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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紅楓也是一愣。

女妖楚楚的眉眼輕蹙著，猶豫了一會兒,才微笑著道：「不是哦。」

「為什麼？」折鳶似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明明靜司哥哥對我就像紅楓姐姐說的那樣啊。」

「因為……」紅楓沉吟，「因為你還小啊。」

折鳶歪著頭：「小孩子不可以有戀人嗎？」

「也不是不能有戀人。」紅楓被纏的哭笑不得,一時間竟生起了些許捉弄的想法，於是,「只是妾身以為,比起戀人,小少爺明顯把小小姐你當做了童養媳哦。」

「哦，我是靜司哥哥的童養媳啊！」小姑娘恍然大悟。

紅楓本只想調侃一番折鳶,不想折鳶卻信以為真。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小姑娘閃爍著微芒的眼眸，「我知道童養媳就是未來妻子的意思哦。」小姑娘像曬著太陽的貓咪似的眯著眼睛饜足又心滿意足地笑著，「所以我就是靜司哥哥未來的妻子啊。」

這下六道骸也不由收起了臉上虛假的笑意。

紅楓不得不告訴折鳶，自己剛才是開玩笑的。

小姑娘的腦袋於是一下子便耷拉了下去，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哦。」

紅楓不願意見到她這個表情，含笑著轉開了她的注意力：「小小姐很想當小少爺的妻子嗎？」

小姑娘慢慢地抬起了臉，然後點了下頭。

「為什麼呢？」紅楓這次的問題是真的有些困惑了。

那個名為的場靜司的少年並不溫柔,他甚至近乎偏激地敵視著這世上所有的妖。

紅楓對他並無好感，只是為小姑娘對他深厚的情誼而感到詫異和不贊同。

折鳶並未感覺到紅楓對的場靜司的排斥，她仄著頭，唇角抿著笑意,「因為成為靜司哥哥的妻子之後,就可以一直陪著他了啊。」

她這麼說著,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面前女人和女人身後那無意中來到這片記憶的少年,明媚而柔和，「靜司哥哥很寂寞啊。」

明明是海水的顏色，卻讓六道骸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將她輕柔的眸色和廣闊的天際重合在了一起。

溫柔又和煦，彷彿可以包容一切——

六道骸忍不住晃了晃神。

小姑娘將頭低了下去，「雖然靜司哥哥從來沒有說過，但是我能感覺到的。」

「小小姐……」紅楓欲言又止。

「所以！」截住了她的話，折鳶猛地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燦爛而真摯，「我會一直陪著靜司哥哥的，不會讓靜司哥哥再感到寂寞的！」

她說完，還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像是在起誓一般。

紅楓失笑：「妾身相信小小姐一定會成功的。不過——」

「不過？」折鳶開始緊張了起來。

紅楓道：「以後，小小姐千萬不要再這麼對著別人笑了哦。」

還以為會從紅楓那裡聽到什麼嚴重的事情的折鳶不由得一愣：「誒」

半晌，她才回過神，睫羽茫然地扇了兩下，「為什麼？」

「因為……」

因為小小姐您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溫柔甜蜜地讓人有些想入非非。

誰都拒絕不了那樣的笑容，尤其是伏伺於黑暗的人——所有深處陰冷的人都會對這樣的笑容心生嚮往並趨之若鶩。

紅楓想這麼說，卻有些難以說出口。

六道骸知道她的想法，因為他與她是一樣的，都不想讓這個小姑娘太早就觸摸到本不該在她這個年紀所觸摸到的東西。

雖然，先前的他對她懷有極大的惡意——

於是紅楓微微一笑，說道：「因為小小姐笑起來的樣子太好看了，妾身可是很小氣的，可不想有人被這樣的小小姐所吸引到。」

小姑娘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看起來很是不好意思。

見到小姑娘緋紅的臉頰，紅楓不由又笑著調侃了一句：「小小姐這是害羞了嘛。」

小姑娘臉上的紅暈最後在離開的時候也沒完全消下來，她甚至連耳根都還泛著微微的熱意。

六道骸走在她的身後，偶一垂眸就能看到小姑娘耳垂上掛著的粉色，腳步不由一頓。

有點——想捏。

少年在原地站了幾秒，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邁出長腿幾步就追上了折鳶。

小姑娘嬌嬌小小的，步子不大，走的也不快，懷裡還抱著一束紅楓折下來送給她的玫瑰。

現在是黃昏，小姑娘一個人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懷抱著一束玫瑰，四周都安安靜靜地，只是偶爾會有熹微的光芒掠過她的肩頸和手中的玫瑰，落下一點悄無聲息的痕迹，便又迅速銷聲匿跡了。

突然地，她腳步一停，看向了自己走過的公園。

此時的公園安靜無比，了無煙火，只有一個穿著一身小西裝的紅棕色碎發的小少年靜靜地站在鞦韆前，夕陽暗紅的光芒下，他被微微拉長的身影詭譎而孤獨。

六道骸也隨著折鳶的腳步停了下來，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他本以為對方不過是個普通的男孩，然而當他眼神瞥過時，他卻驀地感覺到了一股違和感。

六道骸忍不住蹙了蹙眉，然而身邊的小姑娘卻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她輕輕地「唔」了一聲，歪著腦袋似乎想了些什麼，而後便走了過去。

六道骸伸手去阻止她，手指卻直接穿過了她的手臂。

小姑娘毫無所覺，快步走到了小少年的身旁。

「送給你。」她從懷裡抽出了一支開的最艷的玫瑰遞了過去。

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玫瑰，少年默不作聲地順著捏著花枝的指尖一路向上，而後落在了身前靜靜微笑著的小姑娘身上。

六道骸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眸是與自己格外相像的紅藍異眸。

只不過，比起他這雙來自地獄的眼睛，眼前少年的雙眸更像是地平線下的冗長軌道，幽深沉鬱，帶著望不見底的陰冷。

六道骸有些防備地眯了眯眼前。

而眼前的小少年則是伸手接下了折鳶手中的玫瑰，然後，繼續以他那雙紅藍雙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折鳶捧著懷裡玫瑰，對他微微一笑，宛若星光搖落，極致的耀眼，讓人蠢蠢欲動。

六道骸注意到他的眸色一深，繼而唇角也跟著折鳶一起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小姑娘仍是無所覺地向他微笑著，說道：「你要和我一起玩嗎？」

少年將捻在指尖的玫瑰輕輕地轉了一圈，抬起頭來看她：「……你叫什麼？」

「我叫折鳶。」小姑娘乖巧地回道，「你呢？」

「我——」手握玫瑰的小少年將指間的玫瑰插|在衣襟上，而後輕輕地牽過了小姑娘的手，「我是玖蘭李土。」

玖蘭……？

六道骸皺眉，只覺得這個姓氏彷彿在哪裡聽到過。

而還只是個小姑娘的折鳶卻已是對著面前小大人似的小少年露出了更加明媚的笑容，念出了他的名字：「玖蘭！」

「是李土。」玖蘭李土糾正她。

「唔……李土？」折鳶乖乖地改了稱呼。

玖蘭李土這才勾了勾唇角，應了一聲。

折鳶接著輕輕地拉了一下他的手：「李土，你不回家嗎？」

玖蘭李土垂眸看了眼小姑娘和小動物似的輕拽著自己的動作，好心情地回握住了她小小的手掌：「恩。」

「那李土是在公園裡等人嗎？」

「恩。」玖蘭李土在等元老院的人來接他。

他剛從沉睡中醒來，寄生在玖蘭家分支的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少年身上，擁有了短暫的蘇醒，無事閑走的時候變無意中走到了這個公園。

出乎他意料的，他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小姑娘。

這個有趣的小姑娘黑髮藍眸，懷抱著一大束玫瑰，臉上帶著讓人悸動的笑容。

她微微笑著，對他道：「那我陪李土一起吧。」

小姑娘回握住他的手，凝視著他的目光認真又柔和，「這樣李土就不會一個人了。」

溫柔又單純的小姑娘——和他的妹妹一樣。

玖蘭李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眼神幽幽地。

小姑娘困惑地看著他。

玖蘭李土目光幽深，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嘆息著：「真可惜。」

真可惜，他只是短暫的醒來。

否則，他一定會把這個小姑娘帶回去。

像玖蘭樹里一樣，溫柔又單純的小姑娘——

但卻又比玖蘭樹里更加可愛，更加令人蠢蠢欲動的小姑娘。

真想要啊——

玖蘭李土近乎無聲地嘆息著。

他想要這朵玫瑰，這個笑容，以及，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然而太可惜了，他的肉|體已被玖蘭樞打散了，即便是修復能力強悍如他，也少不得繼續睡上數十年才方能將自己的身體修復完全，若是現在將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帶回去的話，指不定在他再度陷入沉睡后，小姑娘會被怎麼對待。

這可不行，他的東西，可不準別人插手。

這麼想著，玖蘭李土笑了笑，冰冷的指尖慢慢滑過小姑娘的臉廓，陰冷的觸覺讓折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玖蘭李土的喉嚨中發出了一聲，真是敏感的小姑娘。

他俯下|身，收回手指，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了一吻：「你不用陪我，我等的人已經到了。」

「……誒？」小姑娘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聽到他這麼說，這才發現不遠處確實多了幾個人。

可是為什麼她之前沒有發現呢？

小姑娘茫然地眨了幾下眼睛，「那，李土要走了嗎？」

「恩。」玖蘭李土從她的懷裡又抽出了一支玫瑰，「十年後再見。」

「十、十年？」小姑娘更加茫然了，只能愣愣地看著玖蘭李土走向那些人。

直到玖蘭李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眼中，小姑娘還是獃獃地站在原地。

與此同時，六道骸也記起來了這個姓氏所代表的的含義，「吸血鬼……」

不得不說，小姑娘對非人類的吸引力確實出色。

六道骸心情複雜地微微感嘆了一番。

之後，折鳶路過那個公園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停一停，向著公園裡面看著，但一直沒能再看到玖蘭李土。

小姑娘有些失望，沒看到那個吸血鬼的六道骸卻舒心無比。

久而久之，小姑娘也不再執著於與玖蘭李土再度見面，隨著年紀與身形的日漸抽長，她也忙碌了起來，將那天黃昏時遇到的少年置於了腦後。

時光走得飛快，轉眼間就已經過了幾個春秋。

在這段記憶中，六道骸已經慢慢地遲鈍了對時間的認知。

他陪在折鳶的身邊，和她一起經歷著她的起伏跌宕和喜怒悲歡。

他看著小姑娘對著被丈夫和閨蜜聯手陷害而成為了可怖怪物的絡新婦微微一笑，遞過一枝櫻花，真誠又溫柔地說道：「姐姐就像這朵櫻花一樣，很美。」

他看著小姑娘抱著被丟棄過無數次的洋娃娃，撫摸著她被污垢沾滿的金色長發，一遍又一遍地道著歉的樣子：「對不起，瑪麗，讓你又難過了。對不起，瑪麗，明明你是那麼期待一個新的主人，但是每一次卻都讓你失望了。」

他看著小姑娘用靈力治癒因太過弱小而被拋棄的式神，她微笑著將毛糰子一般的只兩個字兩個字向外吐的式神納入懷中，用商量的口吻道：「我來當你的主人，好不好？這樣，以後沒有人再能夠拋棄你了。」

小姑娘對這些傷痕纍纍的妖怪們伸出手，她那麼溫柔地笑著，然後將這些本該處如老鼠一樣潛藏在最陰暗的地方的異類帶回了家。

——無人可抗拒陽光，妖怪也是如此。

這個小姑娘就像個奇迹，整個凶宅因她而被聯繫在了一起，變得變得喧鬧，變得富有生氣，也變得溫柔無比。

有時，就連六道骸都不免被凶宅里溫馨歡快的氣氛所迷惑。

他甚至以為時光就會這麼走下去，靜靜地，徐徐地，以這麼柔和的腳步。

但是沒有。

就在小姑娘從神山五月那裡繼承來了破魔之弓后，興奮地跑到紅楓林想要和親近的人一起分享時，她卻看到了長發委地的女子呆坐在地上，眼淚毫無知覺地從眼眶中落下。

小姑娘驚慌地跑到女人的面前，女人卻捂著臉，哽咽的淚水中帶著絕望的笑聲：「人類——人類！哈，為何總是人類！」

她歇斯底里地笑著，「他為人類做了多少的事，可這百年來卻到底有幾人還記得他？如今，還要因為他的神社佔了地方而將他唯一棲身的地方連根拔起！這就是忘恩負義的人類啊！」

「紅楓姐姐？」小姑娘有些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卻仍是關切地想要將她從地上扶起。

卻不想，她才伸出手去，就被紅楓一把攥緊了手腕。

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的女妖雙目通紅得宛如惡鬼，她死死地捏緊了小姑娘的手腕，唇角挑起了森冷的笑意：「人類——！」她猛地上前，便扼住了折鳶的喉嚨，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按倒在了地上。

六道骸皺緊了眉心，卻無計可施。

折鳶在紅楓如鉗一般的禁錮下掙扎著，費了半天的勁才掙開了她扼著她喉嚨的手。

小姑娘不想傷害她，只好逃開了。

可紅楓早已喪失了自己的理智，她彷彿化身惡鬼，只想著如何將折鳶置於死地。

折鳶嘗試著呼喚她的名字，但是毫無用處，她只是睜著眼睛，絕望地流著眼淚：「人類……把我的夫君還給我……」

折鳶心頭微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毫無徵兆地，紅楓的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全身靈力暴起，向她撲來：「把我的夫君還給我！」