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鄰桌有一男一女在爭吵，一聽就是母子，當媽的急吼吼的催婚，兒子不勝其煩。
當媽的：「你都快三十了，一個女朋友都不找，是想讓我們辛家絕後嗎？」
男人滿腔不耐：「媽，這種事以後再說也來得及。」
「你老老實實告訴媽，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你說的什麼話呢，媽。」
當媽的略鬆口氣，但又繼續提氣逼問：「是不是你以前談過戀愛，被人甩了？」
「媽，求你不要把無腦肥皂劇的想象力用在你兒子身上。」
「那你為什麼不找女朋友？總不會是不行了吧？」
男人有點兒窘，壓著嗓子道：「媽，這在外邊兒，你說話能注意點兒嗎？我就是工作太忙了而已，你想到哪兒去了。」
顏如舜真心同情那男人，瞬間把自家老媽從極品行列降了一檔。
那當媽的語重心長地叮囑：「兒子，你要有需求，就好好找個女朋友回來，千萬別去外面找些不乾不淨的女人，惹出一身病來一輩子都毀了啊。」
男人終於忍無可忍：「我實話告訴你，我有性冷淡。你可以放心了。」
說罷，霍然起身，丟下當媽的就走，任憑他媽在後面拍桌子發氣也不管。
也曾懷疑自己性冷淡的顏如舜瞬間眼睛一亮：這人設簡直太他媽媽的適合自己了！
她屁顛屁顛地追了出去。
那男人人高腿長，幾個邁步就把顏如舜拉出一段距離。
她只好踩著細高跟小碎步的跑，同時鼓起勇氣大喊：「帥哥，帥哥，請等等。」
那男人完全沒聽見，顧自大步大步往前走。
倒是周圍的人都回頭看著她，各種眼神，各種意味。
真是大寫的囧字。
不過，還是大事要緊。這臉皮豁出去，不要了！
她咬住唇，加快步伐追上去，拽住了他的手臂再喊：「辛先生，能不能給我點兒時間，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那男人轉身看她，她也看那男人：嗯，五官周正，沒大毛病，氣質可以打9分，帶回家應該能過關。
於是，她的笑容愈盛。
男人不著痕迹地把手臂抽回來，問：「您是？」
她彎著眼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姓顏，名如舜，就是顏如舜華的顏如舜。剛才呢，我不小心聽到了您跟您母親的對話……」
那男人臉色有點兒難看：「所以你有什麼見教？」
「不瞞您說，我也被我媽催著，近期必須得帶一個男朋友回去。我看您母親也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您要不要考慮跟我做表面上的男女朋友，大家互利互惠一下？」
「表面上的男女朋友？」男人咀嚼著這幾個字，反問，「你怎麼不考慮租個男朋友帶回家，網上不是有這種業務嗎？」
「時間長的話，價錢就太貴，而且很容易惹出一堆麻煩。」她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說：「剛才說您是性冷淡，這麼巧我也是。所以，我覺得我們可能比較合得來耶。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詳談？」
男人臉頰上抽了一抽。
——你好，我是性冷淡。
——這麼巧，我也是。
想想這談話的畫風還真是……清奇啊！
不過，顏如舜臉上的真誠最終打動了他。
他上下打量：這個女孩子穿著合身的職業裝，化著淡妝，笑容很甜，整個人很清爽，莫名給人好感。
想想老媽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的樣子，雖然覺得有點兒荒唐，他還是跟顏如舜一起坐下來。
「我姓辛，辛勤的辛。」男人開口介紹，「辛微揚。」
顏如舜微笑點點頭：「幸會。您的名字真好聽。」
「我工作很忙，特別討厭麻煩。」辛微揚平鋪直敘，隱含暗示。
顏如舜不覺有異，坦然的說：「哦，我也不太喜歡麻煩。而且，大家都是性冷淡，誰都不用擔心對方會做出讓自己不痛快的事，直接省了大-麻煩，對吧？」
辛微揚眉頭抽了抽。
這種對話，他很不適應。
一個女孩子大剌剌的把「性冷淡」這種詞掛在嘴邊，總感覺有那麼點兒違和。至少，他平常接觸的女性都是十分矜持的。
「你平常都是這麼說話的嗎？」他問。
顏如舜有點兒懵：「是啊，我說話比較直，如果您覺得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給我指出來啊。」
辛微揚鬆鬆的將雙手手指叉在彼此的指縫間，支肘擱在胸前，大拇指輕輕地一碰一碰，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他在考量：性格直一點，總比扭扭捏捏愛鬧性子好。雖然，他覺得這種直性子對女孩子實在不太可愛，不過，反正也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勉強拿得出手就行了。
顏如舜心裡挺期待，但還是極有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
「也沒有什麼問題，可以試試。」他終於發話，頗有點兒上位者的氣場，「不過，我們還是先處處看，萬一大家在某些方面不太相合，還是不要勉強演戲——演也演不像。」
顏如舜還不知道自己差點兒被否了，漾起笑臉，胸有成竹：「放心吧，我朋友都說我性格好，最容易相處了。」
這話不是吹牛。
她的性格確實很好，無論是工作上的同事，還是朋友，對她評價都有這麼一句：愛笑，從來沒跟人紅過臉。
但辛微揚的眼神明顯不太認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的朋友所謂的性格好，恐怕在他這裡就未必了。
不過，他沒有蠢到把這種話當面說出來。
兩人隨後聊了聊彼此的家庭背景。
辛微揚的父親是退休工程師，母親是退休的小學教師。
他自己則是D大的老師。
這樣的身份背景算得上身家清白了。
顏如舜自己是H大畢業，現在一家電子科技公司做部門經理秘書，特別說明一下，部門經理是個女人，所以不存在潛規則的擔心。
母親退休前是醫生，父親是國有企業的基層管理人員，還差兩年就退休。
說起來雖然普通，但也是清白之家。
兩人對彼此的情況都算滿意，便交換了聯繫方式，說好以後再聯繫。
終於趕在生日之前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案，顏如舜心頭一顆大石終於落地。
趁著上班的空閑，她在微信上跟發小梅白說了自己和辛微揚的事。
梅白是全職的網路作家，經常對人對事有獨到的見解，她挺願意跟她交流心得。
但是沒想到，她剛說了個開頭，梅白就首先甩一句：「你沒毛病吧？」
顏如舜懵：「什麼意思？」
梅白：「妹妹，如果真是性冷淡，你得去醫院治。如果不是，你這個小處女還是不要輕易把自己跟一個性冷淡男人綁在一塊兒。」
顏如舜：「為什麼？」
梅白苦口婆心：「沒試過，怎麼知道自己是性冷淡？」
顏如舜覺得她沒道理：「我也沒試過吃翔，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喜歡。」
梅白：「……這完全是兩回事好不好。」
顏如舜理直氣壯：「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你看，連老祖宗都說吃和性是一回事。」
梅白不死心的掙扎：「沒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嗎？你二十歲怎麼知道自己三十歲是什麼樣？」
顏如舜毫不動容：「相由心生。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端看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要不去想那事，那事怎麼會找上我？」
梅白憋了憋，還是沒憋住：「妹妹，你沒自我安慰過嗎？」
「……沒。」真難得，她居然聽懂了。
「看過H片嗎？」
「看過。」
「有想法嗎？」
「差點兒睡著。你真覺得那種光溜溜的片子好看嗎？請告訴我，哪裡好看？」
「……」
梅白覺得很抓狂。
不能說發小完全不對。
和尚清心寡欲，確實能一輩子不碰女人。
古代教育女人要貞德，稍有放縱就成蕩女，良家婦女談性色變，幾乎沒有主動的欲求，不也這麼過來了。
但那不是挺容易變態的嗎？
大家從小玩到大，梅白還是希望努努力，打消打消顏如舜幼稚的想法，免得日後追悔莫及：「你對那個性冷淡是認真的嗎？」
「認真啊！我們都說好了，大家默契合作，互利互惠。」
「我靠啊！你把結婚當成生意來做啦？」
顏如舜覺得奇怪：「我什麼時候說要結婚了？」
「你不是說你看上那男人了？」
「對啊，但只是假扮男女朋友，先給我媽一個交待而已。」
「我去。」梅白白擔心了一場，很沒好氣地警告，「我說，假扮就算了，你別跟個性冷淡弄假成真了。」
「哇，我還以為你這個小說家會樂見其成，多麼富有戲劇性的發展啊。」顏如舜嘖嘖地開著玩笑，滿口嬉皮笑臉。
梅白直接發個「呸」的表情過來：「拉倒吧，現在的小說才不喜歡你那種戲劇性，快餐文化流行，大家都喜歡圖省事！知道什麼最省事嗎？」
顏如舜秒答：「一見鍾情！」
「不，直接跨越前戲，要一見上床，『日』久生情。」
「切！梅寫手，能含蓄一點嗎？」
梅白噴她：「你倒是含蓄，相親相個百八十次的都找不到白馬王子。我要是寫你的故事，啪字啪得手指都斷了，還老進入不了正題，這種文哪還有讀者耐煩追？」
雖然是被涮了一把，但顏如舜還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隔壁卡位上的同事紛紛扭過頭來看她。
幸好還差幾分鐘到下午的上班時間，她吐了吐舌頭，收斂囂張氣焰，抓緊時間埋頭跟梅白再貧幾句：「被你一說，我竟無言以對，回想一下，這一年我忒么累得跟條狗似的，結果連孩子他爹的影兒都沒見著。現在想想，還是跟性冷淡直接領證最省事，完全可以考慮。」
「別啊！」梅白急，語重心長，「終生大事千萬別圖省事。書上寫的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你先圖省事了，後面發現性冷淡是個渣，再想離婚就不知道有多少麻煩事了。千萬慎重啊！」
「說半天，你那些總裁小說都是騙人啊。」
梅白無奈：「誰叫小學生就喜歡看這個，寫其他的不賺錢，熱銷榜上本本紅文都是一夜情上位，我忒么也很絕望啊，可是我能怎麼辦？」
顏如舜也嘆氣：「攤上一個習慣了計劃經濟的老媽，非要我按部就班的完成人生大業，我忒么也很絕望，可是我能怎麼辦？」
「哎，熬著唄，少小的女兒熬成媽，你就出頭了。」梅白安慰。
顏如舜反安慰：「你也好好熬著，什麼時候熬成神了，想寫什麼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