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圈裡圈外都是套
檐玉無聲花影瘦,夜淺春濃正時候。
翹著二郎腿的飛魄一手枕在腦後躺在樓頂上,手指頂著個茶碗轉來轉去,表情極為無聊。
在他身側,青萍蜷腿而坐,正耐心的為洛浮生解答疑問。
這個青萍,便是洛浮生與飛魄要找的藍衫姑娘。
洛浮生盤著雙腿,托腮看著打認出她來后便放了心的青萍,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青萍掩唇而笑,眸意若秋水泛起漣漪:「洛大師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洛浮生覺得這個回答未免太天真,她一指百無聊賴模樣的飛魄:「那你看他像不像壞人?」
「洛大師的朋友,自然也不會是壞人。」青萍好似對洛浮生非常信任。
飛魄翻過身來,將手中的茶杯拋起又接住,笑眯眯道:「眼光獨到,怪不得沈家兩位公子都傾心於你。」
提到沈魄與沈書墨,青萍面色微微泛白,她苦笑一聲:「我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個玩意兒罷了,何來傾心,公子高看奴家了。」
「那你覺得沈家的兩位公子是好人嗎?」飛魄起身,朝著青萍靠近幾分,微笑開口。
飛魄本略帶凌厲的臉部線條在朦朧夜色下被模糊,他輕挑著唇角,眉眼間帶著幾分可蠱惑人心的柔意,看得洛浮生剎那恍惚,她揉揉眼睛,又拍拍臉頰,強迫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
青萍自然也受到了影響,臉頰微微泛紅,略帶羞澀的低下頭。
瞅著眼前這對俊男美女,洛浮生有種自己被排斥在外的錯覺,她將青萍往自己身旁一拽,眯眼盯著飛魄威脅:「你少打青萍的主意。」
飛魄輕笑一聲,坐正了身子:「我不過是好奇,聰明如青萍姑娘,能遊刃有餘的在兩個男人之間徘徊,怎會輕易淪為玩物?」
洛浮生餘光看到青萍唇角的笑意僵住,眸中似有痛苦之色一閃而過,當即叉腰一巴掌糊在飛魄腦袋上:「少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問正事!」
飛魄抱著腦袋委屈:「你就不好奇?」見洛浮生眯著眼睛做抽匕首狀,立馬讓步,「好好好,你來問,問正事。」
洛浮生隔開了飛魄與青萍,她看著眼前這個美貌如花的女子,說對飛魄所問之事不好奇是假的,但是正如青萍覺得她不是壞人一樣,洛浮生心底也覺得,這位青萍姑娘並非表面看起來那般是個水性楊花之人。
世間女子,哪有願意主動委身在不同男子之下。
青萍抬眸,面色恢復如常,依舊笑意盈盈:「洛大師若有問題儘管開口,奴家自是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洛浮生略微沉思一下,決定直接開門見山:「沈魄院中的那個密室,你知道多少?」
「洛大師果然是為此而來。」青萍似乎早有所料,「奴家跟了二爺不過一年,論不及知道多少。」她頓了一下,迎上洛浮生的雙眸,「那密室在我跟了二爺時就已有,不過當時密室中只有十一口棺材。」
「棺材中是什麼,你可知道?」洛浮生見青萍提及密室與棺材時十分平靜,不由得問道。
「棺材中還能有什麼?」青萍卻笑了,「總不會是金銀財寶。」
「那些人……」洛浮生指的是棺材中裝殮的屍體,她想不通,沈魄為什麼要專門建一個放棺材的密室,惹上了人命官司,不銷贓滅跡,反倒封留在自家家中,「都是些什麼人?」
青萍搖搖頭:「前十一口中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第十二口棺材中裝的是大公子年前納的小妾,流螢。」
「這流螢是何地人氏?多大?長什麼模樣?」飛魄突然插口,見洛浮生瞥眼瞅著自己,訕笑道,「我只是好奇,什麼人家的姑娘肯嫁給沈書墨這種……」他哈哈笑兩聲,在洛浮生冷冷地瞪視中認慫,捂住嘴巴,「你問你問,我閉嘴。」
青萍忍不住笑出聲來,洛大師與其友人間的相處模式倒是極為有趣。她對飛魄貶低沈書墨的言論並不在意,只是提起來流螢來語氣多了幾分傷感:「流螢妹妹年紀不大,香消時也不過二八年華,是夫人從外撿回來的流浪兒。」她輕嘆口氣,眸光變得悠遠,「確如這位公子所言,好人家的姑娘,怎會送到沈宅來給人作妾,更何況是大公子這般風流名號在外,已有十來房妾室的。」
洛浮生抓住了青萍話中的重點:「沈書墨在外人眼中,只是個風流公子?」她可還記得沈書墨白日在花園中的那般痴傻表現。
青萍點點頭:「六年前,二爺官拜御廷尉,衣錦還鄉,本該是件大喜事。」她眸色微涼,輕聲繼續道,「那年,大公子突然重病不起,燒了三天三夜,醒來后就痴痴傻傻不懂人事,並開始暴飲暴食,才變成今天這番模樣。」
「他為什麼要裝傻?」洛浮生腦子轉得飛快,「可是與沈魄同沈夫人之間的關係有關?」
青萍啞然失色,雖只是一瞬而過,她驚訝地看著洛浮生:「洛大師,沈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本以為,洛浮生不過是發現了她與二爺、大公子之間的事情。
洛浮生咳嗽兩聲,裝模作樣的摸摸鼻子,她也不想知道這麼多的,上天太眷顧她,只一個上午,就讓她看遍了沈宅的骯髒齷齪事。
飛魄鬆開捂嘴的手,幫著洛浮生回答:「她問的就是不知道的,不問的,差不多都知道了。」說完乖乖繼續捂住嘴巴。
青萍看了看一臉高深莫測的洛浮生,猶豫道:「其實我也是猜測,應該是與二爺同夫人……有些關係。」
洛浮生與飛魄相視一眼,若是如此,沈書墨裝傻應該是為了自保,且成功瞞天過海。
「沈夫人為何要對外隱瞞沈書墨痴傻一事?」洛浮生想起沈穆兩家的婚事,還有沈書墨的那十幾房小妾……她微微眯眼,沈魄密室中的那十多口棺材里的人,怕都是如流螢一般,沒有身份,即使死了也不會被人發現。
青萍搖首:「夫人行事一向讓人琢磨不透,大概是怕影響了大公子日後的婚姻吧……」
洛浮生覺得青萍沒說實話,若是怕影響沈穆兩家的婚約,就不該給沈書墨納那麼多的小妾……洛浮生突然想起什麼,她立即向青萍問道:「青萍,你在沈家多久了?」
「奴家自幼被賣進沈家為奴,已有十數載。」青萍如實回答。
「沈書墨的這些妾室,是什麼時候開始納的?」洛浮生又問。
青萍凝眉想了想:「都是大公子痴傻以後——」她愣住,似乎也意識到什麼,臉色一白,慌張道,「洛大師……」
「這些妾室,可還都在?」即使青萍不回答,洛浮生也已料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青萍繼續搖頭,她的表情充滿了不敢置信:「大公子的妾室都是夫人做主,在發現大公子是個痴傻的后,都向夫人求情離開了沈家……」
「流螢是怎麼死的?」洛浮生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青萍下唇抖了幾下,她突然捂住了臉,聲音裡帶出幾分哭腔:「流螢……流螢是因不願委身二爺……自殺的……」
洛浮生不說話了,她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不敢哭出聲,將一切都壓抑在內心的女子,探出手,將比自己年長几許的青萍摟進了懷中。
飛魄仰面躺著,狹眸如涼夜,寒意徹徹。
許久,青萍冷靜下來,她從洛浮生懷中脫出來,輕拭眼角:「對不起,洛大師,奴家失態了。」
「沈夫人……」洛浮生不想再問,可她必須確認一件事,終還是開口,「沈夫人知道你和沈家兩位公子之間的事情嗎?」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青萍苦笑,「但是,夫人是不許二爺身邊出現太過親密的女子的……」
「白日懲罰你的,可是沈夫人?」
「是,當時沈夫人也在密室中。」
「既然她不許沈魄身邊有行為過密的女子,為何許你貼身伺候沈魄?」洛浮生覺得這事有蹊蹺,不是她不信青萍,而是邏輯不通。
青萍垂眸,語氣歸了平靜:「這個,我也想知道……」嬌美的臉龐上依舊充滿了哀傷。
洛浮生起身,踢踢閉著眼睛捂著嘴巴好似睡著的飛魄:「喂,起來啦。」
飛魄打著哈欠睜眼:「洛大師儘管吩咐。」
「你可以把人送下去了。」洛浮生看起來很不高興。
飛魄跳起來,勾著唇角問:「想知道的都問完了?」
洛浮生點頭。
「那好吧。」他走到同樣一臉哀愁模樣的青萍跟前,二話不說,把茶具茶盤往她懷中一塞,抓住對方的胳膊就將人帶了下去。
等他再飛回樓頂時,洛浮生正背對著他遙望著遠處的燈火。
「車馬紛紛白晝同,萬家燈火暖春風。」飛魄學著洛浮生的模樣,手一背,有模有樣地吟唱道。
洛浮生翻著白眼看他,指著散落在滕州府各處零零星星的火光找茬:「哪裡像白晝了?」
飛魄嘿嘿一笑,也不惱洛浮生不給面子,將俊臉往對方跟前一湊,無視對方嫌棄的神色,厚著臉皮道:「餓不?我好餓,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我——」洛浮生本想極有氣勢的回句不餓,嘴巴還沒張開,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計,話吐出半句又咽回來,「我沒錢!」
飛魄樂了,嫻熟地將洛浮生打橫一抱,不待對方掙扎,使著輕功向滕州府燈火最集中的地方飛去。
「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