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受邀去參加成蟲聚會的你(中)
你在磁懸浮交通器上一直在緩緩地做深呼吸,你不停地調整自己的雪白領結,把袖口拆下來又裝回去……
不想去的時候,會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年一次的常規活動罷了;但是當你看著約定的聚會地點——恩匹克中心越來越近的時候,你情不自禁地開始想做點什麼來放鬆一下。
你是沐浴過幾十萬蟲族的注目禮、六千多億蟲族視|奸的雄子,按道理來說你不該如此緊張才對……
但是!但是……
這是你的雄子成人典禮啊……
從前和你一道呆在雄蟲繁育中心裡的那些雄性幼蟲,一部分死於幼蟲時——培育員們24小時輪換陪護,微型智能生命體征監測儀隨身攜帶,還有直播的觀眾幫忙看著,不能說是不盡心了,就只是……
只是雄性幼蟲們真的太脆弱了。
突然性的器官衰竭,體表溫度的稍微變化引發高燒,劃破了皮結果大出血,一次激烈一點的運動就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你在雄蟲繁育中心的時候,看到過很多雄性幼蟲玩遊戲,玩著玩著就倒在了地上,培育員會嘆息著關閉直播然後把昏迷的幼蟲抱起來送往醫務室,但是全程有條不紊。他們不會慌忙,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昏迷的小雄蟲很可能已經處在死神的懷抱中了。
據說在三百年前,雄蟲並不是如此的弱不禁風,一些種族的雄子的單體作戰能力甚至更優於雌子,但是大災變之後,一切都變了。
雄蟲卵的比例大幅度減小,一部分孵化的雄蟲死於成長中的小意外,另一部分會死於蛻變期。
豆娘還好一些,只有一個羽化過程;鞘翅目大多會有多次蛻變的過程,每次都是瀕死體驗。雄子們任性妄為、性格各異,也是因為活下來太過艱難,索性順應本心。
你當初在雄蟲繁育中心認識的那些雄蟲們,只有你和向春兩個成為了雄子,其他的雄蟲沒有一個可以成年的。
你是一個幸運兒。
交通器的艙門向上彈開,你的面前是一片靜湖……不,說是湖,這更像是海洋!
你看不到它的邊界,可是海洋又怎麼會風平浪靜,波瀾不起,平滑如鏡?
它倒映著天上的星空,恩匹克中心像是一枚巨大的半開扇貝,浮在湖水中心,雙殼間放出明亮的白光,像是湖上的一輪小太陽。
一些暖黃的光點從小太陽中脫出,飛向了鏡湖的上空。
你使勁睜大眼睛,辨認出這些光點的中心……是一個個蟲族。
這些蟲族舒展著翅膀,在夜色中,他們的身上自里而外透著柔和的光亮。他們上上下下地漂浮著,光芒時閃時滅,你能從他們的閃光頻率中看出某種規律,可是學渣如你實在辨認不出他們的閃光中有什麼想要傳達的訊息。
這些蟲族都應該是屬於鞘翅目螢科的蟲族——他們是一種小型甲蟲,這類甲蟲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耀夜。
慢慢地,飛出來的耀夜越來越多,他們照亮了幽深的湖面和天空,像是天上的星河流淌到了鏡湖中,暖黃的光碟機散了夜晚的寒冷。
你痴痴地看了好一會兒這壯觀的美景,才去仔細看恩匹克中心。
在恩匹克中心的貝殼上延伸出了數百條廊橋,廊橋的另一端連接著陽台,一些是開放式,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蟲族在陽台上交流了,另一些陽台是密閉的,從外面你看不出裡面有沒有蟲族。你看了一會,打開了顯翅狀態,無視在湖面的浮橋,飛向了恩匹克中心。
離得近了,你聽到了悠揚的歌聲。
那是一首歡快的曲調,你聽著很是放鬆,對接下來能看到的景象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飛了幾分鐘,這首歌結束了,換了另一個歌手毫不間斷的繼續唱下一首。
空靈的歌聲,詭異的聲調……
你驀地加快了速度,落在了恩匹克中心門口,大跨步地走向演奏廳,一路你聽到很多雌子的問候,但是你無暇再回應——
這個聲線唱腔……
是那個歌手蕭蕭在唱歌嗎?
蕭蕭雖然出了專輯,本人卻很低調,星網上也沒有他的照片,你從沒見過蕭蕭的照片,現在正是你一睹蕭蕭真容的好機會!
沒想到的是,這首歌出乎你意料的短,上一首還有三四分鐘呢,到蕭蕭唱的時候,他只唱了一分鐘不到就到了最後的接副歌部分,你趕到演奏廳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個歌手唱歌了。
你失望的離開了演奏廳,隨便挑了一條通道轉了進去。
你走到盡頭,門自動向兩側打開,你走進去,看著眼前的景象,瞠目結舌。
有把自己套到一個大南瓜里的,有身上粘著一層層五顏六色羽毛的,有背上裝著一雙巨大的羽毛假翅膀的,有像是剛從一個油漆桶里爬出來的……群魔亂舞……
這個屋子裡的蟲族穿的全是奇裝異服,你一個穿燕尾服的雄子和這裡明顯格格不入嘛!
這裡的蟲族熱情的邀請你和他們一起玩,但是你堅定的拒絕了他們,飛也似的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你上了星網,查了查,這才知道,各個種族的雌子,一般會選擇群聚在一個特定的地方展示自己,讓雄子可以挑選。
你剛剛去的那個化妝舞會,就是擅長視覺求偶的雌子們的地盤。
你關了光屏,左右看看,又找了一條通道,走到了盡頭的大廳。
這回進去之前你先探頭看了看環境……很正常!
你放心地走了進去。
只是,有一個蟲族,你之前認識。
那是……寒刃?
你知道這個蟲族是因為衛顏經常和他在星網上全息對戰,你偶爾會去旁觀,記住了他那柄草綠色大刀的時候,也順帶記住了他的身材氣質。
你打了個激靈,腳步一動,轉身就想去其他的地方。
你寧可換身衣服再去變裝party中扭扭腰,也不願再在這裡呆著了。
啊,你對蟲族內部的各個種族沒有任何歧視——但是在這個雌子爭相向雄子展示自己的吸引力以求結合的場合,你很想離寒刃這個大刀螳和其他會吃掉自己□□對象的蟲族遠一些。
餵食求偶——在大災變之前,為了保證母體擁有充足的營養可以孕育下一代,很多雌子會在和雄子做|愛之後吃掉雄子(這很像是人類的秀|色,幸虧你生在了大災變之後,冰|戀實在不是你能接受的),因為雙方的武力值差距,雌子往往能把雄子當成他們的小點心。不過現在隨著雄子地位的水漲船高,情況肯定有所改善,你在逛星網的美食購物網站的時候有看到專供雌子在做|愛後補充體力的高能補充劑。
但因為你不是這個種族的雄蟲,你對具體情況了解的並不深,不過為了小命著想,你還是得換個地兒。
你轉身,一個蟲族離你只有幾步遠,他低下頭看著你,雙手抱在胸前:
「你果然也在這裡啊,考試能過了嗎?」
你嚇了一跳。
面前的這個蟲族穿著純白的長袖及膝襯衣,有著一頭半長的棕發,還帶著點小卷,比你高了很多……比大魔王還高一小截,乳白色的肌膚,顯出了一種健康活力美,你確定以前你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美男,但是他和你說話為什麼這麼隨意?
等等。
你覺得這個蟲族的神態好像是有點眼熟……
這個氣質怎麼,那麼像是你的室友——衛顏?
他看向寒刃,眼中異彩連連:
「怎麼了,覺得螳螂雌子會在做|愛之後吃掉你不成?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麼誤解?……等會兒散了場我要找他打一架,正好手癢!」
這個說話的習慣和對戰鬥的熱愛——果然是你的好室友衛顏!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整容了嗎?!不對啊整容能連著身體一起整么?他以前比你還矮一點!
你一度懷疑過他是和你一樣的雄子,只是偽裝成了一個雌子混在澤宇軍校的眾蟲中想安安靜靜的學習訓練而已……不過他兇殘的戰鬥力和張揚的性格明顯告訴你你開了一個錯誤的腦洞。
你立刻雙手合十:
「抱歉抱歉,是我太落伍啦!」
衛顏睨著你,突然說:
「他們會感到異常的飢餓,那種感覺難以忍受,這個時候在他們面前的生物不管是誰都只能成為他們的盤中大餐。」
「啊……這樣嗎?」
他話頭一轉:
「……不過,那是三百年前。現在,他們寧可自己吃自己……至少,我是這樣。」
你愣愣地看著他,乾巴巴的答:
「是……是嘛。」
你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渾身不自在,可能是因為衛顏現在的外表太具有壓迫感了……你使出了萬能的尿遁,離開了這裡。
現在,你打算去你該去的地方了。
豆娘以跳舞確定自己的另一半,所以你應該去的地方,是舞廳。
你扯扯領結,轉了轉腳踝,下場了。
進了舞池的蟲族中,雄子好像只有你一個……
通常狀況之下,雄子要比雌子美麗的多,當然也會有例外,比如衛顏所在的蘭花螳螂一支,就是雌子比雄子更美麗強大。
不過在跳舞的雌子之中,能讓你記住臉的蟲族沒有幾個。
小步舞曲的前奏響起了,你心中暗暗叫糟:這是你最不擅長的舞!
……再尿遁一次,能行嗎?
……很明顯,不行。你這時候已經不能退了,顫音一停,你就伸出了你的手,邀請了一位看上去最好看的雌子跳舞。
他看了一眼你的眼睛,就接受了你的邀請。
你上前一步的時候,低聲說:
「我跳得不怎麼好……請您多擔待。」
對方輕言細語的回答:
「沒關係。」
接下來的一個迴旋你就出了漏子,幸虧你的舞伴用力握住了你的手帶著你完成了這一步,好歹沒有讓你丟臉,你對他的好感頓時大增:
「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他的眼神移到演奏舞曲的樂隊上:
「……凌書君。我叫做凌書君。」
你禮貌性的稱讚:
「非常知性的名字,想必您讀過很多書吧?」
他搖搖頭,你便也不再說話,開始專心跳舞。
你和凌書君跳得非常契合。他很配合你的步調,每一步都沒有出錯,你有一些舞步不是太熟悉的時候,他也會不動聲色的引導你。
樂隊的演奏到了尾聲——中場休息的時候到了。
你意猶未盡地和你的舞伴相互行禮,離開了舞場,到了旁邊的休息區。
向春一直在這裡——你跳舞的時候看到他了——他疾步走到你身邊,「那是朗詩的第五十五個伴侶,你想給朗詩戴綠帽子嗎?」他湊到你耳邊低聲快速的說,「他們已經訂婚,你現在和他跳舞,你讓朗詩怎麼想?」
啊?
他已經和集郵狂朗詩訂婚了?
你頓時痛心疾首:這種善解人意的美男為什麼總會看上花花公子!
正在可惜著,你看到一個胖子走了過來,他的純黑禮服很貼身,但因為這種貼身,更顯出了他的胖……
他長的不錯,不過像你這種臉盲,是靠著他的體型知道他是誰的——就是你和向春剛剛談到的集郵愛好者、凌書君的訂婚對象,雄子朗詩。
向春瞪了你一眼,匆匆道:
「你別和他現在打招呼,不管你說什麼都會被理解成挑釁的,——我去。」
他走了幾步,身體擋住了你,舉起了酒杯,滿面笑容地和走過來的朗詩搭話。
你站在原地,有點不舒服。
說實話,平時你被向春冷嘲熱諷的,有事沒事刺一句,你也習慣了,這回看見他和朗詩交談,舉止得體,氣氛極其友好……
心裡有點酸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