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伴山酒肆
「啊。」
女人驚叫聲再次響起,驚起飛鳥無數。
屋子裡再也不是亂烘烘,本來被繩子捆縛著的劉音小姐發覺自己能動了,那繩子不知何時已經斷開。
於是她顫顫巍巍的走下地來,可惜一片漆黑中她險些被絆倒,只能摸索著到桌子前,點起一扇燭燈,溫暖的火光立刻散落全屋。
「啊——。」
聲嘶力竭的叫聲比之前幾次大了十多倍,剛剛落足的夜鳥再次四散飛逃。
眾鳥:我擦,有完沒完了,哪來的聲波攻擊?
劉音小姐眼看是瘋了,蜷縮在屋裡一角瑟瑟發抖,她已經被嚇傻了,原來,絆倒她的東西是屍體,而醒來后聞到的那種怪味是血腥味。
還好她並沒有出到院子中,此刻劉府中只要是活的,哪怕是一隻雞一隻狗也被殺了個乾乾淨淨,滿地殘屍,共同組成了血色畫面。
這全是灰劍的傑作,他把冷酷無情發揮到了極致。
離劉音小姐也就三步距離的地方,庄墨的屍體靜靜的躺著,和賀莫疊在一起。不過他還沒有劇終,此刻他體內那道灰粗長的劍流正光芒大作,泛出一圈圈漣漪,肉眼可見,它正慢慢縮減著,有神秘的力量分離出去,滋潤著這具已經漸漸冰冷的身體。
其他失去生機的劍流在此過程中漸漸活泛起來,像水滴,又像透明色的小蝌蚪,一個個搖頭擺尾,活像四十八條小尾巴狗。
它們也染上了一層灰色,那道特別的劍流似乎喚醒了某種本源,在庄墨的骨體中、經脈中開始有灰色的光點浮現,越來越濃郁。
痛感再次襲來,庄墨本來已經覺得自己輕飄飄的離開此地,來到一片夜霧瀰漫的深山鬼林,有一個聲音不斷引導著他,最後讓他從畜生道跳下去投胎,氣得他是一佛升天,破口大罵,正沒皮沒臉的和那聲音對罵之際,忽然感到一陣疼痛瘋狂襲來,他的身體也漸漸感覺無比沉重。
同時一股拉扯之力浮現,根本無法抵抗,庄墨慘叫一聲,一睜眼便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劉府婚房中。
「這是?」
庄墨急忙內視,他發現了自己的不同,不光是死而復生,就連六年來困擾他的修為頑疾,似乎也突破了。
體內,五十道一樣大小,一般模樣,一樣光芒璀璨的劍流以一種特別的陣勢排列著,散發著古往今來都難見的神秘韻味。
庄墨不光誕生了第四十九道劍流,原本那道特殊的劍流也並歸一體,成為他本身造詣的一部分。大衍之數五十,用之四十九,卻在他這裡發生了終極變化。
「這種灰光究竟是何物質?我是被它救回來的?」庄墨百思不得其解,只感覺自己完全升華了,除了胸口處的揪心疼痛,沒有別的不適。
庄墨一躍而起,他的眼光掃到角落處的女人,那女人正驚恐的瞪著他,但又不敢再喊。
「別殺我,求你了。」
女人流下淚來,眼神凄涼,不過庄墨觀人知心,他從這女子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一抹憤怒和怨恨。
她似乎把所有的人命都算在自己頭上了。
「賀莫已經死了,你好自為之吧。」庄墨不想辯解,只淡淡說了一句。
出了大門,庄墨估摸已有五更時分。灰劍已經不知去向,他現在感到疲憊不已,決定先找個地方休整。不過,他也不願意在這個小鎮停留,找了一處陰暗地,取下面具,換了身衣袍,往鎮外奪路而走。
庄墨仔細查看過自己胸口的劍傷,心臟已經完好,但外面的傷痕卻沒有癒合,不過劍流擁有治癒的功效,他邊走邊運起力量,不斷撫平那裡,疼痛終於稍減。
庄墨依山而行,道路上見到數個山莊,建築恢弘,圈地而立,他能感覺到這裡有強大的修者存在。
當天剛剛大亮的時候,庄墨終於發現了一處小酒館,幡布上寫著:伴山酒肆。
他喘了口氣,急忙走進其中,清晨館中無人,只有一個老者和一個年輕女子坐在櫃檯之後。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老者一見有人上門,臉上立刻堆起了笑臉,起身迎來。
庄墨點點頭道:「住店,不過先來點吃食。」
老者答應一聲,那女子便回了後院,似是準備飯菜去了。
「爺爺,我餓了。」
庄墨剛坐下來,就聽到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喚,只見一個小丫頭從後院中走出來,光腳站在地上,揉著自己的眼睛,一副剛睡醒的小迷糊模樣。
庄墨從這動作似乎看到了那天的無人,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老者忙走過來,抱起小丫頭開懷道:「好,爺爺去給你做。」
老頭也回了後院,小丫頭則古靈精怪的左右看看,忽然跑到庄墨身邊奶聲奶氣喊道:「大哥哥好,你是剛來的嗎?」
庄墨點了點頭,笑著摸了摸小丫頭的頭,他的確覺得這女孩很可愛。
不多時,飯菜擺了上來,年輕女子上滿三菜一湯,一碗米飯後,便笑著想領走小丫頭。
可小丫頭卻看著滿桌的菜,手指頭放在嘴裡,吧唧吧唧的響著。
「小渙,爺爺正給你做呢,這是客人的。」年輕女子看了庄墨一眼,蹲下身子給小女孩解釋。
庄墨莞爾一笑,道:「讓她在這裡吃吧,這麼多菜,我根本吃不完。」
沒想到,他剛這麼說完,女子臉色一變,看了一眼那些菜肴,便要拉著女孩走。
庄墨的眼神何等凌厲,何況他一直有防備之心,女子神情的種種變化都被他捕捉到了。
他手一伸胳膊便拉住了小丫頭,笑眯眯的道:「讓她坐下吃吧,再做不是很麻煩嗎?」
然後一使力,便讓小丫頭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又遞了雙筷子給小丫頭,自己則默默看著,從剛才女子的眼神變化中,這菜絕對有問題。
他倒要看看,這小丫頭敢不敢吃!
小女孩大眼純澈,似乎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夾了一塊小炒肉便放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嚼起來,憨態可掬。
庄墨狐疑的看了一眼年輕女子,這女人居然沒有強行阻止,倒讓他大為意外。
「好吃嗎?」庄墨問小女孩。
「嗯,謝謝哥哥,可是,為什麼大哥哥不吃?」小女孩天真無邪的答謝,又奇怪的問道。
庄墨想了想,自己起身到不遠處拿了一壺酒回到座位,他剛進酒館時,就看到老者用這壺酒給自己倒了一碗,想來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習慣先喝酒,你吃飽就行。」庄墨對小女孩說道。
小丫頭點了點頭,自顧自的享受起了美味。
年輕女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著庄墨歉意的施了施禮,「我去讓爹爹別做了。」
女子離開了,看著酒和菜,庄墨終於還是拿起筷子,一口酒一口菜的吃了下去。但中毒的感覺卻沒有如期而至,庄墨忽然感到難過,漸漸的,他不再吃菜,只想喝酒,而其實這只是他第一次喝酒。
看著自己的手,庄墨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討厭的人,一個心機狡詐的人,他甚至不如面前對著他笑得小丫頭。
門外,馬鈴忽響,似乎又有客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