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百年前,無論司刑怎麼哀求沈行之留下來他都沒答應,後來一天,他突然發現沈行之被血魔女在忘川河畔打傷,幸虧他來的早,不然那人怕是要下死手。
後來他醒了,司刑就驚喜地發現對方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心裡是高興的,這也是他沒有當即對血魔女趕盡殺絕的原因。
騙他說他們是未婚道侶,感情很好,雖然知道他不怎麼信,但也並不妨礙司刑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心軟喜歡上自己。
合籍之後,司刑越發害怕沈行之想起來,也怕有人將他帶走,於是命燈就這麼被偷到了魔宮。
一直到今天之前,都沒人知道魔宮裡放著那盞燈。
可是他眼前的是什麼!
行之不僅知道了,還收了命燈全了神魂。
很好,現在請告訴他,他該怎麼跑才不會讓行之發怒?
……
想了半天,司刑最終認清了現實,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行、行之,怎麼忽然到這兒來了?走,跟我回家吧!」
回過神的沈行之轉過頭來,看著渾身僵硬的司刑,心中好笑,面上卻一臉嚴肅。
然後司刑就看到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並沒有的塵土,抬步走向自己,然後一眼都沒看他,就從他身邊走了,走了……
已經準備好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司刑:……
完了。
這下麻煩大了。
回到魔宮后的沈行之依然平靜地想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唯一有變化的就是他對司刑的態度。
從之前的冷淡,到現在更加冷淡了。
無論司刑做什麼,怎麼對他,他都只有那一張臉。
司刑派人尋的靈果美食照吃、寶物照收照用,問話照樣回答,不過都是這種「嗯」「哦」「好」「我知道了」這種簡潔地不能再簡潔的話。
現在那隻白虎的待遇都比司刑好。
起碼沈行之還會給白虎端事物,將它抱在懷裡撫摸,興緻來了還會讓它陪自己淺眠一會兒。
可是司刑,別說睡覺了,現在每天只要他在,沈行之除了打坐就是練劍,以前睡覺的習慣都被他改了。
司刑:……
好吧他自認是自己的錯,在他心裡,自己當初是趁人之危了,明明行之那時什麼都不記得了,自己欺騙了對方,那現在他生氣了,也是應該的,他、他忍了就是了,行之氣過了也就會原諒他的。
他根本不知道沈行之恢復了記憶,只是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命燈然後推斷出來的。
事實上……
沈行之看著每天恨不得端茶送水捏肩捶背的司刑,心中越發氣自己了!
他當初是個什麼眼神,怎麼就看上這披著一層精明皮,實際蠢模蠢樣的他了呢?
還為他做了那麼蠢的事。
是的,他沒有告訴司刑這些,並不是因為不想讓司刑內疚,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太蠢了,簡直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對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告訴司刑!
司刑當然不會知道沈行之的真實想法,不然的話恐怕早就兩人扛到床上了。
恢復記憶后,隨之而來的愧疚之感讓沈行之給清微他們寫了封信。
司刑知道后如臨大敵!
就怕沈行之要回長華。
可鑒於他自己還是「待罪之身」,沒敢輕舉妄動,只是每天用「哀怨」的目光看著沈行之,好讓他感受到自己內心滿滿的不爽。
可這一切都被沈行之視若無睹了。
司刑:……氣到跳腳。
可他還能怎麼樣?自己犯的錯,跪著也要求原諒。
要是一跪就能行,他恐怕早就跪了。
其實沈行之都看在眼裡,他心裡本來就沒有生司刑的氣,冷落他,只不過是在跟自己慪氣,看他鬱悶這麼久,其實早就心軟了,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或許他是在等待一個契機,沒過多久,契機就來了。
長華山
段無畫從山下上來,通訊峰的人一看到他,連忙將他喊住,「師兄,三師兄!這裡有你的一封信!」
段無畫停下腳步,心想修真界改革都多少年了,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用這種古老的方式來傳信,又或許是對方並沒有他的通訊號,不過,會是誰?
他懷著疑惑的心情接過那簡單的信封,看到了封紙上的字,便立即心下一震!
師兄!
是師兄的字跡!
難怪難怪,比起通訊器,師兄一直都更喜愛這種原始復古的傳信方式。
他御劍飛行回到自己的住處,不顧門人的目光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其實信上並沒有寫什麼,只是表達了一下沈行之心中有愧之外,問候了師尊師弟妹們,還說自己在魔宮很好,讓他們不用擔心,最後問了幾句最近仙道中的風向。
沈行之並不覺得仙道中人會放任司刑在魔域安穩待著,這種想法是在他還未認識司刑的時候就有了。
仙魔兩道天生對立,恩怨已久,在司刑掌控西州這些年來,仙道眾人對司刑的憤怒和恐懼同步增長,一邊畏懼司刑的實力,一邊又恨他行事猖狂,使得魔道猖獗,狠狠打著他們的臉。
司刑或許並未將這些放在心上,可這確實是不容忽略的。
他不希望出事,能讓司刑安安穩穩渡劫飛升才好。
段無畫看了后,心中有些複雜,儘管師兄並未在信中提多少魔皇司刑,可是字裡行間,卻是流露出他的在意,這讓他忍不住心想,師兄是真的心繫司刑嗎?可這……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呢?
這才是在段無畫……或者說聽說這件事之後的大多數人心中最深的想法。
沈行之怎麼會拋棄自己的無限前途,拋棄自己在長華、在仙道中的地位,去和一個魔修廝混?
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魔皇,可歸根究底,他也就是個魔修。
仙道之中,自認為他們的地位就比那些不堪的魔修高人一等,這彷彿成了一種意識,進入了仙道中大多數人的腦袋裡,經過後輩的成長、更迭,這些意識逐漸在他們的腦中、心中生了根,形成了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東西,融入了他們的血液里,成了他們身體的一部分。
可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萬物有靈,生而平等。
凡人在修士眼中非常弱小,可他們卻似乎刻意忽略了,自己在真正的仙魔面前同樣十分弱小。
同樣,在仙道眼中,魔道中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暴戾分子,是毫無道德和人性的魔物,甚至不算是人。
而在魔道眼中,仙道中人便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面光鮮內里卻不知為何,不如自己的真性情。
這種觀念彷彿與生俱來,不需要有人教,不需要有人告訴就能知道的東西。
沈行之作為一個仙道中人,竟然甘願與魔為伍,這是何等的笑話。
是的,在這件事被傳出來的最初,確實有不少人將它當做笑話,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可那人是光鮮了幾百年的沈行之,一朝淪為魔修的玩物,這是有多駭人聽聞?
即便過了這麼久,段無畫心裡還是存著師兄是不得已的,一定有什麼不得不那樣做的原因的想法,可是這種想法在剛剛,被這封信摧毀的一乾二淨。
事實明明白白地擺在他面前,告訴他,他敬愛了多年的大師兄,真的就對一個魔修動了心。
呆愣了許久,段無畫才回過神來。
複雜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拿出筆墨來寫了回信,派人送去了通訊峰,這才往掌門的住處走去。
見到段無畫來,清微心情好了一些,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大徒弟的事一直讓他不怎麼輕鬆,一邊擔心且想念徒弟,一邊又擔心宗門,確實不怎麼輕鬆。
「掌門,師兄方才來信了。」
「真的?!信呢?說了什麼?」
「師兄說他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挂念他,該說很想念我們,日後定有機會再見。」
「好好……」清微得到了沈行之報平安的消息,心裡確實輕鬆了不少。
「那掌門,弟子這就告辭了。」
「無畫,你等等。」清微叫住他,「我有話和你說。」
雖然有些疑惑,段無畫還是開口道,「掌門請講。」
「行之他這一番離去,也不知時候有沒有機會再見,他如今不可能再回長華了,而他的位置,卻一直沒人接手,如今我看你行事倒也穩重,境界也不差,就像讓你頂替行之的位置,待我隕落或者飛升后,你就接任掌門,你看怎麼樣?」
「掌門,這……」段無畫心一緊,想說這不妥,還想說師兄肯定會回來的,可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離開的時候吐出了一個「是」。
沈行之還能不能回來,這已經是不需要猜就知道的事了,他再不想承認,也得認。
沈行之並不知道段無畫接了自己的位置,但是這也並不需要知道,早在他決定來西州魔宮,他就已經想清楚了。
他這會兒的注意力都被放在和司刑的關係上了,因為他等了幾天,終於等來了那個所謂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