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12
折鳶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已是早早亮起,某隻招財貓也在她的枕邊睡得正香。
她坐起身發了會兒呆,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和被子,表情茫然。
她記得自己應該是在泡溫泉才對,然後呢?
折鳶蹙著眉回想了一下,好像——她是睡過去了。
那麼是誰把她抱回房間還替她換了衣服呢?
她問了赤司業。
管家爺爺顯然毫不知情。
待聽到了這件事後,他還是好好地訓斥了折鳶一番:「鳶小姐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在溫泉池子里睡過去可是很危險的。」
折鳶自知理虧,只好乖乖地聽著他的數落。
可當她將眼睫輕輕垂下時,赤司業就瞬間軟了脾氣。
老人家終究沒忍心再說些什麼,和藹地笑著:「老頭子做了和果子,鳶小姐嘗嘗吧?」
於是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倒是斑醒來后扒在她身上嗅了半天。
「老師,你在做什麼啊?」折鳶哭笑不得。
斑嗅得咬牙切齒地:「你身上怎麼又沾了一個妖怪的味道。」這個味道聞起來還不像是一般的小妖怪。
「是嗎?」折鳶自己也有些茫然,「可能是我沒注意的時候蹭上去的吧。」
這麼濃的味道,鬼才相信這是蹭上去的呢。
斑翻了個白眼。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找這宅子的不尋常處,沒怎麼在她身邊,倒是讓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鑽了些空子。
斑決定接下來的幾天都要在折鳶身邊寸步不離。
胖胖的一隻招財貓,亦步亦趨地跟在折鳶的身後,著實顯眼得很。
就是赤司業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但他畢竟在赤司家呆了許多年,知道也比較多,於是問道:「這是鳶小姐的式神嗎?」
一臉憨態的招財貓趴在折鳶的膝頭,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一看就是通人性到了極致。
折鳶搖了搖頭,用手掌順著斑身上柔軟的毛髮:「這是我的朋友。」
陰陽師中把妖怪當成朋友的人並不少見,赤司業倒也不驚訝,只是微微感嘆了一句:「那鳶小姐把他養的可真好啊。」
聽到這句話,斑的耳朵一抖,當即不滿地抬起頭來:「什——」么意思啊!
他才剛從喉嚨里發出了一個音節,折鳶便已經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又把他按回了自己的膝頭。
赤司業頗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折鳶自唇角抿出一個乾巴巴的弧度,道:「業先生,我現在有點想吃黑森林蛋糕了,可以嗎?」
她難得提出要求,本就喜歡她的老人家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把她剛才的舉動忘在了腦後,「當然可以。」
管家爺爺笑呵呵地,「鳶小姐想吃什麼,我都去給你做。」
他這麼說著,便立刻起身向著廚房走去。
見他走遠了,折鳶這才鬆開了快被自己捂得斷氣的斑。
斑炸毛道:「你在幹什麼啊!我差點死掉啊!」
「不要在業先生開口,會嚇到他的。」折鳶道。
「你是在說我會嚇到他嘛!」斑持續不滿。
胖胖的招財貓伸著自己端端的爪子,不爽地去勾折鳶的衣服,「我明明可愛死了!」
像是為了應證自己所言非假,斑一個卧倒,翻過身,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來,「看。」
忍不住被他的動作逗笑了起來,折鳶伸手在他軟乎乎的肚子上輕輕地抓了兩下,「是是,你最可愛了。」
她摸了一下,覺得手感不錯,便又摸了兩下。
斑伏在折鳶的膝頭,感覺手掌從他身上輕輕撫過,就在他舒服地昏昏欲睡時,忽然地,他鼻尖一動,像是聞到了什麼似的,驀地睜開了眼睛。
「怎麼了?」折鳶問道。
斑猛地站直了身,目光緊盯著迴廊的盡頭。
折鳶疑惑地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然後就看到了端著蛋糕而來的赤司業。
折鳶:「……」
於是最後一整個黑森林蛋糕都是進了斑的肚子。
「真好吃。」斑已經徹底臣服在了管家爺爺的手藝之下了。
見他一副饜足的樣子,折鳶忍不住抱起他掂了兩下,「老師,你真的沒有考慮過減肥嗎?」
斑向來最聽不得別人說他胖,當即便又炸起了毛:「你的意思是說我很胖嗎!」
折鳶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斑氣得立刻便從她的身邊跳了開去。
招財貓蹲在角落裡,顯然是在生悶氣,但是沒過一會兒,他就忍不住低頭看了眼自己胖胖的身體,然後抬起頭,故作無事的樣子。
不到一會兒,他又忍不住低頭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然後又抬起頭,還是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斑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走回了折鳶的身邊,伸出爪子拽了拽她:「喂,小姑娘,我們去散步吧。」
折鳶好笑地看著他:「你不是不想減肥嗎?」
「我這是飯後消食!」斑嘴硬道。
知道他要面子,折鳶也不戳穿他:「好好,那我們走吧。」
她帶斑去的是庭院。
說來慚愧,在整個赤司宅里,她唯一最熟悉的也只有這裡了。
好在斑看起來對這裡很是滿意。
夏風拂面,有一隻蝴蝶搖搖晃晃地飛過他面前,他便立刻像只真的貓似的,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折鳶失笑,見他撲蝶撲地興高采烈的樣子,她也不去打擾,只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不遠處盛開的白色薔薇。
突然地,她目光一頓,遙遙地看到了兩道身影。
她有些不確定地呢喃了一聲:「赤司君?」
那確實是赤司。
他穿著一身墨黑的小袖,不緊不慢地走著,身旁是一個與他長相極為相似的男人,他們似乎還在說些什麼。
折鳶見過他,那是赤司的父親,赤司征臣。
也不知怎麼的,這兩父子走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卻都是淡淡的,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折鳶與他們的距離離得有些遠,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只是看到兩人走到浮橋之上,接著也不知道赤司征臣說了句什麼,赤司征十郎的唇角驀地便挑起了一抹冷厲又嘲諷的弧度。
少年一金一紅的眼眸就這麼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唇瓣張了張,只說了一句簡短的話,卻立刻惹得面前的男人神色大變。
像是極為滿意他的這個表情,赤司征十郎揚唇一笑,弧度森冷,隨即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只剩下赤司征臣一個人、身形落寞地站在原地。
「……發生了什麼?」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折鳶喃喃。
她從神山五月那裡聽過赤司征臣和赤司詩織的故事,她也知道這個男人是有多愛他的妻子。
而在赤司紗織死後,赤司征十郎無疑已經變成了聯繫他們的最後的紐扣,他們又怎麼會鬧得這麼凶?
折鳶凝著眸子,沉吟了片刻,還是向著赤司征臣走去。
她走到他身後,這才發現這個男人的身影有些出乎意料的單薄。
「赤司叔叔?」她叫了一聲他。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赤司征臣的後背猛地一僵,片刻,才一寸一寸地軟了下來,那種緩慢又笨拙的動作就好像是生了銹的齒輪,帶著一種莫名的蒼涼感。
赤司征臣回過頭:「是折鳶啊。」
這時他臉上已是找尋不到方才獨自一人時的深深寂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靜,「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見有人站在這裡,就過來看看。」折鳶絕口不提剛才看到的事情。
赤司征臣點了點頭,也不說些什麼。
兩人之間除了神山五月和赤司征十郎外也沒什麼交情,又有長輩和晚輩之別,一時頗有些無話可說。
赤司征臣顯然也不想干站在這裡,準備開口讓折鳶早點回去休息,卻忽然地,聽到折鳶問出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赤司叔叔很忙嗎?」
赤司征臣一愣,隨即回道:「是啊。」
他這麼說著,的嘴裡泛起苦澀,「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