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少年笑
【此為防盜章,補足一半購買比例或等兩天可破。感謝支持正版】「你!」廖芝蘭站起身來,面頰漲得通紅,「跟自己妹妹耍威風說誅心的話,算什麼本事!?」
「出去!」廖文詠喝道,「等我跟爹商議之後,自會妥善安排諸事,你什麼都不需問、不要管、」
廖芝蘭咬了咬牙,氣沖衝出門。回到自己的小院兒,喝了半盞清心降火的茶,丫鬟來稟:「凌小姐過來了,此刻已到垂花門外。」
凌婉兒昨日命人送來帖子,要在今日登門。
「請。」廖芝蘭從速換了身衣服,掛上笑臉,親自出門相迎。她與凌婉兒小時候就相識,閑來無事會相互串門,但沒交情可言。
她的爭強好勝在心裡,凌婉兒的爭強好勝既在心裡又在臉上。
不可否認,凌婉兒貌美,還有手段。出身並不顯赫,但很懂得經營人際來往,與地位不相上下的同輩人常來常往,更與幾個高門閨秀子弟攀上了交情。到這兩年,在富貴圈中風生水起,被捧成了街知巷聞的京城幾位美人之一。
只是,凌婉兒跟誰都能主動結交,單單不曾籠絡過南北廖家門裡的人。最早,與廖怡君初相見就有些抵觸,曾對人說:「別人的傲氣是在臉上、在心裡,廖怡君的傲氣卻在骨子裡。覺著那是個飽讀詩書的,有心結交,卻怕沒那個緣分,平白生出不快。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心裡不定怎樣厭煩,言語間卻從無貶低。這是凌婉兒的一個過人之處——隨著成為名動京城的美人,心高氣傲的性子越來越明顯,還是不會主動開罪不相干的人。
反過來,對著廖芝蘭,凌婉兒顯得很隨意,有一搭沒一搭的,坐在一起的時候,炫耀自己的情形居多。
廖芝蘭對她亦如此。真真假假的友人多了,有時候真需要這樣一個人消磨時間。
穿著淺灰色緞面大氅的凌婉兒笑盈盈走上前來,與廖芝蘭見禮,寒暄著走進廳堂。解下大氅之後,現出一襲珠灰衫裙。
「怎麼穿戴得這樣素凈?」廖芝蘭親自端給凌婉兒一盞熱茶。
凌婉兒笑著接過茶盞,「往後要常出入程府,打扮得太鮮艷的話,總有招搖之嫌。」
「哦?」廖芝蘭訝然,「想得到姜先生指點,不是先要作一篇讓他滿意的制藝么?」她可不記得,凌婉兒生了那根兒筋。
凌婉兒嫵媚的大眼睛眯了眯,娓娓道:「是啊,可我跟周家世子都不擅長。前兩日,他去了程府一趟,求一名管事遞話,想與解元當面細說。彼時解元正忙著,沒見他,只讓管事告訴他,會請姜先生通融一二,對外人實話實說便可。我聽了,只當是解元的託辭,心都涼了。卻沒料到,今日程府小廝便去見周世子,讓他放心,並轉告我,只要明日讓姜先生覺得音律方面有些天賦,便不愁來日得到指點。」
廖芝蘭一時語凝。
「真是沒想到,解元居然這樣通情達理。」凌婉兒玩味地笑著,「記得以前聽你說過他難相與,日後可不要再這樣說了。」
是來顯擺的,還順道教訓她。廖芝蘭撇一撇嘴,「說不定,是周世子有意捧著程解元。」
「就算捧著也應該啊。」凌婉兒笑容如花綻放,「能與程解元的樣貌、才華比肩的人,滿京城也就三兩個。只是可惜了,自幼從文,往後要在官場苦熬著。」
再出色的文人,凌婉兒的欣賞也有限,打心底仰慕的是年紀輕輕成名的武將。這心思,她從不遮掩。
廖芝蘭喝了一口茶,沒接話。
凌婉兒話鋒一轉:「今日找你來,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告訴我,南廖家姐妹平日喜歡什麼?我想準備兩樣禮物,尋機送給她們。往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只盼著她們能手下留情,別處處壓我一頭,讓我無地自容。」
「這話從何說起?」廖芝蘭問道。
凌婉兒身子微微前傾,美麗的眼睛忽閃一下,「這兩日上午,解元都親自指點廖怡君,沒點兒過人之處的,他怎麼可能搭理?」說著嫣然一笑,「他很是有趣,把學堂當自己理事的外書房,管事小廝甚至丫鬟進進出出,該合賬就合賬。饒是如此,廖怡君也能靜下心來,作出上佳的畫。這都是程府的下人們說的,還能有假么?」
廖芝蘭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苦澀。
「唉,說起來,這次你可是落了那對姐妹的下風。」凌婉兒故作同情地道,「你也是琴棋書畫樣樣不落的人,制藝不是也算拿手么?這次怎麼沒去應試?得名儒點撥的機會,一生怕也只有這一次。你該不會跟我方才的心思一樣,怕有廖怡君比著,相形見絀?」她擺一擺手,「不需要的,都是去求學,又不是去攀比。」
廖芝蘭心緒複雜難言,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記起了凌婉兒剛才那句「能與程解元的樣貌、才華比肩的人,滿京城也就三兩個」。
哥哥有意捧誇程詢,是為著長久的利益,但凌婉兒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不是真的贊同一些說法,便略過不提。
而她上次見到的程詢,樣貌是很清俊,但絕對到不了凌婉兒說的那般出色的地步。
怎麼回事?
她心中疑竇叢生。隨後,耐著性子應承著凌婉兒,把人打發走之後,即刻命丫鬟去外院喚來一名管事,神色鄭重地交代一番。
不管怎樣,她都要親自見一見程詢。這事情,可不是哥哥能夠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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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廖大太太用過午膳便出門訪友。
廖碧君精氣神好了一些,捧著琴譜凝神閱讀。
怡君和夏荷、款冬清點一番小書房裡的書籍、文具,見紙張不多了,幾種顏料也快用盡,便準備出門去添置一些。
廖碧君聞訊,連連擺手,「我就不去了。明日見到葉先生,琴譜還沒熟讀的話,她定會發作我的。瞧著好的紙墨,你幫我帶回來一些就行。」
怡君欣然點頭。
管家聽得二小姐要出門,記著老爺的話,命跟車的護衛、婆子、丫鬟打起精神來。
怡君與姐姐不同,常去的紙筆鋪子是墨香齋,老字號了,閑時常幫人出售古籍。
遇見程詢,實屬意料之外。
當時她正與夏荷、款冬專心挑選畫紙,就聽得掌柜的殷勤地道:「程大公子今日總算得空了?可有段日子沒見到您了。」
隨後,是程詢清朗溫和的語聲:「來選些筆墨紙硯,多多益善。」來學堂的人,便是都自帶筆墨紙硯,也少不得有中途短缺的時候,程府理應備下,再一個,是過來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古籍。
怡君聽到他的語聲,心裡有些驚喜,忙轉身帶著兩個丫鬟行禮。
程詢拱手還禮,看到她的時候,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這麼巧。」他也沒料到。
怡君一笑。
程安、程福隨著上前行禮,又對已經相識的夏荷、款冬打招呼。
「要添置什麼?」程詢問怡君。
怡君如實道:「紙張、顏料。」
掌柜的問道:「二位認識?」
程詢笑微微的,「這兩日曾切磋畫技。」把臨時的小學生說成了同好,又叮囑怡君,「當心些。別架不住掌柜的慫恿,平白買些用不著的東西。在他嘴裡,他那把老掉牙的算盤,都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
掌柜的先哈哈地笑起來,「那我怎麼著?總不能說自己鋪子里的東西要不得吧?」
怡君也禁不住笑了。
這時候,程福轉頭望向門口,滿臉的笑意立刻化為尷尬、心虛,他湊到程詢身側,輕咳一聲。
剛剛進門的人,是廖芝蘭。
「怡君妹妹。」廖芝蘭款步上前幾步,語氣古怪地道,「興緻這樣好啊?」
怡君轉頭望過去,想到前兩日的事,眼神淡漠,答非所問:「來添補些東西。」說完發現,廖芝蘭鐵青著臉,竟像是被誰氣急了的樣子。
廖芝蘭看住程詢,語氣涼颼颼的:「這位就是程大公子吧?」
程詢轉身,睨著她,沒說話。
掌柜的見情形不對,自是不敢出聲。
廖芝蘭連連冷笑,「思前想後,當真是有意思。」她指著程福,「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給我個說法?」
程詢不動聲色,語氣仍是溫和的:「現抓不到更適合的人,只好委屈程福。」
敢情在他眼裡,打發個小廝奚落她,都是抬舉了她。廖芝蘭深深地吸進一口氣,用最後一絲理智控制著言行,「為著兩家安好,你最好對我以禮相待。」停一停,吩咐隨行的丫鬟,「喚人去請大少爺過來,告訴他,他若再瞻前顧後,我可就不管不顧了。」
丫鬟應聲出門。
程詢凝了廖芝蘭一眼,目光涼如秋霜,唇角抿成不屑的弧度。這女子的心性,也是如何都不會更改的。
「怡君妹妹。」廖芝蘭忽又轉向怡君,「請你移步到茶樓,為免你落入有心人的算計,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怡君歉然一笑,慢悠悠地道:「沒空。」
夏荷則老老實實補了一句:「老爺一早發了話,往後北廖家的人若是登門,不要見。」都命令管家把人拒之門外了,她這樣說,已算客氣。
012閑閑令(三)
怡君側轉頭,與程詢四目相對。
他眼波溫柔如水,又盈著融融暖意,讓她心海起了波瀾。
她沒迴避。
甘願沉溺在他目光之中,在這一刻。
但願經常得到這樣的注目,在餘生。
她是這樣想的,別的,還不需要深思。
程詢輕咳一聲,讓自己回神,將真假參半的言語溫聲講給她聽:「置身林中,我就是那般心緒:如鄉愁,又像離殤。沒道理可講的事,就像是對故人臨行前的所思所想感同身受。畫完這幅圖,離殤與寂寥之情才慢慢消散。」
「真的?」怡君纖濃的長睫忽閃一下,秀眉微揚,驚訝又好奇。
「真的。」程詢頷首,接下來要說的是實話,便看著她,認真地道,「畫河流、紅葉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些趣事,筆觸便輕快一些。」
怡君看得出,今日他沒有半點拖延、迴避的意思,切實歡喜起來,似有熏風拂過心頭。「明白了幾分。」她由衷道,「這樣的經歷,著實惹人羨慕,尋常人求也求不來。」
程詢牽了牽唇,「作畫終究還是要勤學苦練。」
「的確。」怡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我這種沒功底可談的人,怎樣的奇遇,也改不了手中畫筆的拙劣,畫不出的。」
「我帶小廝送畫過來的時候,無意間看了你的功課。」程詢指一指東面書案上放著的一疊畫紙,「你功底不弱,筆法有靈氣,再過三二年,定能有所成。」
被欽佩的畫技精絕的人誇獎了,怡君反倒有些不安,「只盼著不是過於蠢笨,不辜負先生的苦心教導、解元今日的吉言。」
她不懼是非,獨獨怕人誇。「心裡是真高興,但又怕人是在說反話戲弄,更怕辜負了在意的親友當下的期許。」她跟他說過,「所以我不藏拙,藏的是擅長的。深宅中閨秀會的越少,麻煩就越少。如果按捺不住,當眾出風頭,那一定是遇到了不可錯失的人。」
念及這些,程詢想一想,道:「我自幼苦練過的,是水墨、花鳥,存著不少值得反覆臨摹的畫作,自己近日拿得出手的,也有一些。我讓小廝慢慢找出來,陸續送到葉先生手裡。橫豎用不著了,不如讓用得到的人保管。」
她不會推辭。那一刻的凝眸相望之後,很多事不用說透,她就明白。
怡君誠摯地道謝。
她沒推辭。那一刻的凝眸相望之後,有些話不需他點破,她就懂得——他是為她好,才會安排一些事。那意味的是什麼,等到明年,她再面對也不遲。
隨後,怡君想到耽擱的時間不短了,再望一眼楓林圖,行禮道辭。
程詢笑著頷首,與她一起走到門外,目送她遠去。百般不舍,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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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親自送走葉先生和廖碧君,回到東次間,坐到臨窗的大炕上,啜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外院的事,只要程清遠點頭同意,她就不便直言詢問,不能損了宗婦賢良淑德的面目。換在以前,她根本不會在意,但是這一次不同。
最近幾日的事情,看起來都是水到渠成,但到眼下,已經有兩名閨秀每日來程府學堂,日後還會有別家閨秀前來。
長子經手的事情,只要關乎閨秀,她都會格外留意些。
要知道,不少官家子弟十五六就成親了,到長子這年紀,孫兒孫女都會跑了。她倒霉,嫁到了功名最重、子嗣其次的程家,在一些場合,總被人善意或歹心地打趣幾句。
考中解元,已經是得了功名,偏生程清遠這廝混帳,要長子更上一層樓,說什麼女色誤人,要到明年會試、殿試之後再張羅婚事。夫為妻綱,她不能出言反對,但是可以提前物色長媳人選。
之前,她以辨不出一架斷了弦的古琴的真偽為由,請了葉先生來幫忙鑒別,敘談間,得知廖大小姐擅音律,能換弦、調琴,算是正中下懷,忙喚紅翡找出備用的琴弦,請廖大小姐過來幫忙。
那孩子樣貌冶艷,性子單純。
單純沒什麼不好,只是少不得要人哄著、讓著。長子是她疼著寵著長大的孩子,單是想一想他對哪個女子彎腰討好,她就受不了。
這還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程家宗婦,必須得是有城府、識大體、明事理的女子。不然,長子會被家事拖累。
廖大小姐肯定不行。不管怎麼想,長子跟她都是兩路人,誰撮合都撮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