

萬安駙馬說到這裡,房裡的人都起了一陣戰慄,最不諳政事的耿氏和任氏也在哆嗦。

萬安公主眸底陰沉的隨時可以取出來寫大字:「外患不能算平,糧草不能算足,再玩一手兒好計,讓京里官員人心不平,幾年之亂將重新出來。」

「到那個時候,朝廷的人馬疲勞能戰,這幾位王爺倒還是精兵良將。皇上哪有立足之地!」明逸說的沉痛。

這是萬安公主萬萬不能答應的,三殿下不但是她扶持,在孫皇後去世以後,也算是大長公主一手帶大。還有疼愛她的先太上皇,她為先太上皇維持皇家不衰,不允許出現任何覬覦。

風暴聚集在大長公主面上,「砰」地一聲,她拍了案幾,一字一句地道:「有我明家一天,就容不下這等豺狼虎豹!」

......

文無憂又成了大功臣,這話是公婆親口所說。回房去換衣裳準備參加家宴,明逸把妻子好好的「疼愛」一番。

「放開我,天好早晚了,該過去了。」文無憂好不容易奪回說話的權利,趕緊做個提醒。

「唔唔,」又讓堵上。

又是一陣難分難捨的交戰,分開來,明逸先說了話:「父親誇你,母親誇你,這個,算我誇你。」

「唔唔」,文大帥這一輪沒撿到話說,又讓堵上。

大帥不是白叫的,總是有主意。下一輪分開來,她不說提醒的話,面前這個瘋狂的人她提醒不了,她選擇打醒他。

喘著氣道:「香是爹爹給我,爹爹最厲害......」

正要撲上來的明逸有了幽怨,彷彿在問這種時候哪能提起那不省心的岳父。親近的心頓時下去一小半兒。

抓住機會,文無憂笑嘻嘻接著說:「是不是,再沒有比爹爹更厲害的人兒......」

明逸撲了上去。

「唔唔」,好半天分開后,明逸滿面火氣:「換衣裳,家裡人一定等著我們。」轉身,頭一個走去衣架前,這一回老實更衣。

夫妻隨時會親熱,又沒有通房,此時房裡沒有丫頭。明逸自己換,文無憂也自己換。邊換,邊對著那個人偷笑,惹出來一堆的好白眼兒。

甚至往正廳去,明逸還在深深的醋意里。

有人會在你儂我儂的時候提到岳父嗎?特別是女婿名叫不討喜時的岳父。應該提嗎?

明逸有滿滿的哀怨,明顯到微服在這裡吃年夜飯的新皇也看出來。

鑒於小夫妻換個衣裳磨蹭小半天,皇帝有足夠的鐘點聽完新出來的「故事」。皇帝以為明逸為新故事不高興,看一看,為了說話方便,這裡只有明家的人、自己與皇后。

沒有外人,他這就安慰明逸:「看出端倪是好事情,平王妃能當大帥還能審案子,你應該高興。」

明逸憋著氣回話:「這是泰王的功勞,有勞他配的好香。」他悶到現在也沒有可以反駁的話,在這裡忽然出來一句。對著妻子很高興地道:「無憂,岳父的好香拿出來,明天上金殿,給王爺們聞一聞。」

文無憂悄悄的扁扁嘴兒,這個小心眼子的人。細聲細氣地回他:「不能呢,解香用的是茶,在金殿上點,都聞得到,又不能送茶上去。金殿有多大,得點多少香也不知道。點少了,效用不好。」

京里最大的衣料鋪子居然有自家爹爹的股份,身為嬌女,無憂也是準備對付丁夫人,尋個好地方時,才從自家爹爹嘴裡聽到。

地方是放心的,掌柜的和侍候不多的夥計也是放心的人。

宣華郡主雖然不弱,卻是外地人。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話,自古有之。梅夫人貪圖她的好香料,為了控制她以後往來京里只由梅家經濟,梅夫人對丁夫人進京后認得的人無一不知。

十幾個女眷,婦人們中間除去文無憂和耿氏,另外是顧氏及宇文家的女眷。宇文家近來勢敗,女眷很少出門,隨便裝扮一下,丁夫人一個也不認得。

姑娘們中除去小青以外,由宇文家的姑娘們裝扮而成,丁夫人也不可能認得。

去鋪子里看衣料,人人手裡可以捧上茶。丁夫人的茶也是特製的,幫著她更好的聞那香味道。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別說用在金殿上不可能,就是用在驛站里都不太可能。幾位王爺既然敢詭計,互相之間應該有照應。把一個人拘在房裡問話,餘下的人說不好就闖進去,隨意一打擾,這事兒就暴露。把所有的人全拘在房裡問話,一個人回答,別的人聽到,這事兒也暴露。

明逸當然知道不可能,他問這話的目的就是讓無憂說出來不可能。平王殿下面上有不多的一點兒得色,儘力裝出來輕描淡寫:「原來不可能啊,那這香也不算最厲害。」

「撲哧,吭吭吭,」皇帝明白過來,瞬間笑嗆住,一迭連聲的咳著。

大家七手八腳幫他收拾,皇帝的眸光只望向三表弟。笑意盎然中只有一句話,表弟也算能耐,就只一件不好。成親有數月,還是沒有討到岳父的歡心。

看他那不甘心的小模樣,皇帝剛止住笑,又大笑出聲。

......

當天晚上,小夫妻不用說也得有個理論。

一把骰子擲下去,文無憂對著碗歡快的嚷著:「六,六,全給我六,」歡呼:「我有三個六呢,」

手邊放著果子,抓一個咬上一口,笑眯眯:「我的點數又大了,該我說話,爹爹最厲害。」

明逸不慌不忙,抓起骰子念念有詞,還放到唇邊吹一口氣,一把擲下去,文無憂最忙,面龐把碗蓋住叫嚷:「一,一,全給他一。」

骰子不再清脆的響時,嗓音有些可憐:「為什麼你有四個六?」

明逸聳聳肩頭:「這是讓我說話的意思,」壞壞地笑著:「我的點數大,跟著我說話,三爺最厲害。」

回答他的是「卡嚓」一聲,文無憂又咬一口果子。在明逸不依不饒的注視下,含糊的說著:「......最厲害。」

「誰?」三爺追問。

「好吧,你最厲害。」文無憂放下果子抱起碗:「我再擲,我的點數大,還是依著我說話。」

「嘩啦」,有歡快聲。

「嘩啦」,不甘心。

「嘩啦」.......紅燭慢慢的搖晃著,沙漏顯示三更將近,三更過去......小夫妻成親后的第一個守歲,在你爭我搶中過去。

......

這是皇帝返京后的第一次元旦朝賀,留心看的話,宮中還能找到刀劍痕迹。通往金殿的玉階上,哪怕五更的雪天,也明顯的有沒修補之處。

那一年京中的動蕩,從傷痕斑駁中能看出來。

漢曲王一步步走上去,望著那大開的殿門內深邃直達的寶座,耳邊有金戈鐵馬聲呼嘯而過。

九五至尊的位子至高無上,深居宮中的是天下第一人。原本他是敬仰的,願意臣服直至子子孫孫。一場動亂把光華的外衣剝落下來,皇帝也不過是個凡人,一個太監就能讓他東奔西逃終日無寧。

他龜縮在北方,而由宇文家和明家共同主持收復失地。注視了幾年的漢曲王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這等一無是處把國運糟蹋的人也能當皇帝,那麼他也能。他的血脈雖然薄弱,但也是先帝的血。是哪一任的先帝倒不重要。

金鐘響御鼓鳴,漢曲王在樂聲里熱血沸騰。他似能看到引導太監的後面,走來的是他,那個人是他。

高高的贊禮聲讓他清醒並且隨眾跪下來,心中有濃濃的委屈。他有良將百員,精兵不下十萬,上面坐的人他有什麼。滿口的禮義仁德能當兵馬用嗎?郭村和楊泰保可以,漢曲王又一回對自己道,我也可以。

皇帝坐在龍椅上俯視跪地的官員。

他沒有單獨看外省的王爺們,這是他正式登基后的第一次元旦正歲,他看的是百官。

他終於回到做夢也回來過的地方,他終於按姑母大長公主的意思成了皇帝。

難題也同樣出來,他要怎麼樣當一個皇帝,才能讓這四海昇平,萬眾歸心?

------題外話------

能萬更,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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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淑秀 :錯嫁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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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言情穿越 名門淑秀 :錯嫁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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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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