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任重道遠

250 任重道遠

深秋的夜晚格外幽涼,月華如水,如一層薄紗輕輕地籠著景陽苑。

今晚蘭苑的燈火也比往常都通明,難得有客人來訪,丹珠特意多點了幾根蠟燭,雖然比不上夜明珠如白熾燈般的效果,但也夠亮堂的了。

酒菜剛備好,丹珠就聽到從門口傳來一聲貓叫。

「雪兒?」她猛地回過身,不可思議地瞪著外頭那一團白絨絨的毛。

好幾個月沒見,雪兒還記得她,邁著小步子走到她腳跟前,仰著頭,「喵」地又叫了一聲。

丹珠驚喜地將它抱起來,「還真是你,太好了,原來你沒死。」

話音剛落,門外隨後而至的柳瀟介面應道:「師侄說怕你傷心,沒捨得真對它下手,當時在外頭找了只外形差不多的貓屍替代的。」

丹珠聞言愣住,垂眸望著懷裡的白毛,心裡也形容不出個什麼滋味。

柳瀟踏進門檻,用力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的菜香,嬉皮笑臉地說道:「師侄媳,你給我備了什麼菜?聞著很香啊。」

丹珠連忙請人進來,「都是我自己做的家常菜,希望你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柳瀟餘光瞄到正廳的那一桌子菜,紅紅綠綠,有魚有雞,看著還不錯的樣子。

丹珠將雪兒交給丫鬟帶去餵食,跟著他一起落了座。

對著面前滿桌子的菜肴,柳瀟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真的都是你自己做的?」

丹珠肯定地點了點頭,邀請柳瀟時已過了晚膳的時間,她不想去麻煩廚子為自己重開煤灶,又想著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沒下廚了,一時興起,就親自做了幾樣以前拿手的。出鍋之前她都試吃過了,馬馬虎虎還成吧。

柳瀟是空肚來訪的,本想入了葉府見著了葉瑾再好好吃喝一頓,結果在被領去景陽苑的途中碰見丹珠,被她這麼一邀請后,葉瑾一生氣就再不管他了,導致他到現在都沒撈上一口水喝。

都是熟人了,柳瀟也不客氣,執起筷每一樣都試嘗了一口,最後很中肯地下評價道:「師侄媳,你別怪我心直口快太實誠,你這水平,和師侄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丹珠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柳瀟這話說得,好像經常吃到葉瑾做的菜似的。

見她一副明顯不信的表情,柳瀟從善如流地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邊休休不喋地道:「雖然我一直都不想承認,不過師侄確實是個人才,只要他有心,就沒什麼學不精,廚藝這等小事自然難不倒他。」

這話誇得有些過分,丹珠在心裡哼了聲,顯然並不吃這一套,「你吃過他做的?」

「吃過,簡直吃得不能更多!」憶起那段悲催的過往,柳瀟抿了口酒砸吧幾下,忿忿地抱怨:「我因為先前欠他的一筆賬未清,這次他隨軍征戰大羽國也把我也一起逮著去了,平日里除了給他出謀劃策跑腿兼賣命外,還得負責試吃他每日研發出來的菜式。」

丹珠略感錯愕,「他在打仗中還有閑情練廚藝?」這種事,大概也只有葉瑾能做出來吧?

「那可不是?」柳瀟鬱悶地給自己塞了塊魚肉,「他說得抓著時間趕緊把廚藝練好,等打完仗了好回頭哄你開心。」

丹珠心裡五味摻雜,一時也沒個聲音。

柳瀟不動聲色地瞄了她一眼,狀似不經意地道:「剛開始我以為他只是一頭熱,弄兩天就歇了,誰曾料想他竟堅持到打完仗的最後一頓飯。你在他身邊的時日不短,應該也清楚他這人毛病多的沒完沒了,平日里碰了點灰都要馬上換衣服的人,廚房那種地方,他居然也能呆得下去。」

丹珠垂著眸,維持沉默。

空氣因為她的不回應變得沉悶下來,柳瀟清了清嗓子,盡量用最輕鬆的語氣道:「剛開始時,他做的菜實在難以下咽,不是太咸就是太焦,後面才慢慢開始有了長進,也越來越像那麼一回事,除了土豆夾生之外,其他菜都算有模有樣,一點都不比酒樓的大廚差。」

一聽到土豆二字,丹珠不知這麼的就聯想到府里新換的廚子,每次上的土豆也都是半生不熟,不由問道:「是嗎?他抄的土豆總是夾生?」

柳瀟見她終於來了興緻,立即說道:「是啊,他說你可能更喜歡脆一點的,每次火候都會故意差一些。」

丹珠獃獃地聽著,整個人愣愣的。

柳瀟還想再接再厲繼續說下去,卻見丹珠突然朝外喊了一聲,「鳴音。」

鳴音一直守在門口,聽到她的喚聲低頭走進來,「丹姨娘。」

丹珠望著她,語氣平靜地問道:「這段時間你送來的菜,是不是都是少爺做的?」

聞言,鳴音臉上迅速閃過幾分不自然,慌忙道:「不,不是的。就是后廚的廚子做的。」

「……你下去吧。」不用再逼問,丹珠只稍一眼便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鳴音偷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平靜,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意思,低著頭默默地退了下去。

氣氛靜得有些詭異,柳瀟也不是個笨的,很快就猜到自己似乎在無意中壞了師侄的好事,心裡徒然生出一陣不安。

以他對葉瑾這麼多年的了解,葉瑾絕不會讓自己單獨和丹珠處一個房,這會肯定就藏在屋外某個地方偷聽他們的談話。

柳瀟汗顏了把,得罪師侄,可比得罪皇帝老子還要嚴重。

為了挽救自己的過失,他趕緊重新挑起話題道:「其實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為師侄這輩子會孤家寡人了此一生。」

丹珠笑了笑,淡淡地應著,「他身邊的愛慕者層出不窮,怎會孤老終生?」怕是選擇太多,不知選哪個才是真的吧?

「上上次大羽國平定內亂的任務,我也跟著一起去了。」柳瀟頓了下,語氣多了幾分試探。「你知道,他遭人暗算差點丟了性命這事么?」

丹珠心頭一顫,抿住唇點了點頭。

「其實以他的才智和身手,本不該出現那樣的意外。」柳瀟眸光一轉,神色稍稍凝重了些。

聽出他話中似乎還有別的意思,丹珠屏住氣息,聽他繼續說下去。

柳瀟扯嘴笑了起來,「最後的那場殊死搏鬥,對方請了西域五大高手裡的三人出山,師侄一開始是佔上風的,但你送的那個香囊不知怎麼的掉進了旁邊的河裡,師侄衝過去時被人看出破綻,生生挨了人家幾掌。」

丹珠心裡驀地一沉,悄悄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

「他也真是傻,當時下著雨,自己又受了重傷,不緊著回去治療非要馬上下水打撈你的香囊,最後還是我把他打昏才搬回去的。」柳瀟現在再想起當時那一幕,依然覺得難以置信,葉瑾平常最愛惜的就是自己,何時會為了誰這般不要命?更何況,那不過是個小玩意兒罷了,「之後他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是我和師兄兩人寸步不離毒守在邊上,這才勉強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丹珠望著他,嘴唇微微一動,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柳瀟抬頭看過來,眸光閃爍,「丹珠,若你是因為懷疑師侄對你的心意才想要離開,這我可以跟你保證,他雖然人脾性古怪了些,但對那你的感情卻是一等一的專一,他這樣的人,一旦對誰上了心,便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

丹珠低下頭,隔了半晌,才輕聲道:「他之前不是還答應要照顧上官靜兒一輩子么?我不過是個後來者。」

「那不一樣。」柳瀟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師侄對上官靜兒,確實比尋常的女子多一些憐憫和關心,但那絕稱不上喜歡。」

丹珠自嘲地牽牽嘴角,「你不是他,你如何確定他沒喜歡過上官靜兒?」

「以他的為人,若真心想和上官靜兒在一起,那一定沒有皇上什麼事。」柳瀟十分肯定地答覆她。

丹珠一時無話可應,只覺得腦子好像都被攪成一團漿糊,理不出半點頭緒。

「只有在對你的事上,他才會緊張,惶恐,憂慮……擁有一個他這個年紀真正有的情緒。」柳瀟望著她,無比認真地說道:「師侄媳,我這師侄確實脾氣不好,性格差勁,除了張皮相,實在不是什麼良配,若他不是我的師侄,我也許會幫你擺脫他,但是……人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你不妨再你好好考慮。」

說著說著,他不知不覺擺出往常那副不正經的調調,「不說別的,只要你跟著我師侄,這輩子就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如此豈不美哉?」

丹珠額上飄起黑線,前面聽著還成,後面怎麼這麼彆扭,不由反問了句,「我欺負別人,然後他再一輩子都欺負我嗎?」

柳瀟哈哈乾笑了兩聲,心虛道:「師侄媳你真是愛說笑,師侄對你可謂用情至深,怎麼會捨得欺負你?」

兩人聊了許多,不知不覺中,酒過三巡,柳瀟時刻謹記葉瑾正在屋外聽牆角,也不敢叨擾太久,看著差不多便起身告辭了。

丹珠沒有挽留,親自將人送出了景陽苑的大門。

回過身時,她看到了站在身後的葉瑾。

四目對視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葉瑾眼裡有藏掩不住的懇切,想上前拉她的手,卻又在她冷淡的目光中克制住了。

最後還是丹珠打破沉寂,開口道:「你這個說客不錯,從頭到尾盡挑著你的好來說,可我這人可能和別人不太一樣,人家越是覺得好的,我就越不想接受。」

葉瑾眉心動了動,沒有說話。

「別以為你給我做了幾頓飯我就會心軟。」她臉色未改變半分,半晌,又繼續道:「我還是那個態度,給我休書,放我走。」

葉瑾眸光微閃,薄唇抿得很緊。

話已撂下,丹珠也沒什麼好說的,越過他徑直回了蘭苑,關上門,徹底隔絕了他投過來的目光。

「師侄,任重道遠啊。」柳瀟去而復返,頗有些同情地望著身邊的男子。

葉瑾目光緊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低低地輕喃,「沒關係,只要她人還在,我總會讓她重新接受我。」

柳瀟嘆了口氣,「所以當初我也勸過你,凡事不要做得太過,你看看,她現在就算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依然不肯多看你一眼。」

葉瑾有些失神,隔了好一會,才緩緩地開了口,「我當時也是著了魔,總想著要證明自己在她心裡的位置究竟有多重要,看到她為我吃醋難過,我心裡雖然難受,卻也禁不住竊喜……我和她之間,總算不是我一個人在單戀她。」

柳瀟「嗤」地笑了聲,斜著眼睛調侃道:「有得必有失,你是知道她心意里,現在要打算要如何收場?」

葉瑾抿著唇沒吭聲。

陪著他惆悵了一頓,柳瀟記起正事,斂了神色問他:「他真肯放你走?」

雖然柳瀟沒有明說這個「他」是指誰,但葉瑾十分默契地聽懂了,淡淡地道:「不肯也沒辦法,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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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無丫鬟上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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