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湖收徒
居遠峰從未練過武功,經過半年的歷練知道世上有些令人敬仰、身懷奇異的俠客,私下欽慕久仰,不料今夜居然降臨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成為那樣的人,異常興奮道:「您真的要收我為徒?」
老者見他一臉希翼,捋著鬍鬚頷首笑道:「不錯,老夫『五湖散人』做你的師傅,也不辱沒於你。」居遠峰忙朝老者跪拜,叩首道:「徒兒拜見師傅。」
他本不是衝動之人,不明對方底細不辨善惡便拜為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心中極快轉念,如果老者心懷不善,大可不必如此麻煩;聽他暗中跟隨觀察自己多日,才下了收徒的決心,足見老者亦是極為看重個人品德,這樣的師傅難道是壞人?
老者待他行玩跪拜叩首之禮,伸手將他扶起,油然笑道:「你放心,師傅定會把一身武藝盡數傳授於你,將你造就成為人人敬仰的武林大俠。徒兒,你以後也不必再過那漂泊無定、顛沛流離的苦日子,就隨我回到深山大湖,讓為師好好照看你。」
老者續道:「徒兒,你可是叫居遠峰,還有一位兄弟叫史文龍?」居遠峰一臉詫異:「師傅,您又是如何得知徒兒姓名?徒兒都還還沒告訴您呢,而且還知道徒兒尚有一位結義兄弟?」
五湖散人樂呵呵:「你今天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甚是你昨天夜裡在河裡,不顧春光外泄裸身洗衣,也都落在為師眼裡。」忽爾面色一沉,因為他還看到他身上滿是溝壑縱橫的累累傷疤。
「啊。」居遠峰猛地失聲,清秀稚嫩的臉頰霎時露出一片羞紅,五湖散人見狀一掃凝重,哈哈大笑:「小孩子害什麼羞。也真難為徒兒,如此窘迫心裡還為他人著想。」不禁為這徒兒的細膩心思暗暗得意一把。
居遠峰被五湖散人揪出糗事不禁難堪,訕訕然:「師傅,您的本領真大,徒兒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厲害吧,以後為師把這本事一一傳授於你。唔,那暫且不說了,先說說你的出身經歷,你為何流落江湖?」
居遠峰難堪羞紅的臉色須臾變作黯然神傷,深吸一口氣緩緩出聲:「說來話長。」五湖散人知道其中必然有隱情,手往後一抓再拿回來時,一隻香噴噴的烤雞突然居遠峰眼前,香氣四溢,饞得他腹中空空的肚子咕嚕咕嚕直叫。
五湖散人不免為之心疼,安慰道:「徒兒且慢慢道來,我們坐下來講。」拉起他一起坐到佛像前,將烤雞遞給他,「先吃東西,餓了一天。」
居遠峰吞了吞口水,喜道:「師傅,看樣子很好吃啊。」扯下一塊雞腿,卻遞至五湖散人:「師傅,你先吃。」
如此乖巧懂事的徒兒,五湖散人想不喜歡都難,接過雞腿瞥見他左手那道觸目驚心的蜈蚣傷疤,忙扔掉雞腿,雙手細細揉捏霎時心中一涼。手指關節僵硬,屈伸不便有失靈活,想及他身上尚有一些傷痕,眼中閃爍凌厲寒芒:「孩子,你的手怎麼弄成這樣?竟是誰對你痛下如此狠毒的手段?」
居遠峰眼中掠過一抹深沉悲戚哀傷,左手受傷時行動不便,當時不以為意權當是因傷所致,直到半個月前左手傷口癒合,他知道左手在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靈活自如。
五湖散人掀起他那身破爛衣裳,胸口一道深長的傷痕,若是在深入半分足以致命:左腰際血肉模糊,傷痕坑坑窪窪約莫一個拳頭大小,依據五湖散人的經驗此處該是被重物鈍器砸傷,如是再加一把力只怕他整個脊椎骨錯位,半身不遂。
除了兩處大傷,消瘦單薄的身軀尚有為數不少的小傷疤,一陣秋風刮進破廟,居遠峰單薄消瘦的身體瑟瑟發抖。五湖散人為之心痛不已,這個孩子身上歷經的太多磨難,心口和腰椎那兩記重創縱是沒有奪去他的性命,卻也落下無法拔除的隱患,只剩下半條命。
「遠峰,快說,你身上傷痕是誰給弄?有為師替你出頭,討回公道?」居遠峰瞧見五湖散人滿是心痛疼惜的眼光,掩好衣體,「腰間那道傷疤是我歷經沙漠是遇上颶風,來不及躲開被風中攜帶的石塊擊中。」說著眼中悲戚之色更甚,「爹因為救我而??????嗚嗚嗚,師傅。」
「唔,先說你因何流浪江湖?」五湖散人神光閃爍,居遠峰含著眼淚,細口吃下一隻雞腿之後,略有精神,「小時候,我和爹娘住在一個茫茫大雪山谷里,清晨娘親教我讀詩識字;晌午有時與爹進山打獵;傍晚時一起看夕陽美景。這樣的日子持續著,自我懂事起一直到十歲那年。來了一個神秘的客人和我爹促膝長談,臨走時交給父親一件重要東西就匆匆離去。那神秘人走後,我便時常見他長吁短嘆:『一別經年,原以為不在江湖便可逍遙世外,唉,到底不忍生靈塗炭坐視不管!』終於半年前的一個清晨,我們舉家離開與世隔絕的山谷。」
五湖散人皺眉詢問:「是否仇家尋仇找上門來?」
居遠峰搖頭道:「不是,路上沒有人為難我們,然而不幸的事卻發生了,在戈壁灘上的死亡沙漠。」說到這裡,再也忍不住悲痛欲絕的傷感,流下倔強的眼淚。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一個人在經歷凄慘的遭遇后,再來回味當時的絞心疼痛,越發覺得疼痛難忍。因此,經常忌諱別人提及他們過去的悲慘經歷,掀起平復的傷疤,以免勾起往事的追憶。殊不知,他們真正害怕的是遇到此類的痛苦,可謂諱莫如深。真正的強者卻是將那份傷痛深藏於心底,認真地品味那份苦澀,待到再歷經此類傷痛時,也不覺得苦了。正如一個吃慣了黃連的人,再吃其它苦物時,那些苦澀的味道已經變淡變無,因為他已經有黃連的苦墊底。
居遠峰抹去淚水,哽咽道:「沙漠正逢初春時節正值風季,根本無法辨認遠處情況。那天,本是該寒風凜冽哪知天氣竟出奇的熾熱,沙漠的沙子好像被烤過一般,灼熱無比。」
五湖散人暗自驚心,即便是對沙漠氣候地形非常熟悉的人也不敢在風季里試圖穿越沙漠,雖然初春沙漠的熱度比之仲夏稍有不及,但更可怕的是狂風。
「那天,一會熱得汗流浹背、酷暑難當;一會陰風陣陣,風沙蔽日。正當我疲憊不堪時,耳邊傳來轟隆隆巨響,大地似乎震蕩起來,頓時黃沙漫天,一場浩大的龍捲風突然襲來。我爹拼盡全力將我從風中往外扔出,而他自己與我娘卻??????」
話至於此,居遠峰已是泣不成聲淚流滿面,顫抖聳動的雙肩在極力剋制著激蕩悲痛的心緒。五湖散人伸手輕拍其背,輕聲寬慰:「都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居遠峰頓了頓,繼續說來:「等大風過後,我再去尋找他們時,我娘已死在父親身邊,父親僅剩一口氣,看到我還活著艱難地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鄭重其事的交給我,叮囑道:『遠峰吾兒,為父已經不行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照??????照著紙上的指示去做,一定??????一定要獨自一人親自??????親自去,切??????切記。』聲音斷斷續續聲中,驀地終止,閉上眼睛,永遠地閉上了,我最親愛的爹娘雙雙離我而去。」居遠峰說道情深處,再也抑制不住那分諾大的哀傷,撲到五湖散人懷裡放聲痛哭,似乎想要把這半年來的辛酸委屈一股腦發泄、一併哭出。
「等颶風過去,我尋得爹娘遺體埋好略作標記權當是墓碑,忽然腰部傳來劇痛無法站著。好在食物和水都綁在爹娘身上,未曾丟失,我趴在熾熱炎炎凸凹稜角沙粒上匍匐前行半個月之久,才勉強直立行走。不料碰上流沙,將要窒息之際抓住一株帶針的沙漠植物,心口被下沉的尖銳事物划傷。」居遠峰哭過一陣,止住了淚水。
「原來是這麽回事,那你手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居遠峰收回左手,看著手上蜈蚣傷疤,悲痛之餘眼中閃過一絲慚愧,當時他竟然想到一死了之,「手上的傷沒什麼,現在已經不疼了。」
越是輕描淡寫,五湖散人越是感到揪心劇痛,不過見他歷經生離死別依然如此坦然,心中欣喜之餘更添驚訝,這個徒兒左手殘疾身罹隱患,以十歲年紀便能橫穿沙漠幾多涉險依然活著,足見他有著常人無法比及的心智與過人的堅韌信念,若是悉心教誨培養日後的成就怕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一想想五湖散人便釋然,畢竟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正待安慰他,突然,雙目神光一閃側耳傾聽,輕聲道:「外面有人正朝破廟而來。」居遠峰忙向大門外看去,月光朦朧不見人影。
五湖散人笑道:「徒兒,他們尚在百步之外呢。」「師傅,你怎麼知道有人來了,而且還在百步之外?」居遠峰見師傅奇技層出不窮,悲傷被好奇之心取代,連連咂舌。
「這就是所謂的『地聽術』,即使一個人在很遠的地方走路也能聽見。內力越精純,聽得更遠。」五湖散人呵呵笑著,不等居遠峰再問拉著他的胳膊:「走,咱們去瞧瞧,到底是什麼人?」言罷攜起居遠峰,遂展開輕功身法向門口掠去。
居遠峰但覺兩耳呼呼生風,眼中的景象飛快地往後急退,唬得急忙閉上雙眼,真怕會突然摔到地下。片刻之際,兩人已到百步之外躲在一株大樹后,趁著朦朧的月光望去,四個模糊的身影不停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