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投之亡地而後存(下)
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悄無聲息地溶於大地,也落在兩人的頭上,身上。
他依舊背對著她站著,一動不動,也沒有立即回過頭。就好似根本沒聽見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亦或者是認為自己聽錯了。
久久的沉默。時間和空氣都彷彿在這一刻被徹底凝固住了。
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任由白雪將他們包裹成了兩個安靜的雪人。末了,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出聲反問,語氣略微僵硬,且透著明顯的遲疑:「你……說什麼?」
陶沝眨眨眼睛,冰涼的雪片趁機沾在她的睫毛上,瞬間融化成水混在了眼淚里。
她透過模糊的淚光仰望他高大挺直的後背,輕聲、卻是無比堅定地將適才的那句話又慢慢重複了一遍:
「如果我說我給,你還要嗎?」
我願意把自己的這顆真心給你,你要麼……
雖然已經距離那晚過去了許多日,但陶沝仍然清楚記得,在暢春園的那個月夜,他曾開口向她索要一顆真心時的情景——
「倘若,我想要的是你的那顆真心,你……肯給嗎?」
他問她這句話時,那雙琥珀色的丹眸深凝,迷離得就好像那晚墨色的星空。
只可惜,她當時很沒骨氣地中途開逃了。因為不知該怎樣回答,也因為沒有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如今,她被傾城的一席話點醒夢中人,幡然悔悟重新來找他,那麼他呢,還會始終如一地繼續堅持那時的心意嗎?
正當陶沝這廂惴惴不安地暗暗猜測那位太子殿下的心意時,後者也已華麗麗地重新轉過身來。
那雙如琥珀般的丹眸里迸射出一抹掩飾不住的喜悅,很淺,也很意外。
他定定地低頭望著她,臉上的神色藏匿著幾分明顯的探究,像是在確定她此刻真正的用意。
純白猶如鵝毛一般的雪花,清冷地在他頭頂打旋飛舞,幽幽地散落在他的發梢,也將他那張如玉雕般的臉龐襯得加倍俊朗。
許久,他開了口,從嘴裡吐出的字眼也同樣透著不確定,深邃的瞳孔中隱隱閃爍出一絲異樣的精光——
「你可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他的聲音緩慢而低沉,像是在刻意壓制著內心的某種情緒。
陶沝沒有答腔,仍舊保持著仰頭凝望對方的姿勢,儘管雙頰止不住地發紅髮熱,但此刻迎向他的目光卻沒有絲毫退縮。
他顯然被她這一難得的堅持弄得更加困惑,但下一秒,他又像是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猶如琥珀一般的丹眸中立刻浸潤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暖暖的,恍若能將四周的積雪盡數融化……
他就這樣含笑地抬起寬大的衣袖,輕輕替她抹去眼角的淚痕,他冰涼的指尖傳遞著燃燒的眷戀,讓她瞬間感覺迷惘,就在她恍惚之際,他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主動覆上了她的紅唇,然而這一次,不同於剛才的霸道和野蠻,他吻得細緻且動情,唇舌纏繞、輾轉,傾盡了屬於他的溫柔。
陶沝的眼眶裡又一次蓄滿了熱熱的淚水。
可是這一回,她強撐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反而還十分配合地主動抱緊了對方——
就這樣大方地承認自己真正的心意吧!愛上眼前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值得她可恥或恐懼的,無論他今後的結局會如何,不管別人會怎樣評價,她就是莫名其妙卻又義無反顧、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僅此而已……
雪依舊鋪天蓋地地飄落而下,昏黃的宮燈將兩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長、很長。
四周一片靜寂,彷彿能聽得見雪花落地的聲響。
有那麼一瞬間,陶沝甚至以為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她和他兩個人。直到一聲清脆且響亮的咳嗽聲自兩人近旁響起,這才徹底終止了她的所有幻想——
「太子爺,吉時已到,該回去行合巹禮了!」
此番出聲提醒的人正是小太監賈應選。雖然這聲咳嗽響起得極為不合時宜,但卻聽得出是猶豫再三的結果。
陶沝立刻如夢初醒般地掙脫了某人的懷抱,很是羞赧地紅著臉低下了頭,而那位太子殿下的臉上則是明顯掠過一絲惱怒和不自然。
小太監賈應選這會子始終保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低頭哈腰姿勢,但從其嘴裡冒出的話卻似乎容不得兩人有再繼續的意思。
帶著些許戀戀不捨,某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突然擼起了自己的衣袖,在陶沝倍敢訝異的目光下褪下了自己左手腕上的那條紅豆手鏈,而後小心翼翼、不容拒絕地套到了陶沝的手腕上,跟著又把她原先戴在手腕上的那條紅豆手鏈褪下,轉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則紅豆相思的故事,你如今可還記得?」
他這句沒頭沒腦的柔聲問詢雖然讓陶沝一時半會兒有些會不過意,但她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如此——」見此情景,他的那雙琥珀丹眸再度溫柔含笑,他的大手也再一次撫上了她的面頰,他用那種極其堅定的語氣鄭重地對她立下簡短而熟悉的誓言:
「……等我!」
「好!」她毫不猶豫地立時應聲,語氣同樣堅定且鄭重無比。這一次,她決定放任自己的感覺相信他,不管她是不是已知了未來的歷史進程,她都選擇無條件地相信他!哪怕最後,她會因此頭破血流……
傾城說的對,人生有太多未知的際遇,如果不去嘗試,如果一味信命,那又怎能知道未來還會不會有其他的「可能」?
所以,她想賭一次!為他,也為自己!
不可否認,她的這一堅定回答又一次讓某人感到十分意外。不過,後者似乎對她今日的一番反常行為表現得頗為包容和讚賞,因為他又笑了,而後留戀地在她紅潤的唇瓣上再度印下一個輕吻,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朝著宮門方向大步離去。
一旁的賈應選也在沖陶沝恭敬行了個禮后快步追了上去。
陶沝站在原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默默發獃。
直到渾身上下傳來陣陣涼意,她才赫然回神自己正傻傻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既沒穿斗篷,也沒有打傘。
她輕聲自嘲一笑,又莫名嘆了一口氣,這才沿著剛才那兩人的腳印往毓慶宮方向走,喜宴尚未結束,她若提早離開,恐怕會落人口實,而且九九那邊也會交代不過去。
綿綿而落的雪此刻已在地面積起了厚厚的一層白。一旁的雪地上還落著某人剛才拋掉的那柄油紙傘。
陶沝緩步上前,正想伸手去拿傘,驀地,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響,聽著像是有人跌倒了。
她本能地循聲回過頭,卻並沒看到有什麼人出現,只捕捉到誠肅門所在宮牆往箭亭方向的轉角處迅速閃過一個黑影。
陶沝先是微微一滯,跟著便又立馬一驚:難不成,剛才是有誰躲在那兒?!那麼,她和那位太子殿下方才的那幕親密場景該不是全都被那人給看到了吧?如此一來,她她她……豈不就死定了?!
該死!!!
陶沝在心中輕罵一聲,而後立刻拔腿去追,可惜,她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因為轉角處的另一邊什麼也沒有,除了雪地上留有一個疑是有人滑跤時留下的印子。
陶沝不死心,她不相信自己方才只是單純地看花眼了,因為剛才那記重物落地的聲響絕不是幻聽,所以她又飛快往前追了一段,直追到錫慶門附近,結果卻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或許是因為天色昏黃且又下著大雪的緣故,四周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模模糊糊的,讓人分辨不清。
怎麼辦?
見此情景,陶沝心中一下子沒了底。她自然是不想輕易放棄追尋那個黑影的,因為那人很有可能已經親眼目睹了她和太子之間的曖昧關係,否則他應該也不會逃,這樣一來,如果放任其不管的話一定會成為禍害!可現在,她前方總共出現了兩條逃跑路線,一條是東筒子夾道,一條是寧壽宮,她實在摸不準剛才那個黑影究竟會選哪條路逃跑?而她又該往哪邊追?
正猶豫間,東筒子夾道方向隱隱出現了兩個身影,正朝陶沝這邊慢慢走來,陶沝下意識地邁步迎上前,發現來人竟是師兄和弘晉。
陶沝當場頓在了原地。
弘晉率先發現了陶沝的存在,立刻扯了扯身旁師兄的衣袖,拉著他一起快步上前。
「九嬸,你怎麼會在這裡?」
等兩人走到跟前,弘晉停住腳步,搶在其他兩人開口前發問。「你也是來找卜先生的嗎?」
陶沝被他問得愣了愣,而後尷尬地在臉上堆起一個笑,答道:「不,我只是剛好走到這附近而已……」頓了頓,又趕緊追問一句,「對了,你們兩個剛從那邊過來,中途可有看到什麼人跑過去嗎?」
「沒有啊!」弘晉答得飛快,語氣十分篤定。「剛才這一路走來,就只有我和卜先生兩個人!」
陶沝沒說話,轉頭望向師兄,後者也肯定地朝她點了點頭。陶沝見狀立刻皺了皺眉,將眼光移向了另一邊的錫慶門——
這樣說來,那人方才會是往寧壽宮裡逃走的嗎?
見陶沝神色不對勁,小傢伙弘晉又好奇地再度出聲詢問:「九嬸,你怎麼了?你是在找什麼人嗎?」
「不!」陶沝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立刻張口否認。語罷,又覺自己此刻的反應似乎過激,連忙出語補救:「對了,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小傢伙弘晉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陶沝的這點細微變化,仍然有問必答地回話:「我是請卜先生來幫我看看小黃的!」
「噢?」陶沝這才注意到他手裡還提著一個鳥籠,外面蓋著一層厚厚的藍布,顯然被關在裡面的應該就是弘晉之前撿到的那隻小黃雀。她眨眨眼睛,好奇追問:「小黃生病了嗎?」
「嗯!」弘晉面色凝重地朝她點了點頭,「小黃已經好幾天都不吃我喂它的東西了……」
陶沝聽罷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臉去求教般地望向師兄:「這是什麼重病嗎?」
師兄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回答,可惜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再一次被弘晉搶了先——
「卜先生說,小黃不是生病,它只是想出去了,讓我最好能放了它……」
弘晉有些不高興地嘟著嘴,邊說邊偷偷打量身旁師兄的表情,還不忘向陶沝求援:「可是,九嬸,我不想放小黃走——」
陶沝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但儘管如此,她還是站在了師兄一邊:「那……你就打算像這樣一直強行關著它,直到它餓死為止么?」說完,見弘晉面露驚愕,又淡淡補上一句:「師兄說的沒錯,它一定是嚮往著自由呢!所以,如果你不希望它絕食至死,最好還是聽師兄的話!」
弘晉顯然沒料到陶沝這次竟會選擇幫師兄而不是他,當即有些意外,整個氣勢也瞬間低迷了下去,而後咬唇弱弱反駁:「可是,可是它現在還這麼小,萬一在外面又受傷了怎麼辦?」
陶沝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是真心喜歡它的嗎?」
「這是當然!」弘晉不假思索地朝她點頭。「九嬸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喜寶,我平時待它可好了……」
「既如此,那就放它走!」
「為什麼?」
「難道你沒聽說過嗎?」陶沝面不改色地迎向弘晉此刻流露出的滿臉驚異,語聲清朗:「如果你真心喜歡一件事物,那就放手讓它離開你——如果它回來找你,那就證明它是你的,且永遠都會屬於你;而如果它不再回來,那就說明它不屬於你,你就算用盡各種辦法強留也是沒有用的,它遲早還是會離開的……」
「……」弘晉這回沒再出聲,顯然是聽得似懂非懂。
陶沝見狀又趕緊再接再厲:「我想,如果你能主動放它走,即使它不再回來,心裡也一定會記得你的,而且,一定會打從心底里感謝你放它自由……所以——」話到這裡,她故意停了停,放緩語調,一字一句斟酌道:「……你究竟是希望它陪在你身邊鬱鬱而終、恨你一輩子呢?還是希望,它能一輩子都感激你?」
「……」弘晉還是沒有答腔,猶疑不定的視線不停地在陶沝和他手裡的鳥籠之間來回逡巡。沉默許久,他終於語帶遲疑地重新開了口:
「可是……我捨不得……」
「我明白!你養了它這麼久,自然是捨不得它的!」陶沝有些於心不忍地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安慰:「不過,它也並非一定就不會再回來了啊!也許,它去外面轉了一圈,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是你對它最好,然後又飛回來找你了呢?」
弘晉聞言一愣,繼而瞬間瞪大了眼睛:「會有這種可能嗎?」
「當然有啊!」陶沝毫不猶豫地點頭,「而且到那時候,我敢保證,它一定就會心甘情願地永遠留在你身邊了……」
「可是……」弘晉低頭瞅了瞅手裡的鳥籠,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陶沝也沒逼他,只語帶誠懇地繼續往下道:「你放心,我沒有強迫你一定要按我的意思放了它,我剛才那些話不過只是在向你提出建議而已,最終做決定的人還是你自己!畢竟,它回來或者不回來,幾率都各佔了二分之一,所以,關鍵就是看你願不願意賭了!」
「我……」聞言,弘晉的臉上立刻劃過一道明顯的不舍,但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好,那我放它走……」說著,就要去掀蓋在那隻鳥籠上的藍布。
「等一下!」師兄趕在一旁及時插話道:「今日落雪,不適合放生,你若真有心放了它,還是找個暖陽日再說吧……」
「嗯!那就聽卜先生的!」弘晉聽話地點點頭,然後拉開布簾看向鳥籠里的小黃雀,就像是作保證一般地說道:「小黃你放心,我一定會放你走的——」頓一下,又將手指伸進鳥籠,輕輕摸了摸小黃雀身上的羽毛,「可是,你也一定要記得回來找我,好不好?」
他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明顯帶了一分泣音,連帶陶沝的情緒也因而受了影響,變得莫名傷感起來。她再度柔聲勸慰:「別難過!如果它知道你是真心對它好,就一定會回來的!」
正說著,東筒子夾道方向又快步跑來一個人,相貌看上去有幾分眼熟,正是弘晉的貼身小太監喜寶。喜寶一上來就氣喘吁吁地沖弘晉表明來意:「主子,你怎麼在這兒?側福晉剛才正在殿里到處找你呢!」
「額娘找我?」聽他這樣一說,弘晉臉上的表情立刻一變,隨即忙不迭地提著鳥籠朝陶沝和師兄招手告別道:「既如此,那我就先進去了!卜先生,九嬸,我們下回見!」
「嗯!」陶沝也微笑著揮手沖他告別。誰料,弘晉和喜寶兩人才剛消失在前方轉角沒多久,就有幾個身影匆匆繞過轉角朝她和師兄這邊走來。
陶沝定睛看去,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正是她的貼身丫鬟芷毓。
「福晉,你怎麼會在這兒啊?」芷毓手裡抱著陶沝剛才丟下的斗篷和手爐,一見陶沝就火燒火燎地沖了上來,「剛才奴婢不是讓您在原地等的嗎?可是奴婢回到那兒就只看見你落下的斗篷和手爐,害得奴婢領著抬轎子的人在周圍一頓好找……您沒事吧?」
「當然沒事!」陶沝趕緊應聲,而後又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你是剛從景運門那邊過來的嗎?這一路上可有遇見什麼人?」
芷毓被問得先是怔了怔,而後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有,怎麼了?」
「噢,沒什麼……」陶沝趕緊回給她一個笑,又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正抬著轎子的那兩名小太監,淡淡吩咐道:「我的腳已經不疼了,你先帶著他們去那邊殿里等吧,我還有些話想單獨對師兄說!待會兒再去找你……」
「福晉,這恐怕……」芷毓似乎想要開口阻攔,但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師兄,終究還是把話又吞了回去,「那福晉先把這些帶上吧……」
她一邊說,一邊將抱在懷裡的斗篷和手爐重新遞給陶沝,然後才面帶凝重地領著其他人,一步三回頭地慢慢離開了。
雪地里又只剩下了陶沝和師兄兩人。
不知為何,儘管陶沝這會兒身上已添了斗篷和手爐的雙重熱度,但她還是覺得渾身莫名冰涼,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冰涼。
待芷毓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陶沝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師兄,師兄這會兒似乎並沒在注意她,而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錫慶門方向正凝神思考著什麼。
頭皮瞬間一麻,先前一直徘徊在陶沝心中的那種極度不好的預感又再次發作。那個看到她和太子之間曖昧場景的黑影究竟是誰?她和他……會因此受到牽連嗎?
陶沝正兀自想得出神,師兄那廂卻像是有所察覺一般,先一步回過頭,沖她淺淺一笑:「放心吧,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
吔?!
陶沝被他這句話弄得腦袋頓時一懵,緊跟著一個巨大的疑惑迅速湧上心頭。師兄怎麼會知道她心裡現在在想什麼的?而且還說得這般肯定?
她抬眼狐疑地直直盯住師兄,希望能多少從對方的臉上找出些許蛛絲馬跡,但可惜,師兄彷彿早已猜到了她此刻的心思,只是一味沖她揚唇淺笑,再沒有其他表情。
陶沝知道這是師兄在不想回答某個問題時統一的招牌動作,當下略有些失望地咬了咬嘴唇。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和師兄接下去的對話——
「師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雖然內心仍然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但陶沝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開這個口。為了不讓師兄誤會是與前一個問題有關,還不等師兄同意,她就直接將問題接了下去:「你為什麼要送我來這裡?就因為我當初說我想來這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